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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刀柳叶
“满叔,你快看——”
街上兜头迎过来一支舞狮队伍,步法稳固,伴随锣鼓矫健翻涌,落地生根,长队交叉穿行在大街中央,行人纷纷让开一条表演路。
故此,庄争刚脱口而出,便咽回了后半句。
满欺天烦厌地拧着眉头转过来,皱成一道川字,那杂草丛生的胡子瓮瓮两下,他不用点玄机谁都不知道他在说些啥。
庄争从他大而宽的眼皮里瞧出了鄙夷的味道,来不及再管他了,她一路赶至向北面的老街,那里刚收掉最后一只箩筐,残影都未抓住。
庄争在满是湿土的桥底沉思,足尖捻开一点松松土,闻到了种特殊的香味,穿出桥底上了桥,闭了闭眼。
水底泡久了的水鬼,大概都对土地的味道有些稀奇的辨认方法。
再睁开时,庄争确认了他们最后离开的方向,脚踩石凳飞上屋檐,轻掠起,俯瞰着整个扬州主城。
那群人大约是人工搬运,并未驱车,提着女子就跟提猫似的轻松,动静并不大。
庄争方才还看见他们麻利地用黑布一个个套上竹架,免得打眼。
但是越是金碧辉煌的不夜城,训练有素的黑衣蒙面人不更明显吗?
庄争捕捉到了那群小队伍的踪影,他们正通过走水道,从小河边走,放了船往着城外去。一丈高的水草被摇橹拨弄,田蛙埋伏其间,这对于女孩们来说毁灭性的一晚,被运作的人拿捏得一气呵成,显然惯犯。
这水太脏了,庄争飞快地掠了一眼便嫌弃地选择走陆地。
她从重重叠叠的枝叶上飘过,像只嫩黄翩飞的大扑棱蛾子,猫着怕被发现,又得隐藏自己打眼的衣裳颜色,姿势便不能算得上优雅。
这群见不得光的人,上岸之后便着手交接这勾当,人手两个提溜着上了岸,岸边的树下停靠着一辆马车,旁边有人守着。
这人似乎等待有一阵了,身上几片松松垮垮不伦不类的紫布条,和满欺天那中年人截然不同的精致卷翘长发披散在古铜色的肌肤,自后颅往发顶斜挂着一条缀满珠宝的链子,深邃五官泛着几分妖异。
底下人头攒动,在这人催促下手脚越发快,他们行到此处,再不拦便来不及了。
庄争蹲在树顶仔细探看,本想用内力先探下此人道行,念头一起又打消了下去。
等等。
不能慌,也不能太兴奋。
先想想平时遇到这种情况都是怎么解决的?
管他呢,有那功夫浪费时间都能救几个人了。
就在这种短暂挣扎间,她适时掐断了自己多余的思考,反正遇到这种突发情况时一向行动快于脑子。庄争拨开遮挡人视线的叶片,那叶脉上还沾着些鸟屎。
要知道月夜静谧,树林中偶有风动,这点细微的操作轻易不会被察觉。
然而人万不能轻敌。
叶片移开一瞬,那下方守车人便投来一记目光,杀气凛凛又似带嘲弄。
“滚出来。”
弯刀随风送。
庄争抓着枝桠轻快地绕了一圈,躲过那月牙似的弯钩,只是这玩意儿还能回旋,擦着她面部险险贴去!
庄争跃起,凌驾到空中猛地踩下刀刃,快速降落到地面,脚一踢,勾起转了个圈,让它躺在鞋尖。
“还给你!”庄争飞身出招。
“看什么,还不快滚。”那人扭头对这只反应过来正要拔刀的队伍喊完,便和庄争扭打起来。
近身搏赤这人似乎很在行,只是庄争擅长借力打力,他越刚猛她便越柔和。龙吟第五式“游鱼”,讲究滑不溜秋,轻盈游走。
攻击时拳拳到肉,一掌出轻风微拂,顷刻在他皮肤上便留下一道凹陷的印记。而此人横刀臂挡,隔开了两人距离,退了几步。
好恶心,好像摸到他背了。
庄争嫌恶地在屁股后面擦了擦,颇为大度的不计较无形之中被非礼,只是那马车须臾之间已经收拾完毕,马鞭一扬,驱车待走。
不能再跟此人纠缠。
心念电转间,庄争使出第六式逐浪,水花般一发而出,她翻身前跃,那弯刀果不其然打进浪头。
只是这人力道太猛,她险些招架不住,庄争踩上树,再翻了个身,朝着马车的方向去。
她的一掌随疾驰的弯刀一变,那劲风一来,包裹好往马车打去。
“吁!”
马车架子被二人打裂后端,散露出里面重叠的箩筐,驱车人停下马,从车辕站起,手不约而同地摸向了腰间斜跨的刀。
庄争在树丛间连跳几次,找准位置骤然飞下,趴到马车顶上,弄出不小的声响。
她提醒道:“要打就打,一起上。”
一掌拍开马车顶部,车架轰然散开,前灯掉在地上,燃起一片星火。蹲守的几个人拔刀戳来,庄争踢了下去压在车板上。
手上还不停解着外面罩着的黑布,她注意着力气别误把人都劈了,只是一解开还是忍不住惊了一惊。
里面的女孩们都被捆着手脚嘴里给塞了布,被人强行压折身子,蜷缩在这窄小的筐子里,有的被打晕,有的被定住了穴,眼睛就像方才看到的那样睁得溜圆。就这样被人牲畜一样托运不知道被运往哪里,看了直叫人心疼。
那些人不敢伤害这些女孩,自然也不会轻易拿她们威胁她,刀刀劈向庄争下盘,她站在这些木筐上行动受限,一回首弯刀逼近。
她偏过脑袋,发丝飞舞,弯刀回旋间,刮下她胳膊间一块肉。
“呵,反应再慢点,刀就到你脖子上了。”
“装什么?有本事早就把我杀了。”
庄争伸手紧了紧发带,扬手再次和他打上,觉得这人内力虽不深,但对战经验十分丰富,刀刀致命。
“你叫什么名字?”
