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一座城

　　王祯提前回来季怀冬还是很兴奋的，开心的一个人绕着客厅转了两圈发现无事可做，干脆回到房间一屁股坐到书桌后打开电脑继续未完的副业。
　　暑期是各大补习班的战场，考研班亦是如此。姜婕上次介绍的几位季怀冬几乎全接了下来，最近工作不断，前两天其中一家打包发了一堆外刊文章要求精翻，季怀冬那时在家让季母一轮相亲炮无差别狂轰乱炸有点儿招架不住，正好借着楚蕙预产期临近他妈跟着跑前跑后分神的空档，借口工作量大，赶紧又躲回了老王家。
　　季怀冬翻完三段就听身后咔嚓一声，老王冒着一身热气出来；再翻完一段，王祯在客厅溜达了一圈晃晃鼠标，点点手机，又去开开电视；季怀冬尽量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努力做到心无旁骛地翻手边的柯林斯词典，查完一个生僻词正打算敲电脑翻最后一段，王祯站到他身后曲指敲了敲书桌。
　　功亏一篑。
　　季怀冬差点叫他吓一跳，转头抬眼就见他顶着半湿的头发抱着台NS，目光在桌面摊开的一堆资料和笔记本显示屏上乱飘：“你干嘛呢？”
　　久违的裹挟着体温的沐浴露清香让季怀冬甚至要躲回家安抚的悸动差点卷土重来，好在下一秒王祯脱口而出的质疑十分败火。老王眼瞟到季怀冬刚翻过的词典上，盯着他指尖怼着的单词十分震惊：“你不知道abandoned是什么意思？”
　　再看他的小学生，王老师嘴角勾起的笑有了些许无奈：“放弃吧季怀冬，文科真的可能不大适合你。”
　　季怀冬垂眼看了下手下的词典，再抬起头脸都黑了：“老师，总这么打击我您觉得很有意思是不是？”
　　王祯哈哈一笑，手拍季怀冬肩：“开个玩笑，你干嘛呢？”
　　季怀冬撇过头并起两根手指滑了滑触控：“接了个私活挣点外快。给你交房租啊。”
　　“啊，”王祯点头：“那我在这里玩游戏不打扰你吧？”
　　“嗯？”季怀冬一愣，转头对上王祯的眼半天才慢慢点了点头：“应该不…打扰，你玩吧。”
　　王祯没在意他的迟疑，又拍了下季怀冬肩，撂下句好好工作便抱着游戏机走到了床边一屁股坐下去。
　　唤醒屏幕拨着摇杆选游戏，王祯后知后觉抬头，问：“我坐你床了啊。”
　　“坐吧，”季怀冬盯着屏幕背挺的笔直，头也不回道：“随便坐。”
　　王祯也没客气，玩了两盘喷射2就抱着游戏机就躺下了。

　　季怀冬在书桌后坐了一个多小时，王祯玩游戏有没有影响还真没怎么察觉到，因为王祯在这里本身就很影响他了。
　　脑袋里想着事，用了半个多小时才逐渐进入状态，等翻完整篇注完备注又半个小时过去了。
　　效率奇差。
　　季怀冬最近闲下来就对着电脑敲字，时间久了加上天气影响腰背有些受不了，隔一会儿便要起身倒杯水活动活动。
　　露台花园里的月季长得最好，娇俏的一朵小粉花探头探脑在飘窗边一堆绿叶中间，被近处堆叠的栋栋红瓦屋顶和远方遥遥可见的一中白墙青瓦的建筑衬的煞是好看。
　　季怀冬站在桌后举着水杯忍不住想笑，转身欲与王祯分享这一小美好，却发现他已经趴在床尾着窗外望了好半天了，于是笑问：“还可以吧？”
　　“啊？”王祯回神，低下头摆弄游戏机：“肯定招虫。”
　　季怀冬靠在书桌前注视着王祯垂眼拨摇杆按按键把一个占地盘的游戏玩成了大逃杀皱了皱眉，走之前神气活现的人近来微信上已略有消沉，只是季怀冬没想到再见面会怏怏又回到了从前，就像细心喂养的皮毛油光水滑的猫寄养一周回来消瘦又颓丧，铲屎官总会有点儿心里不舒服。
　　放下水杯离开书桌走到床边，季怀冬弯下腰手撑在柔软的床垫上，附身低头看老王玩游戏。重回来的小猫咪还是有一点好的，让人亲近了。王祯仰头对视：“来一盘？”
　　季怀冬摇头：“我还有……”
　　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他的话，王祯说着哎我的电话丢了游戏机急急爬起来，慌忙中头顶还差点撞上季怀冬下巴。季怀冬哎一声退开，看着王祯从他床上跳下来踢上拖鞋赶去客厅，以为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结果一阵东翻西找后反倒听他啧了一大声。
　　季怀冬跟出去，王祯对着手机不耐烦的嗯嗯嗯一通，挂了后抿着嘴翻了翻，瞥见他出来抬头笑下：“晚上别开火了，咱们出去吃火锅。”
　　“谁的电话？”中午榨的西瓜汁放冰箱里冷藏半天了，季怀冬走到厨房拿了两个杯子出来。
　　王祯又点了几下把手机朝沙发一丢，跟过去：“浩浩。今晚世界杯总决赛，我订了南门的火锅店，晚上咱们过去热闹热闹。”
　　季怀冬把倒满西瓜汁的杯子递给王祯，王祯接过随眼扫了下流理台，愣了：“季怀冬，你怎么还…在家偷偷吃独食啊？”
　　“嗯？”季怀冬也是一愣，顺着王祯的视线回头看，笑了：“噢，这个呀，”
