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京故梦(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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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女


      “母皇,母皇”,朱云若正在御书房里批折子,忽听门外由远及近传来福宜欢快叫喊她的声音。

      朱云若上次见福宜,还是在沈天霜封侍那晚,她去永乐宫中迟了,福宜早已睡下,因不想打扰福宜,便没有将她叫醒,加之这几日前朝事忙,朱云若一直抽不出时间去后宫探望,所以算算日子,她也快有多半个月不曾与福宜说过话了。

      绿瑛见朱云若含笑合上了手里看到一半的奏章,又把批写用的朱砂笔架到了案头的白玉笔山上,便会意走到门后让侍立在两旁的女官拉开房门,随后只见一道鹅黄人影疾速跨过门槛,直朝着坐在御案后面的朱云若飞奔而去。

      “母皇”,福宜黏在朱云若怀里撒着娇,半天不肯起来,边蹭还边嘟起嘴委屈道:“您都好久没去永乐宫中看过福宜了,连父君前几日夸福宜多背了几首诗都不知道。”

      福宜窝在朱云若怀中说得可怜,站在御书房中侍奉的其他人听了她这可爱又充满童趣的话却不由噗嗤一声随朱云若一起大笑出来。

      “母皇,您笑什么?”福宜抬起头,不解看着众人当中笑得最为开怀的朱云若,不明白一向最疼爱自己母皇今日为何不夸奖自己学业进步了,难道说……福宜想起前几日曾在永乐宫中偷听到的小侍谈话,言语间尽是什么皇帝与皇夫本就不合 ,如今有个长得像陈小宴的昭皇侍入了宫,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能宠冠后宫,等到昭皇侍为皇帝生下一女半儿,往后大皇女的日子怕是会一日比一日更加难过之类的违逆之语。

      “哇……福宜以后会乖乖听话,母皇不要不喜欢福宜……”,福宜坐在朱云若身前越想越怕,最后竟大叫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还边抽噎着向外抖落起自己近来犯下的“罪状”,例如什么该用功读书时却因贪睡少念了半个时辰,不爱吃的菜肴偷偷藏起来倒掉等等。

      “好了,不要哭了,母皇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朱云若见福宜哭得愈发凄惨,原本整齐梳在头上的发髻也因四处乱拱而散了开来,无奈伸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又为她重新理好发髻插上金钗,才一下下轻柔拍着她后背开始安抚她。

      “真的吗?日后无论母皇身边有了谁,都依然会像今天这样对福宜好吗?”福宜两手紧抓住朱云若衣襟,仍挂着泪珠的眼睛紧盯着她不放,满脸不安的等着答案。

      朱云若面上神情却一下变得黯然,她想起自己幼时因父侍不受宠而备受母皇冷落,以至于在父侍离世以后连那些资历稍老些的宫人都不曾将她放在眼里。

      那时的她独自一人挣扎生活在这座不见天日的深宫当中,一个既被皇帝遗忘又无外家可依的皇女,想在后宫这样一个拜高踩低,充满势利的人间炼狱里平安度日,必定不会那么容易。

      福宜继续等了半天,还是没有听到朱云若对她说出想要的承诺。于是她悄悄又往朱若云怀中缩了缩,扯着她衣袖小声叫了句:“母皇?”

      朱云若从恍然当中回过神来,低头见福宜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不似方才那般激动。稚童的心思总是最为敏感,旁人的一点风言风语都能在他们心中留下深刻烙印,朱云若与贺兰成之间的感情虽不深厚,但都真心爱着福宜这个延续了自身一半血脉的孩子。朱云若看着此时的福宜,却又好像从她身上看到了当年那个总是蜷缩在角落里,渴望得到一点母皇爱怜的自己。

      “福宜不仅是母皇的宝贝,也是你父君的掌上明珠,若是有一天母皇不对你好了,只怕你父君第一个不答应。”不愿让福宜为了此事再做纠结,朱云若另起个话题岔开她的心神道:“母皇刚才不是在笑话你,只是觉得你聪明可爱,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成就,为你高兴罢了。”

      “真的吗?”福宜有些不相信朱云若的话,从她怀中跳出来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故作老成道:“福宜不是小孩子了,母皇可不要骗我!”

