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一座城

　　之后的一个周末王祯又带季怀冬回了趟家。徐素情始终不咸不淡的甚至连晚饭没再留人，可坐在扶手椅里吃着草莓的王祯注视着对面敞着门的书房里，围着一盆芍药嘀咕了半个多小时的两个人，慢慢还是认同了季怀冬莫名的自信。
　　可能徐素情确实不讨厌季怀冬吧。

　　几市联考结束后很快五一小长假临近，几个数学组的老师加上季怀冬下午在足球场踢了半场球赛，结束后季怀冬接了个电话，从球场另一边走到看台跟王祯说晚上要回家吃饭。
　　小刘老师喝着功能饮料忍不住感慨：“大家真的，都该跟小季多学习学习，没事常回家看看，陪父母吃顿饭，看看新闻联播，心怀家国天下，多好。”
　　葛老师在一旁套外套：“靠嘴说确实比做容易哈，你小子几年没回过家了？”
　　“哎，含血喷人，”小刘老师争辩：“我是真心实意赞美称颂小季呢，你怎么讽刺污蔑人……”
　　王祯嫌他俩吵，拉着季怀冬往边上去，皱眉问：“不是昨天中午刚回去过么？”
　　“五一我外婆过生日，可能是要商量去舅舅家的事吧，”季怀冬心里也没底，胡乱猜测。
　　王祯没说话，过了半天抬眼：“你真的确定还在可控范围内？要不要等下我开车送你回去？”
　　季怀冬也犹豫了：“再等等吧，等…到高考结束，还僵持着的话你就跟我一起回家受白眼。”
　　王祯也知道这是不是着急就能急出好结果的，只能皱着眉头放季怀冬走。
　　五一假前王祯还有最后一节自习要看，在五楼西楼梯口分开前杨浩浩问：“小季老师又回娘家了你晚饭怎么解决？来我家吃？”
　　王祯正要点头手机响了，摸出来一看还是王安仁。

　　王安仁约王祯晚上烧烤。

　　城南这些年规划的井井有条，沿街叫卖的流动摊贩占道治理效果显著，王祯把车停在巷口一路走进去，居然连个买糖炒栗子的小车都没看见。
　　巴掌大的苍蝇小店吞并了左右两家服装店也开出了大酒楼的气势，进门报了王安仁的名字老板娘居然领着王祯左转右绕进了个包间。
　　“以前路边摊的烧烤店现在都有包间了？”门刚合上王祯就忍不住吃惊。
　　王安仁照顾着炉火眼皮不抬道：“人都会变，一家小店转变下经营方式不是很正常的么。”
　　王祯走过去，拉开王安仁对面的椅子坐下：“你不是不吃烧烤了么，医嘱忘了？”
　　“你不是喜欢吃么？”王安仁道。
　　王祯笑：“我早就不吃了，不健康。”
　　到这，王安仁终于抬起了眼睛看向王祯：“是么？什么时候改变的？”
　　“我哪记得，”王祯接过他哥递来的一串小羊排：“百八十年前的事了吧。”
　　王安仁笑笑：“我这两年忙于工作离你的生活太远了，不知不觉你都变得我快不认识了祯祯。不过还好，最近这边的项目完工验收，我打算回来住段时间，顺便多了解了解你。”
　　王祯咀嚼的速度慢慢放慢了。

　　晚上，季怀冬喜气洋洋地到家时王祯还陷在沙发里愣神。
　　“王祯，你要是不想陪王诗华玩，能不能把这一地的逗猫棒、小老鼠收一收？”季老师换了鞋脱了外套走过来才发现王祯周围方圆半米无处下脚。
　　“嗯？”王祯回神，从背后掏出扒着他睡衣啃啃咬咬的王诗华丢到地上：“你回来了？”
　　季怀冬笑着两步蹦到沙发上，挨着王祯屈膝坐下：“跟你说个好消息。我们家明天去舅舅家给外婆庆生，我妈点名让你伴驾。”
　　王祯挑眉：“确定是个好消息？”
　　“应该是个好消息……”季怀冬犹豫，随后笑道：“逗你的，肯定是个好消息，你就放心的明天跟我出门就行了。”
　　王祯笑笑，揉揉季怀冬的脸：“磨洋工战术大获成功。”
　　季怀冬笑：“不负领导厚望。”
　　洗漱完回到房间，季怀冬边收着行李边又具体跟王祯交代了一下四天三夜的出行安排，王祯抱着他的手机盘腿坐在床上，嗯嗯应着，最后抬头：“你大姨一家也要去度假村？”
　　季怀冬啊了声继续扑在衣柜里找衣服：“她们姐妹情深，我们两家经常一起出去旅游。”
　　王祯撇嘴：“你那个大姨，我是真的服了。”
　　季怀冬笑下，扭头：“我以为你会更怕楚蕙。”
　　“我干什么要怕她，”王祯眉一挑：“她现在又删不了我满级号了。”
　　季怀冬也挑了下眉，转回去从衣柜里拿了件卫衣。
　　“哎，季怀冬，”见季怀冬没话了，王祯假装随意道：“我在你手机里存了我大哥的电话。”
　　“让我跟王总勤联系联系么？”季怀冬叠着衣服头也不抬道。
　　“不是，”王祯朝床边挪了挪：“他若给你打电话你不要接，发消息也没必要看没必要回，如果他约你单独见面你不用理他，告诉我就行了，知道了么？”
　　季怀冬想起苏绍瑾的警告眨了两下眼睛，把叠好的卫衣放进行李箱里点头：“嗯，我知道了。”
　　王祯相当信不过他：“你要是认真想跟我长久最好把我刚才说的记进心里。”
　　季怀冬动作一顿，扭头看向王祯。

　　次日清晨，季怀冬、王祯迎着朝阳驱车驶到季怀冬家楼下时，铁灰色SUV已经准备好出发了。
　　王祯从副驾驶座上下来，顶着季父季母两道冰冷目光硬着头皮问了声叔叔阿姨好。季怀冬把黑色奔驰停进车位，从后备箱提出行李箱拖过来的时候，眼前三个人正各立一方，六目相对，然后齐齐转向他，沉默。
　　行李箱放进SUV后备箱里，“砰”的声合上门，上车前季母发话了。
　　“季怀冬开车，王老师坐副驾，等进了服务区再换着开。”
　　王祯忙点头，季怀冬躲在季父季母看不见的地方朝他笑了一下，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车刚出小区季母便给季怀冬大姨打电话，简单问了问出门了没，又约定好高速路入口见后挂了电话。他们定在五一当天走，路上多少有点堵车，等走走停停到城东的高速路入口时太阳已然高升。
　　季母让季怀冬靠边停车，又给她姐姐打了个电话。隔着听筒季怀冬都能听出他大姨正在怒火中烧，果然，挂了电话后季母道：“火熄掉等等吧，付元走错了路，正堵着呢。”
　　季怀冬很听话，乖乖停车熄火。
　　高速路入口进出皆已排起长龙，两侧绿树林立，花香鸟啼，春光明媚，正是出游大好时光，好春光带来好心情，排队过闸的车滑行在路上似乎都是愉悦的，可这愉悦显然未传递到一面玻璃之隔的铁灰色SUV内，车内还在沉默，无止境地沉默。
　　季怀冬借着椅背掩护偷偷偏了偏头，小小声安抚王祯：“等大姨一家来了，我们就走。”
　　王祯侧头看看他，没什么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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