“柳叶。”
“弯刀柳叶,我记住了。”
推了一掌,庄争下腰上踢,柳叶避开,向她脚一刺,庄争单腿牢牢粘住地面,斜身转圈勾住他下巴,往地下带!
柳叶张臂向后飞退,屈指吹了声口哨,身后几人得令,扔刀取出袖箭。
想必任务要紧,也顾不得明刀明枪了。
他眯了眯眼,将那弯刀握紧,猛然投掷出,月夜下月牙刀,杀意尽显。
与此同时,袖箭齐发,嗖嗖而出!
而夜风亦动。
庄争借风揽住所有箭矢,包围住柳叶的刀。天象神功第一层,大道借天。
然而我们刚才也说,人万不能轻敌。
柳叶鬼魅似的步法乍然突击,在风中取下佩刀扎向庄争。慌乱间她卸了势头,落下一地断折的箭。
而凛冽的刀锋已至。
一柄白玉剑穿越丛林笔直而来,咻地钉了过来。
从二人僵持的缝隙中间穿过,打破了局面,人影随剑降。
柳叶收刀避开,而庄争往后跃。
剑横插入四人环抱的粗壮树干,一道身披雪白大氅的身影落在剑神,轻如鸿毛。
“第三次见面了,怎么每次见你,都在同别人打架?”
庄争不耐烦地掀开眼皮一看,那人笑眼盈盈,却是冲着她。
谁啊这是。
庄争:“我认识你?”
那人静默一会儿,想到她忘性怎么如此大,幽幽叹了口气,跳下抽出了剑。
柳叶可没这么多耐心看别人叙旧,招呼人迅速抓走木板上的女人赶紧走,自己把持着刀柄留下善后。
“那劳烦庄女侠再重新认识一下我吧,”挑剑,旋身,一招制敌,“我叫沈璧桉。”
“沉赋八兰剑?”
这次说话的是柳叶。
白玉剑没入肩胛骨,没穿透,留了几分余地。
庄争对此异常愤怒,斥道:“你这算什么?抢我打累的?”
沈璧桉抽出剑的同时,柳叶原地扔了一枚炮竹似的玩意儿,炸开熏人的红药粉,趁势逃走,沈璧桉于是脱开大氅罩住庄争,无奈道:“等会儿再计较吧,那些人都跑远了。”
庄争被罩在黑暗中,忽然福至心灵地想起来了。
金府,王青青,七宗。
闷闷地声音从等下要扔掉的鬃毛大氅里传出来:“那还不快放我走盖住我干嘛呀?”
“......”
沈璧桉解开了大氅,松到她脖子下,让她只露出一张沾了些灰的小脸:“注意点不行?药粉有毒。”
庄争撇开他的手和衣服,直接闯了出去跟上柳叶他们的脚步,此时不再打斗,胳膊间的伤痛异常猛烈地发痛。
沈璧桉自然也跟了上来,虽然不明白他的目的。
庄争一路冷汗涔涔,又不愿意打草惊蛇,远远跟到眼见他们跃入山下一道府邸,便在山脚处望了一眼。
这里乃是扬州城远郊,山下人烟稀少,远远望过去零星几点农户缀在田野间,往前复行几里地,有处大宅院却修得富丽敞亮,朱漆彩绘。
她终于闲得下心问:“你跟过来干什么?”
沈璧桉去了外氅,露出素白长衣,抱剑独立倚在树上:“你一个人,两只手,十根指头,救得出她们所有人?往下走,可不止一个弯刀了。”
庄争觉得言之有理,深以为然:“那你为何出现在此地?”
“问题还挺多,”沈璧桉将眼神转到她身上,“我随父亲下扬州,途径山路,便遇到了你们,可以别再用那种我是尾随汉的眼神看我了吗?”
“好的。”庄争一撩衣袍,撕下一块布绑在胳膊间,那块肉已经凝住了血,乌红地粘在伤口处。
沈璧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蹩脚的处理方式,也心知男女有别,星眸忽地飘过丝烦躁,他开口道:“快走吧,我看到他们在东南角搬东西了。”
庄争点点头,咬着布套上死结,和他一块儿快步离山。
他二人沿路寻到那所宅子,四周静谧无声,对视一眼,悄然扒上墙上了房顶。
庄争甫一蹲下险些叫出声,忙压了压嗓子疑惑地小声喊道:“满叔?你怎么在这里?”
满欺天躺在屋顶硌人的灰瓦片上,见着来人,掏了掏耳朵弹了出去,一张脸又纠结地皱了起来:“来杀人啊。”
庄争恍然大悟,原来这里就是张尚书在郊外的府邸。
满欺天支起手肘,换了个姿势斜躺着,用下巴点了点她旁边的沈璧桉,问她:“你这也没去多久啊,还掳了个男娃回来,原来是去抢亲啦?”
“胡说八道。”满叔定然是之前喝河水喝昏头了,她不与他计较。
沈璧桉轻轻偏头,嘴角不着痕迹地翘起一个弧度,将剑递给庄争:“你没有武器傍身,先拿我的吧。”
满欺天哼了一声,一脸我都懂的,胡须扬了起来:“还说没去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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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上班人上班魂欧耶!!!小天使们多多评论收藏呀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