      “母皇怎会骗你呢?”朱云若伸手在福宜鼻头捏了两下,吩咐侯在一旁的绿瑛道:“你去外头看看西域上贡来的小马驹这会入宫了没有?朕前几日就听皇夫宫里的人说大皇女最近读书十分用功又进展神速,便想着等西域来的马匹到了,挑一只小的送给她作为赏赐。”

      “什么小马驹?”福宜听到朱云若要送她西域来的小马,瞬间不再哭了,又趴到朱云若膝前不可置信道:“母皇真要送我一只小马驹吗?可是父后说我年纪太小,尚不能骑马……”

      “无妨,你父后那里朕去说”,朱云若俯身将福宜揽到怀里,边逗弄着她边道:“况且这是你应得的赏赐,你书读的这样好,朕也开心。”

      福宜趴在朱云若肩头,对着站在周围的女官小侍们调皮做了个鬼脸,惹得她们纷纷捂嘴笑起来后又从御案边抽了本装帧奇特的书出来。

      “母皇,这是什么?”福宜翻看了几下手里的书,却发现上面尽是些自己看不懂古怪文字。

      朱云若偏头看了下福宜手中的东西,抱着她往门口走的同时耐心解释道:“那是西域传来的书籍,上面所书文字都是与咱们大卫不同的西文,母皇偶然得到了它,便想着拿来钻研看看。”

      “母皇为何如此爱读书”,福宜揽住朱云若颈项偷偷嘀咕道:“可是我听宫里的女官说太/祖是从马背上打出的天下,咱们大卫历代君主都是重武轻文的,之前从未有一个是母皇这般性情。”

      朱云若听到这话,仅笑了笑不作声,也不争辩什么。

      绿瑛出了御书房,前往宫中马场的路上先行绕道去了另一处稍微僻静些的地方。

      等两名衣装干练的密卫跪在地上向她过安后,她才盯着后宫方向冷言交待道:“仔细查一查是谁整日在后宫当中多嘴饶舌的搬弄是非,今日让皇长女如此担惊受怕,又害得陛下想起从前伤心旧事,查出来后拖出去杖毙。”

      卫国宫中的马场设在御花园北侧一处地势平坦,视野开阔的绿草甸上,卫太/祖开国以后,为使子孙后代骑射功夫不落下乘,特意下令拆了前朝一座专供皇帝取乐用的宫室,圈起来建为马场,并请了几名技艺精湛的朝中武将担任少傅一职,于此地教导皇女们弓马拳脚的本事。

      朱云若生来性子与几位皇姐不同,她自幼喜爱读书,对习武一事兴致不高,外加父侍出身寒微,不受圣宠,所以奉命前来教导皇女们的诸位武将也不曾对她十分上心,指点起她来自然是不如对其他几位皇女严苛,如此却反而合了朱云若的心意。

      平日里少傅无暇顾及朱云若时,她总会独自一人悄声跑到藏经阁去看书,有时因看书看得痴迷而忘了时辰,终于盼到她归来的父侍还会抱着她大哭一场。

      朱云若来宫中马场的次数算不上多,但这块场地向来有专人打理,纵使新皇不如先帝在世时那样喜欢驾临此处,倒也能常年保持着草木丰沛,绿草如茵的完好状态。

      福宜因为年幼,朱云若还未曾开始安排少傅教她习武,所以宫中这处景致如画的地方她今日还是第一次来。

      近来几日,长京城中随处可见一派草长莺飞,生机盎然的和谐景象。春风绿过江南岸,连带着处在北地的皇城都从漫长严寒里开始苏醒。

      此时御花园中天光极好,远方连绵黛青群山掩映雪色,近处起伏朱红宫墙覆着金瓦,满池湖水碧绿如蓝,跌入无边春景,真叫福宜看直了眼,更将方才在御书房里受到的委屈全部抛到了脑后。

      福宜挣开朱云若牵住她的手掌,嘴里哇的大叫了一声便迈开脚步,一路小跑进了浅草丛中。

      朱云若站在一旁,看福宜身上鹅黄衣角不时从嫩绿草芽上头翩然飞过,耳畔又传来她不时欢快的呼喊声音,心情不由变得畅快起来,嘴角也向上弯起,浮出了一丝久违的笑意。

      “陛下,西域送入宫中的马驹来了”,绿瑛见朱云若一副心情极好样子,也随她轻声笑了出来。

      一名金发碧眼,身形高壮的西域养马奴牵着贡马跟在绿瑛身后,等到了朱云若面前向她行过礼,便自觉垂首站在旁边等待。

      “福宜,过来”,朱云若笑着招手将福宜唤了过来,又伸手接过一旁女官递过来的布巾替她擦净脸上沾染的尘泥。

      “母皇,这就是西域进贡来的小马驹吗?好漂亮!”福宜在看到朱云若身旁埋头吃草的马儿后,瞪大了眼的同时又拍手跳了起来,抱住朱云若的大腿不停撒娇道:“母皇,福宜想骑马~”

