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之上

作者:乌拉那拉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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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瀑布


      当真是累得狠了,这一觉起来,庄争神清气爽,直道是浑身通透,食欲大增,叫李姨准备了好几个菜,连刨得颗粒不剩。
      李姨在桌面上,也不动筷,托腮将她细细望着,庄争抬手擦了擦嘴:“您不吃么?”

      李姨见她如此不羁模样,心底十分心疼,一半大小孩在外生存多么不易,眼眶登时红了一圈,摇了摇头道:“姨就看着你吃都饱了,喝点汤,别噎食了。”

      庄争闻言又将目光放回一桌菜肴,舀上几碗埋头咕咚咕咚喝完。

      李姨站起来去她屋子拿了把木梳,替她解了高束起的马尾,轻轻梳起来:“就算出去玩,也得好好收拾自己个儿。”

      庄争含糊地“唔”了声。

      李姨知道这丫头是个不怎听劝的,但如果她没处学,也找不到地方施展去,便笑了笑,手指点着她头顶,温言道:“从这里三寸,捻起一缕翻到左半边,再从......”

      院里匆匆进来位仆从,低头抱拳禀报道:“小小姐,主子叫您去一趟。”

      “知道了。”庄争接过李姨递来的餐帕胡乱在嘴上揉搓了下,便起身去找庄重山。

      她出了自己院子,从回廊走,绕了几道,来到他的院子。

      尚在远处,便遥见他膝上放有一琴,高坐于屋顶,面对着她悠然弹奏起来。

      庄争心下疑惑,这是又改行了,要教她学玉龙过峰么?许久未见这景象,好奇之间,突然兴致所至也觉得很有意思,她运气上了房顶,一路要踏至过去。

      就在这时,庄重山淡淡地昵了来人一眼,十指翻飞,琴音一陡,从流水风雅到将军势急,一弦一音迅疾地飞驰,溘然带着波浪般势头打来。

      庄争眼见这蕴含了杀气的惊涛骇浪,立时低头侧身,一道流光顺着她衣襟划过去!
      “还不够快。”庄重山出声道,抬手间又是一拂。

      庄争横手挡了挡刺眼的日光,在空中翻了个身,又心疼地抚摸了一下肚皮,刚吃饱的汤汤水水,感觉胃中都在晃荡呢。

      琴音破空直冲,庄争不满地跳起,在房檐上快速行走,琴音又至,她鞋尖勾住瓦片,展开手倒了下去,避掉斜来的三道连续流光。

      庄重山不得不掀起眼皮看她搞什么鬼,却见她是倒挂屋檐,对他得意一笑。

      他冷哼一声,正要放重曲意,那边骤然倒挂着旋了个身,踢掉一块瓦片朝他猛攻而来!

      庄重山岿然不动,弄琴“铮”地一声,庄争暗道不好,闪躲不及,削掉了耳边几绺长发,嫩黄的发带随风飘扬,她被这力打下地面,手捂左耳冷下了脸。

      该不会给她削掉了一截吧?

      她瞪眼不服气,重新飞将上去,这次便不再捉弄,乃是格外认真,抬右掌凝出腾飞的内力,肘臂上抬间忽然形似弯弓,左手虚虚一握作长箭,蹲下射出。

      三道还给庄重山的飞箭嗖嗖疾向他射去,庄重山这才还算受用地展开笑颜,大笑两声,起身将青白玉琴转了个面立在屋顶,一甩袖将力道悉数弹开。

      庄争足尖不停,灵蛇般摆尾变换方位袭击而来,庄重山面色不变,继续弹奏。

      将军势如破竹,连斩数十兵士,万军骑马奔赴。

      庄争向后下腰,单手撑着屋瓦侧身转了一道,双脚全踢了回去,虽略有吃力,但依然在还击。

      她站稳后,目光落到庄重山院内的香樟树,似有灵感,骤然发难向树一拍,使力搅得狂风大作,叶片翻飞,她全数吸来合为一体,身子飞起凌空旋转,已有逼近庄重山之势。

      庄重山眼中流过一道满意之色,琴声不变,声如大军撞城巨木。

      不知不觉间庄争忽而感到一阵眩晕,头疼欲裂,浑厚而温润的音色霎时已成穿透魔音,刚刚为寻破解之法已经入耳太多,此刻搅动着她的脑袋,只得停在原地借树叶抵挡,却也行将败势。

