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一座城

　　王祯忽略掉这句话，望着人温柔的说：“季怀冬，三十岁生日快乐。”
　　季怀冬扯了个笑：“谢谢，借你吉言，明年生日我会记得快乐。”
　　“嗯？”王祯愣呆，歪头疑惑：“不对啊，你不是说比我小三岁么？”
　　季怀冬张了张口，猛想起什么心虚地又乖巧把嘴闭上。
　　“哼，”王祯哼笑声懂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是吧？”
　　“才二十九？”王祯又哼了声，从沙发里爬起来：“小生日，白费一天功夫了。”
　　季怀冬理亏，不敢吱声。

　　王祯为安排这一天的行程伤神费脑着实累着了，洗漱完钻进被窝眼一闭很快就睡了过去，睡到半夜被一阵敲门声叫醒，睁眼发现黑漆马虎的房间里门口站着个人，吓一跳。
　　“我靠你吓我一跳……”王老师皱着眉嘟囔着翻了个身，脸埋进被窝里拱拱继续睡。
　　季怀冬翻来覆去睡不着，走过来蹲在床边接着黑夜掩护开口：“老师，我今晚跟你睡行么？”
　　“唔……”王祯不知真又睡着了假睡着了，哼哼了两声也不说行还是不行。
　　季怀冬是翻来覆去到半夜才终于下定心过来的，既然过来了，那就没准备走。蹲在床边红着耳廓厚着脸坚持不懈的反复问，哼哼唧唧嘀嘀咕咕终于成功把王祯搞烦了。
　　王祯暴躁地翻了个身，脑袋埋进枕头里捂上耳朵恨恨嘟囔：“随便你，别他妈再吵了行不行啊。”
　　季怀冬如愿，安静了。
　　初春夜还冷，二人分盖一床薄被更冷，怕冷的王祯熟睡中迷糊靠近被窝里暖烘烘的季怀冬，伸手揽入怀中，再拿脑袋往颈窝里微微一拱，餍足唔了声，又睡沉了过去。

　　开学之后月考、二模紧跟而来。
　　虽然高三就是大考小考天天测拼凑而成的一年，但几市联合的模拟考试相当于一场场正式高考前的彩排，参与者与幕后策划及工作人员理所应当重视，季怀冬、王祯最近都很忙，忙到偶尔连饭都凑不齐时间一起吃。
　　元宵节当天王祯有晚自习，季怀冬本来想下午留在学校改改试卷等他一起在晚自习前出去吃个饭的，结果数学组又临时通知占用第四节自习课开会，王祯在电话里抱怨陈主任有的唠叨呢，叫他别等了，没课了就早点回家休息去吧，若是不想一个人过节，就回家陪父母吃个饭。
　　季父季母今早来电话说去舅舅家看外婆了，季怀冬无家可归，挂了电话收拾收拾打算去超市买包汤圆回去下，刚收拾好背包出门路余的电话打了进来。
　　路余节后要回N市，走之前想找季怀冬聊聊。

　　季怀冬耳朵肩膀夹着手机锁门：“那订个地方顺便吃个饭吧。”
　　“不用了，我就过去跟你说点儿话，说完还得回家，我要陪我妈在家吃走之前的最后一顿晚饭。”
　　锁上门季怀冬拿起手机犹豫了：“可是，我现在不在家住啊，要不附近找个咖啡店？”
　　“我知道你在老王家嘛，”路余似乎很急：“我等会五点多过去，老王在家么？”
　　季怀冬吓一跳：“你怎么知道我在老王家？我妈跟你说的？”
　　路余莫名其妙：“八月份回来的时候你不就住在老王家么？”
　　“噢，那你过来吧，”季怀冬松了口气：“他今晚有晚自习。”

