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一座城

　　隔天的开学仪式一如既往的简短却不失隆重。
　　升旗仪式之后校长讲话，校长讲完教导主任讲，教导主任之后是高三年级主任和学生代表领头誓师，再然后，高三的开学仪式便结束了。各班秩序退场，留下高一高二霸占三省广场继续文化艺术节的开幕式。
　　从广场回到教室，季怀冬拿着讲义走上七班讲台明显感觉到整个班级的气氛有了些微变化，不知是被哪位领导的讲话激励到了亦或是誓词感染着了，余下的十分钟晨读时间没有人再偷懒、糊弄，不管是小屁孩们的瞬间长大还是周期性长大，总之是好事。
　　第一节是语文课，季怀冬整理好讲义准备下课的时候，余光里注意到昨晚的逃课三人组手握着检讨排队从后门走到前门喊报告，一个个头垂到前胸看着比昨晚的可怜中又多了份凄惨。
　　下课后季怀冬想了想，都走到天桥了又折返回去招来蒋珈：“你待会跟秦贺他们三个说，昨晚给他们的试卷宽限到周三下午，但是质量不能打折扣。”
　　蒋珈点点头：“季老师，上周发的讲义是今天收么？”
　　暑假里季怀冬翻着历年真题和课本精心编制了一系列精选讲义，系列每份十张纸，周一发下次周一收的安排在第一份讲义发下去的时候就已经交代的很明白，并且实践过一回了，季怀冬不明白蒋珈还有什么疑惑，挑眉：“不然呢？等高考完？”
　　“哎呀老师，”小姑娘嘴一咧笑了：“我不是再征求下您意见么，万一您有别的想法了呢。”
　　季怀冬垂眼看着小姑娘：“我没有任何意见，也不会有别的想法，上午放学前收上来顺便拿下一份，没写完的名字记下来给我。”
　　他一二节二班有课，说完便准备走，却让垂着眼不知道想什么的蒋珈回过神又给拽住了。
　　蒋珈下意识拽住了季怀冬衬衣衣袖，一惊后意识到莽撞了，忙又松开，仰头对上季怀冬疑惑眼神咧嘴笑笑：“季老师，祯哥那儿好请假么？”
　　这问题问的。
　　就因为补课开学那天逗了小丫头一下，现在在蒋珈心里，她的季老师在无所不能的大光环下又多了个小王祯通的细支。
　　季怀冬答的极官方：“正当理由一般都会批，长期假需要家长签字、打电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去翻翻高一入学时候发的校规校纪小册子，该有的上面都有。”
　　边说边抬眼瞄了眼后墙时钟，让小姑娘耽误的半个课间过去：“没其它事了去我办公室把电脑课本抱到二班教室去。”
　　“老师您真懒，”蒋珈抱怨着却露出了笑，甩着马尾兴高采烈地跑了。
　　忽然就开心忽然又不高兴，小孩莫名其妙的情绪波动季老师看不明白也没工夫琢磨，他赶着去二班上课。

　　二班与七班分占五楼最西与最东，季怀冬穿过学生扎堆的走廊走过三班前门，方绕过东走廊一眼便看见从二班前门出来的班主任杨浩浩。杨浩浩也看见了他，两两相望，有些尴尬。
　　昨夜的对话犹在耳畔，季怀冬讶异之下脱口而出的话略有些冲，也不知杨浩浩回去后细想有没有不高兴。
　　杨浩浩显然没有不高兴，甚至可能根本没回想，一眼瞟见季怀冬嘴一咧，“哗啦”抖出一脸褶子：“小季老师！你来的太是时候了，正好昨晚的话我还没说完呢！”
　　季怀冬懵懵地叫杨浩浩热情拉到围墙前，狐疑瞧着他怎么看怎么谄媚的笑一时满脑子雾水，下意识想退，却被拉着手拽的更近：“小季老师啊，你要是对王祯没什么想法我可就有想法要说你了，你这两个班一碗水他没端平啊。”
　　杨浩浩面上笑得和蔼可亲，却也一点儿不耽误他痛心疾首地埋怨：“我这俩星期但凡见着你人，十次有七次在我办公室，余下三次全在七班，你这样很不行啊季老师。我们二班这学年也是你的，你得来，得常来，得常来看看呀！”
　　声音猛然拔高把路过的两个小姑娘吓一跳，季怀冬看了眼左右，点头：“我知道了杨老师，我以后注意。”
　　杨浩浩要的可不止个保证：“我昨晚回家细想了一下，你说吧季老师，对我们班有什么不满意的，可是地理位置你不喜欢？如果是，我就校领导反映一下，我们跟七班换！”
　　季怀冬忙摇头，杨浩浩夸张地叹口气：“那就是我的原因了。是因为我没跟王祯同流合乌认下你这个儿子么？唉，要是这个原因，我也能改！就，大不了勉为其难认下你，过年也就多一份红包的事。”
　　“杨老师，”季怀冬哭笑不得。
　　上课铃响，杨浩浩笑一笑后退：“开个玩笑罢了，不过事是真事，你以后真要常来我们班转转呐季老师。”
　　季怀冬失笑，点头应下：“知道了知道了，您真是，不说了我上课了。”

