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一座城

　　王祯最终还是让季怀冬哄出了门。
　　小电瓶在北门外的水果店停留了片刻，季怀冬称了些应季水果让王祯拎着。
　　因为婆媳关系反复紧张，楚蕙出院后一直在父母家坐月子。
　　王祯起先以为季怀冬会带他去医院，等看着沿路居民区集聚又当是在月子中心，可最后季怀冬把车停在某小区一栋楼下时，他又皱起了眉。

　　“不合适吧季怀冬，这是要上你姨姐家的门？”王祯指着楼上为难。
　　季怀冬笑着靠路边锁车：“礼物都带了，还包了红包，有什么不合适的。”
　　自然是不合适，家里又是大人又是小孩的，他一外人。
　　王祯递过礼物，转身就要走：“我在小区门口网吧等你，结束给我打电话。”
　　“哎哎老师，”季怀冬赶紧抓住人：“我跟我妈打过招呼说你要来了，她们都等着呢，人都到楼下了不上去算怎么会事，走吧。”
　　季怀冬本以为要费些功夫，可王祯满脸的不情愿只维持了片刻，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眨一眨再转一转不知顿悟了什么，反常地在季怀冬刚哄完两句后便不挣扎了。季怀冬自然乐得如此，顺势乐呵呵把人往楼道口里拉：“上去坐坐就走，我妈一直想当面谢您呢。”

　　爬楼梯上到三楼，季怀冬勾着嘴角按响门铃，片刻后季母眉开眼笑一张慈善脸露出门缝：“路上晒着了吧王老师。”
　　看清门后堵着的是自家儿子，季母笑仍在，慈善没了：“你来干什么，王老师呢？”
　　季怀冬侧身，王祯挂着笑走出，贺喜问好。
　　季母白了季怀冬一眼，重又眉开眼笑将王祯请进屋。
　　道完破费收下水果，王祯和季怀冬被暂安置在客厅小坐。
　　“王老师中午留下吃顿便饭吧，”季母端着洗好的葡萄、车厘子从厨房走出来。
　　“不了不了阿姨，”王祯忙笑道：“下午还有事。”
　　这是客套话，季母听的明白，也道：“下午的事耽误不了中午吃饭，季怀冬大姨在厨房已经准备了您的了。”
　　王祯除了学生和领导，应付再次多的便是家长，依旧只是笑：“真的不麻烦了阿姨，让季怀冬留下吧。”
　　季怀冬坐在旁边闻言挑眉转头，季母一声轻哼：“人家日理万机多忙呀，人家出门流浪半个月都不带跟家里打声招呼的，人家哪有时间跟我们吃饭呐。”
　　这话里有怨气，王祯哈哈笑，季怀冬也笑，边笑边问他妈；“宝宝呢？”
　　季母轻轻哼了声，指指书房。季怀冬刚要起身，大姨又摘下围裙出来打招呼留客。又是一番客套，王祯依旧摆手说不敢打扰。太麻烦。大姨招待句吃水果喝茶回了厨房，季怀冬起身想去看宝宝，王祯却坐着不动，捡起了方才被打断的话题：“季怀冬。”
　　被叫名字，季怀冬顿住脚步转身。王祯端坐在上座笑地假模假样，眼里满是不怀好意：“你出去玩没有跟家里打招呼？”
　　季怀冬一愣，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王祯端起尊长的款，笑转向季母：“现在的小孩，自作主张习惯了。我以为季怀冬出门前跟家里打过招呼了，没多过问一句是我疏忽。”
　　“您这话说的王老师，”季母忙笑：“季怀冬托您尽心照顾，我们只有感谢的呀。”
　　“既然您也说托我照顾了，”王祯收了收笑：“那有些话我再不说就不合适了。”
　　虽然季怀冬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可这不代表季父季母跟老师们交道打的少。季母一听便知有事，斜了眼季怀冬坐正身子：“您说。”
　　季母身后，呆过之后皱起眉的季怀冬抱臂也恭听，十分想知道王祯能说出什么。
　　王老师端坐正中，翘脚笑的愈发和善可亲：“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不过不清楚季怀冬是不是一直就是这样，只能跟家长了解下情况。”
　　季母皱起眉。
　　“成绩好，工作能力强，恃才傲物是正常，但是傲到目无尊长就……”王祯笑下不好明说的话，又道：“其实我无所谓，季怀冬嘛，这小孩上学的时候我就有印象，确实是个人物，而且自己的学生平时让一让、忍一忍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其他老师未必能这么想，尤其是那些没有教过他，不知道孩子能耐的老教师。”
　　王祯瞧着季母垂着眼脸色变了又变，痛快出了近来受得恶气，心满意足闭上了嘴。
　　季怀冬冷着脸与洋洋得意挑衅他的王祯对视，面无表情转身向书房走去。
　　季母一声不吭坐了半晌，眉头挤出了两座小高峰，终于在王祯惬意小口嘬完一杯茶后说话了：“王老师，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季怀冬，我们会好好教育的。”
　　王老师很懂得见好就收，追了句：“说说就行了，孩子都这么大了，可不能动手啊。”

　　姨父的书房改成了婴儿房。古朴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变成了堆山码海的纸尿裤，墙壁上一副姨父颇以为傲的闲吃凉茶也让一罐叠一罐的婴幼儿奶粉掩住了诗意与随性，窗帘半拉，阳光照不到的正中一张婴儿床里稚嫩的新生命正呼呼大睡。
　　宝宝娇娇嫩嫩地躺在婴儿床里握着小拳头睡觉。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挤在一张小脸上粉粉的，软软的，香香的，季怀冬软了心窝消了火气，嘴角不由自主上扬，俯身手指这边戳戳小外甥滑嫩的脸蛋那边又勾勾小拳头。
　　季母推门而入，王祯大摇大摆紧随其后。
　　季怀冬眼睛扫过王祯，望向季母：“他叫什么名字？”
　　“叫楚付，”季母上前拉拉盖在宝宝小肚子上的小被子。
　　“姓楚？”季怀冬眉一挑：“这是大姨取得胜利了啊。”
　　“瞎说，”季母脸色还有些不好，拍开他扰着宝宝睡觉的手：“名字是小付一早就跟惠惠商量好了的，男孩叫楚付女孩叫付楚。小付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儿子是妈妈的小骑士，千赶万赴来保护妈妈的。”
　　王祯站在婴儿床尾探头看宝宝，正准备掏红包闻言顺口问了句：“你姨姐姓楚？”
　　季怀冬没接话，季母笑笑：“对，叫楚蕙。”
　　王祯掏红包的动作僵住了，蹙眉扭头，问季怀冬：“哪，哪个慧？”
　　季怀冬肚子里还有气，干巴巴道：“实惠的惠。”
　　“说什么呢季怀冬，”王祯还未来得及品味得到答复的那一瞬心里闪过的究竟是什么滋味，一声高亮女声斜插了进来：“明明是蕙心兰质的蕙。”
　　季怀冬讽别糟蹋蕙心兰质了。季母扭头笑蕙蕙醒了？这是王老师。王祯脑袋懵懵地转过身面向来人，在穿着衬衣裙半挽长发的女人满目惊诧中，同样意外怔怔道：“…啊，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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