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一座城

　　季怀冬对着电脑从午后看到入夜，中间冲了两杯速溶咖啡含化小半袋糖，直到王祯趴在对面睡醒了一觉才惊觉该吃晚饭了。
　　季怀冬收拾着书包丢给王祯一颗草莓糖，王祯剥开糖纸丢进嘴里，含着口齿不清问：“带这么多糖干什么？”
　　季怀冬也含着糖道：“字看多了容易饿，骗骗脑子的。”
　　王祯哼笑声：“学出毛病了吧。”
　　事实证明学习学多了是容易出毛病，而且不是闷出来的就是憋出来的。
　　久坐之后，季怀冬提议走楼梯活动一下，哪成想，刚进楼梯间，凭空冒出的五位女大学生团团将他二人堵住。
　　四个活泼热情的直奔王祯而去，剩下最漂亮一位黑长直斜插一步挡在季怀冬眼前。
　　这些当代恶臭女青年们估计也是学的抓心挠肺生不如死了，揪头发无处发泄苦闷的时候两个长得尚算可口的生面孔恰送至眼前，本着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学习之余总得有点了乐子消遣的道理，她们如狼见小肥羊，狗遇大肥鸡，视线一换群体出动，很快便将人控制住，涎笑着打算要个微信来快活快活。
　　季怀冬本来没当回事，准备找个借口打发了就拉上王祯走人，结果跟黑长直没说上两句余光就见那边都掏手机了，急了，挤进包围圈一把拽住王祯胳膊，质问：“你干什么呢？”
　　“加个微信交个朋友啊，”王祯舌尖转着糖答得理所当然。
　　季怀冬两条眉毛都快拧成一条了，瞪着眼看他：“不是，你知道她们才多大，生活能否自理？判断有无理性？她们……”
　　话未说完，女流氓们撞开季怀冬，将王祯拐到旁边再团团包圈住。
　　“来来来不要废话，小哥哥我们把微信好友加了再说！”
　　“就是就是，加了这个微信四海八荒我们都是一家人~”
　　“不加微信我们可能都是一家人，小哥哥你长的特别像我素未谋面的男朋友~”
　　……
　　王祯脸皮嫩，怕热穿的清凉又随意，别说这群女流氓，就是天天吃住一起的季怀冬不时走眼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谎报过年龄。
　　季怀冬就这样眼睁睁目睹王祯笑嘻嘻加了一圈微信，然后生气了。

　　季怀冬真的生气了。
　　把卡还给何单从学校出来，打车去吃饭一路上他都没理王祯。
　　王祯刚加了四个年轻小姑娘，拉了个群五个人说相声似的你一言我一语抱着手机坐在后座聊的特别开心，没注意到季怀冬的小情绪。等下车站在一座商场底下问季怀冬吃什么时才发现他的小学生爱答不理的是不高兴了。
　　“怎么了，”刚刚一个小姑娘讲了个段子，王祯收起手机关心时嘴角没控制住笑意，上扬的有些明显：“怎么不高兴了？”
　　“哦，是不是她们没跟你要微信你不开心了？”王老师自认火眼金睛看清了真相，搂过他的小学生来一顿揉搓：“哎呦我当什么事……不是，不是也有一个丫头问你要了么，就是头发又黑又直长特漂亮那个，嗯，气质还挺好，我觉得那个丫头算最标致的了，你没必要，哎呀不至于不至于啊，怎么还生气了呢。”
　　王祯越哄越觉得这事有点好笑，瞧着他小学生挺大个人了为这弄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没憋住扑哧乐了出来。
　　季怀冬见他还挺美脸一沉，把眉一挑：“四个女大学生围着你，你还有功夫留意剩下的一个头发什么样、长得怎么样、气质怎么样呢？”
　　他这话说的透着股子浓郁的老坛陈醋味儿，只可惜当时两人都没注意到。王祯勾过季怀冬颈项两指戳眼前得瑟：“裸眼4.5，飞行员的指标。”
　　季怀冬盯王祯一眼，挣开他手臂转身直接往商场里走。
　　这脾气发的莫名其妙，老王愣在原地愣了半天才想起去追，心里直犯嘀咕摇头，太敏感不说心眼儿还小，以后还不能跟他开玩笑了。
　　季怀冬让王祯气的够呛，见王祯坐在他对面抱着个手机吊儿郎当的一边往嘴里送炙羊肉一边跟小妹妹聊天他就生气，边生气边给王祯夹菜，最后没吃下两□□活给气饱了。