      那叶子再不受控,哗啦飘落,盖了她满身,却听到庄重山问道:“你小儿从哪儿参悟的本事?倒是长进许多。”

      庄争摘下脸上一片翠绿,撇撇嘴靠近他身边坐下,捧脸说道:“在哪儿学不都不一样么,我天资高,龙吟掌这第七式是我睡了这几天悟出来的,飞絮飞花,摧残西风,顺势而为!”庄争伸出两指比了个劈剑的动作。

      “不错,”庄重山重新坐回,经过一番思量,已下了个不大不小的决定,“皎兮外有座蓬莱,你道是常客罢?”

      庄争呆呆地转过头观察着他的脸色,还要下意识否决,却被庄重山用眼神止住。

      是她又怎样,她就要做快乐的小白鸥!

      庄重山重重冷哼一声:“如若你今日经不住试探,仍然停滞从前,毫无长进,我也是不会同意的,你既然那么向往大千世界,那便要真下苦功夫,集百家之长,融合成你自己的招式。我只能教你掌怎么打,力怎么出,如何用却是你的事。”

      庄争心道这是有弦外之音呢,她佯装单纯,挠了挠头:“外公,我还学得不苦么?”

      庄重山站起身,宣布道:“今夜食过晚饭,便来找我拿一地图,明日一早,去那荒岛会会一个人,学会他十之一二的本事,今后你便能自由出入皎兮。”

      “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庄争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好歹是庄重山一手带大的,哪能不知她葫芦里装什么药,负手飞身飘下,道了句:“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庄争以为自己幻听,没成想外公居然肯对让她出岛做出让步,几乎要跳起来,但还是矜持地压抑住激动的心,只翘起嘴角一丝弧度,向她外公的背影鞠了个躬:“是,必不辱命!”

      她一路怀揣着不真实的感觉回到房间,打开窗低低地为自己喝了声彩,便在床上躺着发呆。

      会会那个岛上的人... ...

      她记得,会和雍荣遇见皆因她迷路,走来绕去,绕到了一座山崖下,那里飞瀑湍急而下,周围满是苔藓,荒无人烟,而她看见人时,雍荣正在瀑布下方,指挥几个药尸踩上水中巨石,攀爬进入瀑布。

      他每在蓬莱逗留一日,都会减少几个药尸,一开始庄争还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神志不清,从不说话,后面才发现他果然是拿活人做药,折腾成了失去神智的“尸体”,供他驱使。

      恶毒至极,令人发指。

      她也曾暗中破坏过雍荣残害岛上的活人,但船舱内已促成的药尸,却是没半点法子。

      而他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瀑布后的什么,但最终无疾而终,损失大半悻悻返回。

      难道外公说的那个就是那里面的神秘人?

      待到晚饭后,她搓了搓手,迫不及待地盯着庄重山,马超远和李姨相互对视一笑,给她夹了好几块肉。

      “多吃点,净儿。”

      庄争点点头,塞了几口大米饭,看了看旁边空出的位置,心想这会子桐崖还是不曾上桌,独自在房间吃吗,明明大家... ...也很欢迎他来的。

      她摇摇头,待到夜深,她等在院中,不断抬首,望着那屋内明亮灯烛照映下透过窗纸现出来的执笔人,等他挥毫铺墨。

      那可是地图呀!

      亥时三刻,庄争控制不住地趴在外面的长凳上睡着了。

      两扇门被人自内吱呀推开道缝,打破夜色浓郁,一支小竹筒投掷过来,正中庄争额心,溜圆的边框打出红印,滚到了她双臂抱起的位置。

      庄争吃痛转醒,见着是竹筒,赶紧坐起身子打开一看,嗬,果然如此!

