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京故梦(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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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痴情


      沈天霜醒来时,整个床帷中的光线都很亮堂,铺在身下的床褥舒适柔软,这反倒使他微微的有些迷茫。

      昨夜朱云若离开玉华宫后,沈天霜又在喜房当中等了很久,直到丑时殆尽,寂静了许久的院中再无半点人语声响起,他才放下心来,确认朱云若已经离去不会折返,最终和衣而眠躺倒在了床上。

      册封皇侍一事,所行各项礼仪皆要遵守宫中制度,繁文缛节多不胜数,因此沈天霜昨日一天操劳下来已是疲惫,加之晚些时候又吊着心胆与朱云若防备周旋半宿,故而这一觉睡得意外的沉,连候在殿外的人反复进出好几次来唤他都没有发觉。

      沈天霜清醒了片刻从床上坐起,刚伸出腿准备穿鞋时已有人从帐外掀了帘子进来。

      来人是个体态纤细,面容清丽的俊美小侍,见了沈天霜后却不行礼,只猛然停下脚步愣在原地,傻傻盯着他看了半响,又忽地一下别过脸去,用青色袖口掩住眼角狠狠擦动几下。

      沈天霜心下奇怪,不懂眼前这初相见的小侍怎会在看到他后变得神情如此激动起来。

      “你……”,沈天霜刚动了动嘴,准备问问面前这宫人为何看起来一副悲喜交加样子,不料他却先行破涕为笑,小跑着走到沈天霜床前跪坐下来,伺候着他穿好鞋子的同时自我介绍道:“奴才名叫亭晚,日后便随身伺候在昭皇侍左右,负责打点您于宫中饮食起居等方面的一切事宜。”

      沈天霜漠然听亭晚说完嘴中话语,点点头表示自己对这些情况有所了解。

      亭晚看沈天霜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以为他是对自己有何不满之处,但又不敢轻率问出口怕惹得他更生气,于是只能在踌躇好一会儿之后才向他试探问道:“昭皇侍您起得晚,午膳时间快到了,可否要奴才下去为您被备膳?”

      被亭晚这样一提醒,沈天霜才察觉自己果真有些饿了。昨日事忙,他几乎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现下又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时候,也该吃些膳食祭祭自己空了许久的五脏庙。

      沈天霜动手将一条长巾扔到盆内浸湿的同时示意亭晚退了出去,等他梳洗完毕走到正殿当中坐定,就见亭晚领着诸多手捧食盒的小侍依次走了进来,将手中喷香扑鼻的各色精致小食放到了手边的桌子上。

      亭晚布膳完毕,沈天霜随手从一旁素色瓷碟里夹了块花雕醉鸭喂入嘴中。这醉鸭乃是御膳房中善做江南菜肴的名厨精心烹制而成,鸭肉嫩滑,酒香清冽,咸鲜爽口,自是人间不可多得的极致美味。

      沈天霜尝了一口觉得喜爱,忍不住又多夹了一块继续吃了下去。

      亭晚见他喜欢这道醉鸭,绷了许久的心弦终于松懈下来。他另执起一双筷子替沈天霜夹起桌上其他食物放进碗中,看他每样都尝了尝且露出一副颇为喜爱的样子后心中也高兴不已,连带着手下的动作都轻快了许多,整个人从里到外都焕发出一股愉悦的神采。

      沈天霜用过了午膳,亭晚唤人进来收拾的当间又为他奉了热茶上来。他端起茶盏放到鼻下闻了闻,沁人心脾的茶香也正是他合他心意的味道。

      沈天霜正在疑惑亭晚为何能对他的喜好了如指掌,伺候得面面俱到之时,便听他在一旁用十分欣喜的语气小声嘀咕道:“还是陛下英明,要我照着从前对公子那样来安排昭皇侍的膳食,难道说这世间面貌相同之人连对食物的要求都一模一样吗?”

      亭晚刚自言自语说完这些,就听脚边“啪嗒”爆开一声脆响,连带着自己鞋面都沾染上了几许深色水渍。

      他抬起头,却见沈天霜正一脸阴沉的坐在椅中,双手紧握成拳,浑身颤抖不止,显然是生气到了极点。

      “昭皇侍恕罪”,亭晚不知沈天霜这突如其来的怒火是从何而来,但心知必定是因自己方才那番话而起,于是赶忙跪到地上向他磕头请罪,甚至连一片锋利碎瓷割破了自己的膝盖都浑然不觉。