　　路余真的很急，季怀冬前脚到家他后脚就登门了。
　　对于高中阴影路余始终心存敬畏，即便季怀冬再三保证王祯今晚一定有自习他也不肯坐在客厅这么暴露的地方。季怀冬没法，只得把他请进客卧。
　　换到季怀冬卧室路余明显安心了许多，一屁股坐进弹簧床里念；“上次你从我家消失，也没交代句话，夜里阿姨打电话过来，我只说你在我家住了，手机打不通是没电了，你没给说漏吧？”
　　那天落地呼市后，季怀冬出机场便收到了路余发来的消息。
　　他点头，路余又道：“辛亏那天我爸妈打通宵麻将，要不万一你爸问起我爸，准得露馅。”
　　季怀冬拉过书桌后的椅子拖到床边坐下：“你要回去了？我不是听苏绍瑾说你之前那个工作没了么？”
　　路余专科学的那个专业季怀冬到现在还叫不上名字，毕业后他也没指着那份手艺吃饭，反而凭借出色的自来熟能力在一家连锁药店从导购混成了店长，眼看即将飞黄腾达，去年下半年却突遭变故，丢了工作失了爱，落魄回老家颓了小一月。
　　“……所以我打算跟着一起开个店试试，能不能的吧。我爸给我分析的是，年前庙里求的签说我霉运该到头了，所以即便不能发财也差不到哪去了，我就想来听听你怎么说，”路余叹了口气，交代了去年的倒霉。
　　季怀冬抱臂靠在椅子里慢慢点头：“在江湖大师身上吃了亏所以改信庙里持证的了是么？也算是个长进。”
　　“哎呀，”路余晃着头眼睛左右乱飘：“你别念叨了好不好，这个事我已经接受教训了，我爸都训了我小俩月了！”
　　季怀冬就是顺嘴一说，也知道路余属于说没用，更懒得事后念叨，转谈正事：“那个燕姐…是我读研以后第一次回N市找你的时候，请我们吃饭的那个燕姐么？”
　　“啊对，就是她。她以前虽然没搞过这些，但给这行几家大店供过货，各路大神都认识点，也算姐不在江湖江湖到处有姐的故事。”
　　季怀冬记得那个看着很温柔做事相当泼辣的姐姐，真诚道：“我觉得你创业这个事吧，主要还是得看带你的是谁，如果是这位燕姐的话，那你现在就是那头幸运的飘在风口的猪。”
　　“我就不能是个人么，”路余翻着卡姿兰白眼，一拍大腿：“我也觉得这事能成。我都有预感跟你说，就去庙里求签的前一夜，我做梦梦到财神爷来我家了，反正这次我特别有信心。”
　　季怀冬笑了声：“你认得财神爷么，来的如果是你家门口年画上的那位，那是灶王爷。”
　　“滚蛋，”路余笑骂，接着很认真地警告季怀冬：“不要信口胡说诋毁我圣洁的梦，我能感觉到财神爷最近都跟着我呢，要是因为你爷爷不高兴了，不眷顾我了，不拿我当亲孙儿了，通知你，以后我吃住赖上你家了啊。”
　　季怀冬直笑，从椅子里站起来赶人：“你喊我爷爷么我给你吃给你住，我看你所谓的正事也就这么多了，赶紧走吧，我要去超市买东西。”
　　路余跟着站起来一伸胳膊搂住季怀冬肩：“不用你包吃住，跟你开玩笑呢。等哥哥以后发财了一定带你吃香喝辣，纵横四海。”
　　季怀冬呵呵笑两声，很不指望。
　　勾肩搭背走出卧室，路余突然想起来：“哎季怀冬，你现在练什么神功呢，我看你床上怎么光有被子没有枕头啊，你是不是也颈椎不好啦？跟你说我认识一神医，真神医，推拿正骨很有一套。”
　　枕头在主卧床上摆着呢。
　　季怀冬躲开眼：“算了吧，你那神医说不定跟大师是同门。我枕头早上洗了晒在阳台上呢。”
　　“哎呀，有完没完了，咱以后能不能不提这事，就此揭过呀。”
　　路余那心眼根本无需季怀冬紧张，他拖着声音抱怨，屈臂锁季怀冬喉与他闹着玩的时候大门突然开了。
　　王祯领着购物袋推门而入，抬眼就撞见吓傻了的路余和眼睛一亮的季怀冬搂搂抱抱挡在面前，丢下钥匙垂眼换鞋：“路余，怎么每次打招呼都需要我提醒。”
　　路余眼睛张大的眼珠子都快搂不住掉下来了，松开季怀冬就昂首挺胸一个立正：“王老师好。”
　　王老师轻瞥他一眼，挪开：“季怀冬，家里是不是没有汤圆了？”
　　“对，”季怀冬斜眼乐了下路余，迎上去接过王祯手里的袋子翻看：“我打算路余走了就去买，啊，你买了呀。”
　　王祯绕过还在哑口立正站军姿的路余去卧室，季怀冬从袋子里拿出两包汤圆放进冰箱后又从里面拿了块巧克力出来，走到餐厅丢给路余乐了句别傻站了赶紧走吧，跟去了卧室：“你今晚不是有晚自习么？”
　　王祯从卧室出来跟季怀冬撞个正着：“哦，刘老师非要跟我换，说家里给介绍了相亲不想去，我不好残忍拒绝。”
　　季怀冬堵在门口笑：“早知道就出去吃了。”
　　“在家吧，外面怪冷的。”
　　路余还傻站在原地没动。王祯看了眼他转着眼珠示意季怀冬，季怀冬会意，扭头笑：“哎，打完招呼还不走干什么，想留下来吃汤圆呐。”
　　路余恍然回神，哦了声却没动：“季怀冬，你送我到楼下吧。”
　　“干嘛啊，”季怀冬笑；“突然不会走路了？”
　　路余却没笑：“快点！你送我一下。”
　　季怀冬以为他想起什么没说的话，笑着跟王祯道：“我去送他一下”，走回客厅跟着换鞋出了门。