　　大理石面台上还摆着早上做的蛋挞剩下的残次品没来的及收拾。
　　“这是做坏了的，我打算尝试下甜点面制品，不过好像有点儿失败。”
　　王老师对甜腻腻的东西兴趣不大，瘪瘪嘴没继续发表意见。季怀冬倒有点着急献宝，又道：“我还熬了蓝莓酱和黄桃罐头，你要尝尝么？”
　　王祯摇头：“算了吧，我还是比较喜欢吃鲜的。”
　　晚上跟他们去吃饭的不止杨浩浩一人。电话挂了没多久，葛跃便拎着大包小包零食饮料第一个登门。葛老师是季怀冬前一届的学长，本科毕业后就来了一中。人平时嘻笑没个正经却意外的是个严谨派，跟随季怀冬参观完他的小花园后提了不少安全小建议，季老师受益匪浅，打开手机备忘录站在旁边嗯嗯哦哦一字不落全记了下来。回到客厅老王将NS转成电视模式，茶几上摊开葛跃带来的零食，季怀冬又从冰箱里拿来啤酒，三个人或歪在沙发上或盘坐在地毯上各握着手柄玩大乱斗，玩到太阳西沉，华灯初上杨浩浩才抱着两打啤酒姗姗来迟。
　　“哎呦这个天怎么这么闷！”
　　季怀冬逮住王祯分神的一瞬连续猛击将他击飞出画面，丢下手柄笑呵呵去迎：“冰箱里有冰镇的西瓜汁，来一杯么？”
　　杨浩浩把啤酒交给他，回身带上门换鞋摇头：“不了不了，糖分太高，我喝杯水就行了。”
　　王祯盘坐沙发一角抱着手柄瞪了眼季怀冬，扭头朝杨浩浩身后看：“小刘呢？”
　　“唉，”杨浩浩擦着满脑门汗，翻出一次性纸杯走到饮水机旁接水：“他还早呢。刚才打电话说在陪女朋友排队做头发，有家店开业搞活动，估计得十点才能结束。”
　　“掉钱眼里去了吧，”葛老师跟着击飞季怀冬白捡了个胜利喜滋滋，盘坐在地毯上回头：“祯哥，我们几点去饭店？”
　　“我订的八点半，”王祯掏出手机看了看：“转播不是十一点开始么，要不打个电话再推晚点？”
　　“哎，不等他不等他。小刘说我们先吃，给他留点肉就成，”杨浩浩迫不及待灌下一杯水险些呛着，摆手道。
　　季怀冬把啤酒放在餐桌上又从冰箱拿了四罐啤酒出来：“八点半还早着呢，那现在干什么？”
　　王祯接过啤酒拉开，哼笑一声：“干什么？报仇啊。”
　　季怀冬丢了罐给杨浩浩又递了罐给葛跃，闻言笑眯眯卖乖：“老师，玩个游戏不要太认真。”
　　“就是，”杨浩浩走过来一屁股挤开王祯坐下：“还玩什么游戏，快调电视看看体育频道有没有什么赛前特别节目。看球不积极，脑袋有问题。”
　　“你这个人事真多，”王祯抱怨着还是拿起了遥控器。
　　杨浩浩嫌啤酒太冰，放到一边：“多什么多，都什么时候了，都决赛了！不看球居然玩游戏，让脑子闲废了的人一带你们几个都废了，就这样还敢跟我并称一中高三数学组王者骨干，啧啧。”
　　季怀冬笑：“我教英语的。”
　　王祯调着台一声哼笑：“呵，还数学组王者骨干，脑子翻新换青铜了？”
　　杨老师让这师徒俩一唱一和搞得一愣，半天才冲着看戏的葛跃连连摇头：“乖乖，这俩现在穿一条裤子了？”
　　葛老师颇有深意的摇回来：“论输赢的时候该卖还得卖。”
　　季怀冬笑着绕到沙发另一边避开王祯的白眼，失笑埋怨：“葛老师，怎么还能挑拨离间呢。”
　　葛跃啤酒凑到嘴边，故作高深：“当敌人跟自己一样无耻且不要脸时，如果做不到不结盟那也不能让对方结盟。”
　　“干得漂亮，”杨浩浩鼓掌叫好，然后转头看王祯：“我晚上在你家住啊，太晚了回去陈莹不高兴。”
　　王祯还没来得及点头葛跃听到先回了头：“啊我也住，浩浩不说我都忘了，我媳妇叫我晚上别回去了。”
　　他俩经常留宿，王祯无所谓：“那小刘呢？”
　　“他？让他回家，”葛跃道：“他单身，无所谓。”
　　王祯点头，看了眼他俩，又看看季怀冬，而后转回来征求意见：“那，你们准备怎么住？”
　　“哦，”葛老师这才意识到王祯家现在还住着个人，回身探头望了望后面两间卧室：“要不一个屋睡俩人？”
　　季怀冬没意见，老王也点头：“我不跟浩浩一床。”
　　杨浩浩立马捂胸口：“你再也不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了。”
　　王祯斜他一眼，又转向葛跃：“浩浩睡觉磨牙打呼还踹人。”
　　葛跃马上拍板：“浩浩睡沙发！”
　　杨浩浩老师悲愤地猛灌了一大口酒，季怀冬团在一角瞧着直乐。
　　乐着乐着他就发现葛老师的眼神飘过来了。
　　葛跃的眼神飘过来又飘去王祯，再飘回来再飘向王祯，最后还是飘回了季怀冬这边。季怀冬秒悟他的意思，赶在前面张口：“葛老师你睡我房间，我跟我老师睡。”
　　王祯虽然觉着一个人睡最好，但季怀冬的提议他也不介意，故而什么也没说。葛跃自然一百二十分的愿意。最不甘的还是杨浩浩，小拳拳捶着王祯手臂委屈：“有了儿子忘了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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