      “你刚才说今日的膳食是朱云若要你依照陈小宴的喜好做了呈给我的?”沈天霜本不想理会亭晚,但他只要一想起那个死了的陈小宴就忍不住怒从心起,继而发作出来。

      他与陈小宴是同母同父的兄弟,一个自小被众人百般宠爱长大,享尽荣华富贵;一个出世便与母父分离,遍尝人世冷暖。

      可即使虢阳侯选择弃他不顾,最终也没能躲过命中注定那劫,在朝堂争斗当中断送了全族性命。

      所幸在这世上,还有朱云芙一人待他不同。沈天霜同朱云芙在一起时,也曾听闻她与陈小宴及朱云若三人间的爱恨纠葛。

      那日他问朱云芙,可否是因自己这张脸而选择同自己在一起时,朱云芙只是笑着抱紧了他道:“虽然陈小宴从前心系于我,但我从未喜欢过他。我今生所爱之人,唯天霜一人而已,天霜就是天霜,与那个死了的陈小宴没有任何关系。”

      可也正是因着这张与陈小宴相同的脸,沈天霜被朱云若留在宫中封为皇侍。如今朱云若又真当他是陈小宴那般殷勤对待,吃穿用度全都比照陈小宴从前,这样长久而感人肺腑的深情,只能叫他恶心。

      “你也是从前伺候在陈小宴身边的旧人么?”沈天霜见亭晚不答话,念头一转,便想起他刚见到自己时的那副激动样子,于是冷声质问他道:“是朱云若派你来玉华宫中监视我的么?”

      沈天霜如此直呼皇帝名讳本是重罪,但玉华宫中人早就得了朱云若旨意,不去同他计较这些,也只当没听到他刚才说了什么。

      亭晚此刻已顾不得许多,以膝代步爬到沈天霜脚下,抱住他两腿一味小声低泣道:“不是陛下的旨意,是奴才亲自去求陛下要来玉华宫中伺候昭皇侍的。”

      沈天霜被亭晚缠得厌烦,本想一脚将他踢开,却在看到地上被他爬出的两道弯曲血迹后止住了动作。

      “为何?”沈天霜心中忽然袭上一阵闷痛,但仍冷着声音喝问亭晚道:“你该知道我不是陈小宴,陈小宴早就已经死了,你来玉华宫中找我做什么?”

      “奴才只是太想公子了……”亭晚朦胧着一双泪眼放开抱住沈天霜的手,颓然一下倒在地上,浑身生气都像被人抽干了一样低声自语道:“奴才本是虢阳侯府中家奴,自小伴在公子身边长大,公子待我十分的好,从未将我当成下人一般看待。虢阳侯府被满门抄斩之后,陛下救下我与公子一同住在静王府里,我本想着这世上好歹还有个公子能让我相依为命,可后来连公子也,也……”

      亭晚说至此处,已是伤心至极,再说不出半个字,呜呜哭得更凶了。

      沈天霜看亭晚哭得愈发可怜,似乎连心肺都要一并哭了出来,莫名动了恻隐之心,便蹲下将他扶起揽到怀中,拍着他背安慰道:“你若想留在玉华宫中,需得答应我不许做朱云若的耳目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否则我便将你赶出玉华宫去,要你一辈子再见不着这张与陈小宴相同的脸。”

      “呜呜呜”,亭晚抹着眼泪窝在沈天霜怀中点了点头,又实在忍不住替朱云若辩解道:“可是……可是陛下派奴才前来玉华宫中并非是为了监视昭皇侍,陛下只不过是怕昭皇侍一人寂寞,派奴才过来陪着昭皇侍罢了。”

      沈天霜面色不善的瞪了亭晚一眼,亭晚马上被唬得噤住了声,不敢再多嘴一句。

      等亭晚冷静下来,一张俊俏脸上满是涕泪,滑稽可笑。

      沈天霜噗嗤一下轻笑出声,亭晚见了他笑颜,却不由陷入呆滞状态,连沈天霜拉着他去一旁洗脸都没有察觉。

      只是沈天霜刚走了几步,玉华宫外值守的女官就匆忙跑进来报信道:“昭皇侍,皇夫辇轿正朝玉华宫方向来了,您快准备准备接驾吧。”

      贺兰成坐着步辇到了玉华宫外,还未下地,侍奉在玉华宫里的宫人们便齐齐向外涌了出来,排成整齐一队向他行礼问安。

      明颜站在贺兰成身侧,环视了跪在宫门外的人一圈,不悦冷哼道:“这昭皇侍可真是恃宠而骄了,皇夫特意来玉华宫中看他,他竟就这么毫无礼数的待在殿内,连殿门都不曾出上一步,简直是不把宫规放在眼里。”

      贺兰成坐在辇上,微微一笑道:“罢了,想来昭皇侍应是才来宫中不久,对宫中规矩礼数还不甚熟悉,过段时日就好了,况且他又是陛下心爱之人,做这些事怕也是陛下默许的,既然陛下都不同他计较了,我们又何必要让陛下难堪呢?”

