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一座城

　　苏绍瑾端着水杯站在客卧门前低头撵拦路樱木花道：“去，回笼子里去，别趴着挡道。”
　　樱木君大脑袋搭在从沙发上拽下来的靠枕上，爱答不理的抬抬眼皮又落下，装听不见。
　　人善被狗欺，苏绍瑾无奈叹口气，小心翼翼跨过他去敲房间门。轻轻敲了两下，等里面半天有气无力一声进后，忙迫不及待拧门。门开后看见又坐在书桌后的季怀冬，没忍住，苏绍瑾又是一声叹。
　　“给你泡了杯菊花茶，怕你认字认的上火，”当着回头的花道酱的面关上门，苏绍瑾端着水杯大步走到桌前。
　　垂眼张望被资料、打印件、笔记本、平板还有散落的草稿纸铺地满满的书桌，苏绍瑾愣是没找到能放下小小一水杯的地方。看着眼皮子底下厚厚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他就犯愁，眉头一拧问：“这又是干什么呢？”
　　“看书，”季怀冬手中黑色中性笔唰唰唰在一大段字旁边写注释，眼皮子抬也没抬道。
　　苏绍瑾歪着头又看看他看的书：“哦，什么书？”
　　季怀冬放下笔从他手里拿过水杯，捧在手里：“你上次说的那个造价师提醒我了，我准备明年报个注册考考，玫瑰没了面包总得留住吧。”
　　“靠，”苏绍瑾轻骂着笑了，翻翻厚厚的题集：“你真是……你是不是考试有瘾啊冬哥？”
　　“还行吧，”季怀冬笑笑，谦虚的有些碍眼：“不过实不相瞒，当所有考试在你面前都是报名即通过的easy模式的时候，确实会有快感。”
　　“靠！”苏绍瑾丢下书笑骂。
　　季怀冬说了句玩笑放下水杯拿过书，夹张书签合上放到旁边一摞上，起身：“到点了么？”
　　“差不多吧，留出堵车的时间，现在走最合适，”苏绍瑾退开一步。
　　“能堵车？”季怀冬挑眉。
　　苏绍瑾笑：“万一呢。”

　　元旦也是苏绍瑾生日，他在临近市数得上名的酒店开了间房，召集没家属或者家属可携带的小伙伴们齐聚跨年，热闹热闹。
　　一个小时不到的高速堵出了没三个小时走不完的气势。季怀冬踩着刹车在此起彼伏的鸣笛声里再次感慨苏绍瑾的嘴够乌鸦。
　　被腹诽的人靠在副驾里闭目养神，念念叨叨念念叨叨吐槽前一晚的饭局：“……我喝一半偷偷摸摸倒一半撑死了下去四两，靠，他一个人光嚼着花生米就喝了八两，这他妈再喝两三回能把我送进ICU去。啧，不行，下次再吃饭还有他，得攒个不喝酒的局。吃什么不喝酒啊冬哥？”
　　“头孢，”季怀冬盯着前车屁股如实答：“你组个门诊部半日游。”
　　苏绍瑾笑应：“对，在附赠个洗胃灌肠体验券，保证让各位油腻老板们大腹便便的来，干干净净的走。”
　　两个人胡乱说了些话，胡萌萌打电话来催。苏绍瑾看着表又看看路况，大概给了个时间后挂了电话给她发定位。他微信里几个置顶胡萌萌下面紧挨的就是路余，看到路余俩字苏绍瑾突然想起来问了句：“对了，路余那小子最近跟你联系了么？”
　　季怀冬拨冗斜他一眼，对这个问题不予答复。
　　苏绍瑾要抓头发了：“还生气呢啊冬哥，你这气也太持久了。”
　　“我生什么气，是他躲我，”季怀冬淡淡道。
　　“哎我跟你说，”苏绍瑾在座位里挪了挪，凑过来：“路余上次在KTV撒泼打滚乱喊乱叫是有意吓唬你的，你这么聪明一人怎么还真让个傻子吓唬住了呢。”
　　季怀冬又斜他一眼。
　　苏绍瑾笑笑：“是真的。那天你跟老王走了以后我们去饭店的时候，他在车上跟我说他就是想激一激你，哪想到你炸了。跟我说话那会儿他还抱着肚子懵圈呢，他说就你，那事，他自己平时都琢磨都不敢琢磨，嘴死死的给你藏着呢，怎么可能大庭广众之下说漏了。你要是为这事还生他气，冬哥，犯不上。”
　　季怀冬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你怎么又开始替他说话了。”
　　苏绍瑾笑：“这不是我回来前小白痴特意请我吃了顿饭赔礼道歉了嘛，我心又软就原谅他了。”
　　“他到底怎么惹你了？”说到现在季怀冬发现他还不知道这俩人怎么闹掰的。
　　“还能怎么惹，”苏绍瑾幽幽叹口气，往座椅里缩缩：“嘴上没门张口乱说呗。”
　　似乎是挪过了最艰难一段，季怀冬松松踩踩刹车紧跟着前车断断续续跑起来。车载音响连着苏绍瑾手机在放Coldplay的Anther’s Arms，苏绍瑾闭着眼跟着哼了段突然没头没尾说了句：“他好像最近也不是很顺。”
　　季怀冬没再说什么。