　　晚饭季怀冬选的是家云南菜餐厅，王祯吃的心满意足，空虚寂寞了一天的肠胃得到安抚，大快朵颐之后只想回酒店软弹的大床上躺着。正好季怀冬还在生闷气兴致不高，王祯摸着肚子说想床了，季怀冬二话不说叫了车，冷着脸带他回了酒店。
　　王祯冲完凉出来季怀冬正盘腿对着电脑整理归纳今天找的文献资料，走过去擦头发的毛巾往电视柜上一丢：“季怀冬，你给前台打电话了么？”
　　季怀冬没理他。
　　王祯想不明白这小孩气性怎么这么大，哼笑了声举手投降：“行行，我自己打行了吧。”
　　当然不行。
　　王祯坐在床头前台的号都拨出去了硬是让季怀冬板着脸盯的又给挂了。
　　“靠谁爱打谁打去吧，就这床小被子了，看晚上谁抢得过谁！”
　　说完往床上一躺先抢过被子抱紧怀里，季怀冬低头继续翻他的笔记，王祯拿起手机回了小妹妹们几个消息，越回心里越不是滋味，手机一放很是不能接受：“不是季怀冬，你怎么还能吃老师的醋呢？”
　　季怀冬突然就笑了。
　　王祯这张嘴真的是，句句说的都对，可又句句都不对味。
　　“我怎么不能吃你的醋了，”季怀冬反问。
　　王祯皱着眉头好笑：“你多大了，有没有点出息。”
　　“没有，”季怀冬也耍起了无赖：“我就是喜欢。”
　　他及时顿住没再说下去，王祯却来了精神：“你喜欢谁？今天那几个你有看上的了？”说完回想了一下又撇撇嘴：“你眼光，嗯，也就那样。”
　　“喜欢吃醋，”季怀冬垂下眼继续盯电脑，顺嘴道：“你眼光就好么。”
　　“反正比你强，”王祯靠躺在床头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静了半天突然笑了声，喊他：“哎季怀冬，你知道么，你第一次跟我说我请你来我家住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在诓我。”
　　“嗯，”季怀冬抬起了头望过去：“为什么？”
　　王祯垂下眼望着他笑：“啧，因为这不是我能干出来的事。”
　　“你那晚上喝醉了，什么糊涂事不可能啊，”季怀冬不信，复又垂下眼。
　　王祯一脸高深地慢慢摇头：“跟醉醒没关系，这话就是醉成一滩泥了也不可能是我说的，你知道为什么么？”
　　“为什么，”季怀冬干巴巴的顺着他问。
　　王祯勾勾嘴角一笑：“因为那个时候你对我来说就是一教过的学生，虽然比其他的优秀点儿但其实和陌生人没两样，我对陌生人没那么热情。”
　　季怀冬噢了声点头，从王祯的话里听出了其他重点：“那时候只是普通学生啊，那现在呢老师，现在不一样了吧。”
　　王祯又笑笑，伸了个懒腰：“现在啊，现在你不上午跟你那师弟说了么，算是朋友吧。”
　　“真勉强，”季怀冬终于笑了。
　　“知足吧，你坑到我头上这事我都不跟你计较了，”王祯打了个哈欠往下躺躺，舒服的陷阱大床里：“不过从本质上我是你老师这事没得商量啊，你别老琢磨着造反。”
　　“你当然是我老师，”季怀冬关了电脑丢一旁，蹭蹭挪到王祯腿边盘坐：“不过我也挺奇怪的。”
　　“嗯？”王祯望着天花板一手枕在脑后，一手胡乱抓着未干的头发。
　　“既然你知道我是乱编的怎么还让我搬进去了呢？说实话啊老师，最开始我确实就是逗你玩，当时连退路我都留好了，你要是生气了我就告诉你我跟你玩儿的再负荆请个罪，但是你反应也太奇怪了，真的，要不是你也没明确拒绝我，骂我一顿，叫我滚蛋哪凉快哪呆着去，我吃了熊心豹子胆我敢这么蒙你。”
　　陈年旧事拂去灰尘重翻页，当事的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坦荡。
　　王祯瞪着眼睛干笑了两声：“呦呵，这还是我的原因了。”
　　季怀冬毫不客气的点头：“你让我心存侥幸了。”
　　“呵呵，”王祯笑了两声不说话了。
　　房间里静了好一阵，除了空调的声音落针可闻，季怀冬注视着王祯一点点消失的笑意和拧起的眉，以为像往常一样，这个话题就到这了，正打算再去整理一下笔记本里手写的笔记王祯却突然又开口了。
　　“你知道我爸去年过世了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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