　　进了门季怀冬淡了笑意，趁着小预备响铃前功夫收拾着讲台想了想方才那出，越想越觉着有意思。最初因为王祯主观带入的第一印象，杨浩浩在季怀冬心里一直只有个老好人的片面标签，现在细想，这人不是大智就是大愚，倒真挺有意思。

　　高三的课都是两节连着上的，第二节课上课前，季怀冬手机里进了个电话。
　　瞥了眼屏幕上姜爱玉的名字再看一眼时间，犹豫了下还是点了挂断。季怀冬简单回复了条消息，收起手机转身再走上讲台。

　　第二节课后有二十五分钟的跑操大课间，集合铃还没响季怀冬便已经收拾好了背包带上办公室门准备下班回家了。
　　出了东小门才想起给姜爱玉回个电话。
　　姜爱玉没急事，不过季怀冬最近看的几篇文献有两篇或第一作者或通讯作者是他，昨晚在微信上聊半天也没聊清楚，正好上午他事少，牺牲了摸鱼时间来给他答疑解惑了。
　　立秋那天没下雨，王祯拿着勺挖空了大半个西瓜也没在紧接而来的秋老虎这里讨到半点好过，季怀冬站在金桂大道边的一棵老松树的阴凉下，像在学校时那样同姜爱玉因一个点据理力争的时候突然没由来的想起早上吃饭的时候王祯说想吃豆花，无意识扬了嘴角。
　　分神偷笑的功夫错过了姜爱玉的陈述，勉强再跟上却又难再集中注意。
　　让王祯念念不忘的豆花一定很好吃。
　　天太热了，是应该吃点冰凉凉的豆花。
　　要不，在网上找找教程也学下豆花怎么做？
　　……
　　脑海被豆花攻占。
　　意识到是讨论不出什么了季怀冬便借口挂了电话，躲在树荫底下继续向南行，等走到南大门附近意外发现想吃豆花的人就站在门卫室里。
　　三面是透明玻璃墙的门卫室里冷气打的十足，季怀冬跟门卫小哥点头打了个招呼，进门直接走到王祯身后，立住伸头探看：“你在这干什么？”
　　王祯刚在一张表上签完字，从办公桌后的大叔手里领了厚厚一叠纸条，转身带着季怀冬往外走：“过来领班里补课期间的请假条。你没课了？”
　　“嗯，”季怀冬点头：“今天就剩下午和晚上你们班的自习了。”
　　王祯没听进去，摆弄着手中厚厚一沓纸皱眉喃喃：“我好像没批过这么多啊……”
　　季怀冬也没听他说什么，刚从空调房里出来，近乎肌肤相贴的王祯的手臂还透着凉气，若有似无冰冰凉凉的：“还想吃豆花么？”
　　“嗯？”王祯转头。
　　“豆花，”季怀冬笑笑：“我上午没课了，可以给你买。”
　　天热燥人，王祯一听便笑了：“啊，我要红豆跟蜜豆的。不过那个店藏在学校北门对面的居民楼里，有点儿难找，等下我微信发你大概位置。”
　　“嗯，”季怀冬笑：“中午还想吃什么？”
　　王祯扫了眼手机：“你随便看着弄吧。我等下还有两节课，先走了。”
　　二人在学校门口分开，一个向南一个往北，下班回家的弯着眼想中午吃什么，准备上课的锁着眉琢磨学生又要闹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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