　　酒店地处繁华夜市中心，苏绍瑾订的楼层够高，凭栏能欣赏到不错的夜景。
　　除了朱放、祝薇薇小情侣、拖家带口的胡萌萌以及两个老单身狗，让季怀冬意外的是，聚在大厅嗑瓜子聊天等他们的人里面，班长也在。
　　多年不见，曾经学生头习惯戴一副黑框眼镜，站起来管纪律时威严到调皮男生躲在背后称凶神恶煞的小女生撩起短卷发，对道着好久不见的季怀冬笑：“那当然是因为身为都市丽人的我在这边工作呀，不然还能特意大老远赶来给他庆生呀。”
　　手指指向处，苏绍瑾笑哈哈正拆着胡萌萌送上的生日礼物。
　　他们一行快十个人找了家餐馆热热闹闹的吃饭、叙旧、打牌、等喊倒计时，本来行程安帕的很完美，可刚过八点胡萌萌闺女头一仰便睡过去了。饭店太乱，怕吵到小宝宝睡觉，于是几个人一商量，拿上牌带上酒再叫几份外卖，挪回了酒店继续玩。
　　回到酒店安置好小丫头，男的被赶去阳台关起门来继续抽烟喝酒，吹牛打牌。女人们霸占了温暖的客厅，放着背景综艺，敷着面膜吃上水果，嘻嘻哈哈办开姐妹们的聚会。
　　六位男同志四位上桌，季怀冬与苏绍瑾坐对家连着三局两人先后出净了牌后，被恍然想起的朱放撵下了桌：“你你你你下去，下去。操，忘了打牌不能带你，带你就没意思了，你赶紧下去换陈老板上。”
　　季怀冬笑眯眯丢了牌：“你玩不起。”
　　苏绍瑾也笑：“你这话出口就是对我实力的质疑。”
　　因为抽烟大敞着窗，三四轮过，精壮小伙们让冷风吹的哆嗦地拿不稳牌，当机立断放弃阵地，挪回屋里。季怀冬跟在最后，笑看着房间里嫌弃的女同胞与死皮赖脸的男同志们争地盘，拍了下苏绍瑾背：“我下楼抽根烟。”
　　苏绍瑾正忙着哈哈乐，接住被胡萌萌丢过来的纸尿裤忙道：“哎等下，我也去。”
　　两人拿上外套，季怀冬走之前摸了摸身上，只摸出两包空盒，于是就近找朱放要了半包烟才出门。踩着地毯往电梯间走的时候，苏绍瑾突然笑：“你真是出来抽烟啊？我刚刚还以为你想溜出来给老王打跨年电话呢。”
　　季怀冬垂眼玩着打火机：“那你跟出来干什么，看着我？”
　　苏绍瑾轻轻拍了下手：“主要还是在你电话没打通，或者打通了更难过的时候，给你个温暖的抱抱。”
　　季怀冬干笑两声，没接话。
　　二人刚走进电梯，走廊那头房间里又追出一人。
　　“哎哎哎等等我等等我！”
　　朱放伸着尔康手颠颠追过来，季怀冬忙按下开键。
　　朱放这两年五好男友当的烟都戒了，踏进电梯门先嘱咐：“我那半包软中华还得过年带去薇薇家孝敬老丈人呢，你俩悠着点抽啊。”
　　苏绍瑾哧笑：“孝敬老丈人就拿半包？要不说你多年外室扶不正呢！”
　　每次开这类玩笑朱放必得梗着脖子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这次却意外沉默了。搓着手不好意思嘿嘿两声：“这不是追出来找你俩谈谈，怎么给我挣这名分的事了嘛嘿嘿嘿嘿……”
　　忽略他猥琐的笑，苏绍瑾跟季怀冬很感兴趣。
　　电梯降至一层“叮”一声打开，季怀冬手挡着门让朱放先走，问：“终于舍得结婚了？”
　　“不是舍不得，”朱放边走边回头：“是之前娶不回家。”
　　没空纠缠这个问题，苏绍瑾接着问：“已经求婚了？”
　　“这不是正要找你俩商量这事么，”朱放在大厅候客区一盆黄椰子旁停下脚步，转过身：“我想整个浪漫点、隆重点、最好让薇薇永生难忘的求婚，你们给出出主意吧。”
　　季怀冬同苏绍瑾对视一眼，道：“过零点的时候我们几个准备在阳台上喊新年愿望，要不你直接那时候喊出来？我跟苏绍瑾等下上去同剩下几个人打声招呼，到时候配合一下。”
　　朱放连连摇头：“不能今天，今天太仓促了。”
　　苏绍瑾显然赞同季怀冬：“哪里就仓促了，今天多好啊，跨年，挥别过去迎接未来，多难忘，多浪漫。”
　　朱放只摇头，五官挤得像痛苦便秘：“啧，我想搞得正式一点，隆重一点。薇薇跟我本来就……啧，不能委屈她，结婚这事不能委屈她。别的姑娘有的仪式她都得有。”
　　季怀冬难以苟同但还是跟苏绍瑾绞尽脑汁给朱放又出了几个主意，结果没一个满意的，最后季怀冬直接不参与了。苏绍瑾又提出俩被否决后也恼了，叉腰挠头：“你这人太墨迹，也别抱怨别的了，跟你，就最委屈祝薇薇了。”
　　朱放也生气：“我也是脑袋抽了，问你俩一个没搞过对象一个搞不长久对象的！算了，我请教结过婚的去，烟还我！”
　　苏绍瑾呿了声，拉上远远站开的季怀冬扭身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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