　　路余确实有话要说，躲躲闪闪到了没人的门洞，不放心又伸头四下张望，把季怀冬搞得有点儿懵：“你还有什么要紧话没说啊，神神秘秘的。”
　　确定周围没人，路余抬起头瞪季怀冬一眼：“过年你在我家说跟小姜没办法继续了，是不是心里有新人了？”
　　季怀冬还在笑：“怎么了，没人你也要给我介绍么？”
　　“哎呀问你正事呢！”
　　路余的正事从来不是什么正事，季怀冬笑：“对啊，怎么了？”
　　让季怀冬没想到的是，接下来路余眼一眯直接问：“是不是老王？”
　　打量着季怀冬吃惊的表情路余就知道他猜中了，朝他竖大拇指：“真可以，兄弟，我不配做你兄弟。”
　　季怀冬问：“苏绍瑾告诉你的？”
　　“还需要苏绍瑾告诉我么？你是不是都没听过你跟老王讲话的时候是什么声音啊？”路余夸张的表示受惊，随后搂住季怀冬：“我告诉你，你可能不留心没注意过这事，跟真正揣在心里的人说话，语气语调都是不一样的。有空拿手机录音录一段，真的，我从没想过有生之年能听到你那样说话，你都吓着我了季怀冬。”
　　季怀冬看着路余，路余也看着季怀冬，然后嘿嘿一笑：“告诉哥哥，拿下了没？”
　　季怀冬心落回肚子里，好奇：“你这回怎么不愤怒了？”
　　路余哎呀一声：“我这不是成长了嘛。而且要是老王的话……老王我了解，坏是坏点，其他的相当不错，你跟他，哥哥放心。”
　　看着季怀冬不说话，路余忍不住八卦之魂，腆脸笑着凑近：“哎，到底拿下没有？没拿下要不要兄弟帮忙？”
　　季怀冬推开他：“不需要，你赶紧走就是帮忙了。”
　　路余笑着骂骂咧咧放开手，走前不忘跟季怀冬抬眉兴奋：“你小子，你行，我等下到家给你打电话，你好好准备下晚上一五一十跟我交代清楚噢。”

　　路余如他所说到家就打来了电话，不过季怀冬没接。
　　晚饭煮汤圆配蛋花米酒，吃完饭刷牙的时候季怀冬还没想明白为什么要喝米酒，王祯手插兜倚着卫生间门框道：“因为我想喝酒，行不行？”
　　季怀冬漱口吐掉水，抽纸巾擦嘴：“行，怎么不行，只要你愿意，二锅头配汤圆都行。”
　　吃完饭两个人坐在沙发里看元宵晚会，看到九点钟王祯喊困要睡觉，季怀冬挑眉看了眼时间：“睡吧睡吧，你现在也就只能撑到这个点了。”
　　王祯却坐着没动，扭头问：“你不睡么？”
　　“唔，”季怀冬盯着电视机：“我再等等。”
　　“走睡吧，”王祯道：“这又不好看。”
　　“啊，马上，我再看一会儿的。”
　　“别看了季怀冬，”王祯起身去拿遥控器：“有什么好看的，春晚都不好看了。”
　　季怀冬哎了声没拦住王祯关电视，唉声叹了口气，跟着起来：“行吧，那我再看会文献。”
　　两人先后洗漱完进到卧室，季怀冬钻进被窝时王祯已经在闭目养神了，听到季怀冬窸窣一阵上床后拿起了平板，突然睁开眼：“睡觉吧季怀冬，不早了。”
　　季怀冬嗯了两声，翻了两页，抬手打了个哈欠，于是王祯又催：“睡吧，你都困了。”
　　再打个哈欠合上保护套，季怀冬想说困也是被你催困的。不过近来他确实工作紧张休息的不好，以后事还多着呢，是该抓紧养养。
　　放下平板去关灯，灯熄灭，房间陷入黑暗，季怀冬还没来得及躺进被窝，就听身旁王祯又动了动，接着他便被半起身翻过来的王祯压进了柔软的大床里。心下会意，翘起了唇角。
　　这几天二人同床却也只是同床，今夜良辰美景，不好辜负。

　　……

　　因为他的紧张王祯痛到事后懒得翻身，季怀冬自己也没讨到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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