      翌日一早,她胸有成竹,整理衣装来到岸口,而桐崖正坐在船上,安静等着她。

      她轻咳一声,掀开裙摆上船,好整以暇等他拉掉绑船的铁索,拿起划桨拨弄碧水,同时也端详着他。

      桐崖已经是个背脊宽阔的少年人了,黑衣锦缎,比起从前那粗陋布衣好太多。

      只是总这么孤清。

      这目光太直白,桐崖再扛不住,回了头。

      庄争微微清嗓,立马道:“此番出去,我也并不是全无所得,路上曾遇到一个好心的炼药师,刚好,他手里有两瓶可以帮助人恢复五感的药丸。”

      桐崖一楞,庄争从袖中掏出黑黄两颗药扔给他,继续道:“虽然这是别人赠予的,但给你并不是毫无代价。”

      她已琢磨出了一个好理由:“你需得在这些日当我的船夫,任劳任怨接送,须知这两瓶药乃是一主一辅,必须同时服下才有效用。”

      桐崖点点头,不疑有他,双眸微沉,看了眼接过来的掌心之物,将两颗小药丸扔进嘴里。

      庄争一事圆满,十分熨帖,满意地躺在船上,待得到了那被封为蓬莱的岛屿,利落跳下船,拍了拍屁股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远去。

      桐崖眸光追随着那道张扬的背影,无声地笑,露出一截虎牙,垂眸间尽是说不清的温柔。

      庄争那厢凭借记忆,很快找到山间的瀑布,但不幸再次迷路,这次走到了瀑布上游。

      望着高耸的山崖,她打了个哆嗦,又掏出腰间的竹筒看了眼,羊皮制的纸张上用朱笔画着一处红圈。

      她向下试探性看去。

      银白的水柱刀劈一样沿崖壁流下来,发出轰轰隆隆的声响,似万马奔腾,激冲着石床。

      她咽了口口水,装好地图,卸下腰间的飞爪钩绳紧握手中,飞身下水,踩到那峭壁上的石块。

      又抖擞出绳索,将抓钩甩到斜下方的石头缝,她眷恋地回首,巴望着那岸上的一切,鹅黄的裙摆被湍流打湿,庄争用力怀念起不用下水的日子,然后一鼓作气,猛然跳下去。

      她斜攀在峭壁上,滔滔不绝的江水覆在面庞,她不想呛太多水,遂极快开始下一步动作,屏息从腰间解出另一道钩子,扔向下一块岩石。

      薄草似的身子背了过去,不叫水流直冲到面部,以免双眼朦胧,看不清事物,又是用力一跳,好容易来到这块石头,她摸到了旁边的藤蔓,扯了一扯。

      知道是时候了,她解开两道钩子系回腰间,抓住蔓枝往下坠去,直到感受到一处空旷,她紧了紧藤蔓,认真听着里头与水声细微不同的回声。

      在瀑布约十丈的位置,那里会有一间密室。

      庄争想着地图上标注的大概位置,长发一甩贴在脖颈,抓住藤蔓往后一荡,借力飞了进去,差点没踩稳险将掉下去。

      她忙攀住一道漆黑的墨石门槛,臂力一使,脚踩凸起处,爬了上去。

      刚喘了几口气,她叉着腰抬眼逡视一圈,这里无门,似是天然坑,积年累月,倒形成一处密室,外头江水龙须般倾泻而下,水光便是这里面自然的日光,旷然的风从其中呼啸穿插而过。

      庄争按照提示,在密室内四处按按,凡有不平处,她都要使劲扭一扭,直把那石块抖掰扯下来了都没什么反应。

      这石壁上应当是有一处机关的,只是不知道具体位置,批注上没说——哦,因为庄重山写了句:年纪大了,记不住。

      她随手逛街似得边走边按,还得注意着别有个什么明枪暗箭,地下通... ...

      通... ...

      “娘啊!”

      她刚想到是否存在地下通道,手上不知按到哪处,脚底的石块猝不及防地打开,猛地坠下黑暗。

      庄争大叫着,却见墙壁溜光水滑根本无法借力攀住,心下紧张,好在并未坠落太久,乃是掉到一片结实似盘的莲叶中,沉了下水,顷刻又浮上。

      但很快暗流涌动,将她连叶带人一块儿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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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边写纲边走,但是节奏这几章会慢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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