      明颜嘴里嘟囔着还想再说几句,但见贺兰成已敛了嘴角笑意,也不敢再轻易多言,只躬身将贺兰成从辇上扶了下来,跟在他后面进了玉华宫。

      贺兰成在玉华宫领事女官的带领下一路走入正殿,沈天霜正神色恬淡的坐在上首喝茶,见他来了,既不起身行礼也不出声问好,完全对他一副视若无睹的模样。

      “昭皇侍,你见了皇夫为何迟迟还不行礼?难不成以为仗着陛下的宠爱就可以在后宫当中目无尊卑,恣意行事了吗?”贺兰成开口说话之前,已忍了沈天霜许久的明颜终是没能再忍住,率先开始厉声呵斥起沈天霜来。

      明颜是从紫陵一路陪在贺兰成身边入宫的小侍,因与贺兰成有多年的主仆情分,在后宫当中地位极高,平日里有些年纪小的女官与小侍犯了错,被他随意呵斥几句都能吓得哭出声来。

      果然,等明颜说完,原本站在殿中的女官和小侍们都紧张的低下头去盯着脚面不敢再动,甚至于有些机灵的女官还在想着可否要去找朱云若过来解围。

      毕竟沈天霜如此得皇帝宠爱,若是待会贺兰成发起怒来要以宫规惩治他,前去通风报信的人便可在皇帝面前立上一功,得到无数赏赐。

      “昭皇侍,您快向皇夫行礼吧。”候在沈天霜身旁的亭晚轻轻扯了扯他的袖角,低声规劝道:“这是后宫中的规矩,大家都要遵守。”

      沈天霜听亭晚说话的声音已经隐隐带上了些哭意,不想因为自己而牵连着他无辜受罚,所以还是将捧在手中的茶盏轻放到了桌面上,走到一旁向贺兰成行了礼后冷声道:“臣侍见过皇夫,皇夫万福金安。”

      贺兰成含笑走到上首位置坐了下来,待殿中小侍奉了茶后,端起茶盏小饮一口,上下打量了沈天霜好几眼却始终不曾开口说上一个字。

      沈天霜被贺兰成盯得难受,本以为他今天是故意过来向自己示威,便想着如此无聊之人大可不必理会,却不料半盏茶功夫过去后他还是没有张口,就这么一味用饱含深意的眼神看着自己,简直将自己当成是摆在案板上的一块肉,从上到下,由里到外看了个通透。

      贺兰成将盏中的茶水饮尽,盏底碰住桌面的声音终于打破殿中这阵难捱的寂静。

      “昭皇侍同昔日虢阳侯府的嫡长子陈小宴是什么关系?”殿内众人都屏住的呼吸声中,贺兰成清冷的声音响起,直截了当问出了这个令所有人都好奇已久的问题。

      “臣侍出身微贱,是安阳城中一个母父早亡的孤儿。陈公子身份显赫,乃百年公卿世家之后,臣侍纵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同他攀上半分关系。臣侍只不过有幸与他长了一张相似的连,并因此得到陛下垂怜罢了。”沈天霜幼时,周慕秋再三告诫他不得向除了他师徒以外的第三人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来虢阳侯府被灭族,为使师门不受自己牵连,沈天霜更将此事保守成了一个连朱云芙这般亲近之人都不曾告诉的绝对秘密。

      现如今这世上,知道他是陈小宴同胞哥哥的人除了师母周慕秋外再无其他,所以今日无论贺兰成是真的心中好奇还是有意试探,沈天霜都也只是避开真相假意作答,至于贺兰成相信与否,沈天霜并无多少把握。

      “本宫今日只是来看看昭皇侍,并无其他意思,还望昭皇侍不要多心。”贺兰成听沈天霜说完,面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仍是一派风轻云淡的随和样子。

      他坐在上首继续交待沈天霜一句:“陛下后宫单薄,如今除了本宫便只剩你了,还望昭皇侍日后能同本宫一起好好伺候陛下,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后便带人离开了。

      贺兰成仪仗走后,亭晚翘首站在殿门口看了半天,确认他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才擦掉额头上沁出的冷汗长舒口气对沈天霜道:“皇夫到底是出身千年氏族的大公子,又长着天下第一的倾世容颜,身上威压非比寻常。他虽从不苛待宫人,但宫人们哪个见了他不是十分害怕,别的先不论,仅凭他的那张脸都够颠倒众生,杀人于无形了。”

      沈天霜听亭晚夸完贺兰成,忽然想起自己封侍那夜朱云若离去后好像是留宿在了永乐宫中。思及此,他胸中莫名有些不快起来,连带着原本俊美的五官都微微有些扭曲。

      亭晚见了,以为他是忽然有哪里不舒服了,拔腿要为他去请太医的同时却被他一把拦了下来,听他冷声问道:“当年陈小宴还没死透,朱云若就迎娶贺兰成过门了是吗?”

      亭晚不知沈天霜为何要提起这让他十分伤心的旧事,鼻中一酸,还没来得及答话,眼里就先淌下两行泪来。

      沈天霜却在此时猛然拂袖而去,紧接着怪异哼了一声道:“自古女人皆薄幸,有贺兰成这般姿色的美人陪在身边,一个陈小宴算得了什么?我看她就是全天下最高明的戏子,骗得世间人都以为她对陈小宴最是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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