      朱云若被福宜缠了一会儿,转头对绿瑛道:“去把那马牵过来。”

      绿瑛颔首,引着养马奴走到福宜身侧,俯下身对她笑说道:“殿下请上马吧。”

      福宜张开双臂,任由绿瑛将她抱起来放到了马鞍上。

      不料福宜刚在马背上坐定,原本悠闲吃草的马儿却忽然一下子扬起前蹄,昂首向天长叫嘶鸣一声。

      福宜一个趔趄歪倒在了马儿身上,若不是绿瑛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只怕早已从马背上头摔落下来。

      “哇……”福宜被绿瑛抱住后稳稳放到了地面上,止不住心中的骇意放声大哭出来。

      绿瑛脸色极为难看的怒喝站在一旁的养马奴道:“你是怎么回事?进贡这样野性难驯的马儿入宫献给大皇女殿下?若是大皇女殿下有了什么闪失,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用来谢罪?”

      “绿瑛大人恕罪!绿瑛大人恕罪!”一脸无措的养马奴跪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间还低声辩解道:“这马儿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千里良驹,平日里也是极通人性的,奴婢在宫外时已将它训得很好,今日入了宫不知为何性子又变得急躁起来,险些伤了大皇女殿下。”

      朱云若仔细看了眼仍处于焦躁状态的马儿,通体如墨,四蹄踏雪,确实如那养马奴所言,是匹难得好马。

      绿瑛见朱云若脚步动了两下,察觉出她的意图,连忙上前劝阻她道:“陛下不要过去,当心受伤!”

      朱云若摇头道:“无妨,我只是去看看,这马儿是万里挑一的上品,若真的野性难驯,也不会有这般明亮有光的眼神。”

      绿瑛无奈,只得小心看朱云若小心走上前站在马腹左侧摸了摸它的鬓发,等马儿亲昵的将脑袋靠在朱云若掌心蹭了蹭后,她才伸手从马鞍下方贴近腹部的地方取了一颗形状十分尖锐的小石子出来。

      朱云若摊开掌心,让福宜及在场众人看清了放在上面的东西,“这石子应当是被福宜裙角卷住带到马鞍里面的,想来方才那马儿应当是被石子硌得慌,才会一时发了狂。”

      福宜吸着鼻子点点头,又拽住朱云若衣服,闪着一对大眼睛不安问道:“母皇,福宜还能再骑马吗?”

      朱云若将福宜抱起重新坐到马背上,又亲自为她在前牵马,引着她缓缓向马场深处行去。

      这一次,马儿果然变得十分温驯,四蹄哒哒踏在草上,稳稳驮着福宜。

      众人跟在朱云若与福宜身后,见二人不时说些只属于她们母女间的私密家事,便自觉放慢了步子,不去打扰。

      朱云若领着福宜来到马场腹地,回头看了一眼,所有宫人们都已远远与她们母女二人隔了开来,化成小小几点黑影,立在边缘地带。

      “母皇,福宜要下来玩”,福宜伸手朝朱云若扑去,朱云若接住她后背对着马将她放于地上,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见福宜眼中涌起大片惊惶神色,紧接着耳后便传来几声剧烈喘息。

      她急忙抱着福宜趴在地上向右滚去,双目赤红的马儿扬起前蹄一路追着她狠狠踩了下去。

      朱云若护住福宜,来回翻滚躲避着马儿落下的铁蹄。福宜在她怀里已被吓得哭不出来,她的脸亦被锋利草叶割破留下道道血色痕迹。

      朱云若身形慢了一步,被发了疯的马儿踩住左臂固定于地,再也动弹不得。

      “母皇!”朱云若听福宜在她耳旁撕心裂肺叫了一句,她强忍住右臂上传来的巨大痛楚松开福宜道:“福宜,不要看,快点走。”

      马儿再次嘶鸣一声,松开已失去气力的朱云若调整好姿势,准备将前蹄对准她颈项猛踩下去。

      福宜瘫软着身子跪倒在地,眼睁睁看着马儿已高扬起两蹄,却无能为力。

      朱云若躺在地上,满眼花白,耳畔略过呼啸的风鸣,眼前是被马身遮蔽住的晦暗阴影。

      马儿落蹄的一瞬间,她最后看了眼昏死于一旁的福宜闭上了眼,之后却听似乎有什么东西破风而来,紧接着便有一股力道大力拍在她腰侧将她从马蹄下推了出去。

      朱云若还未来得及睁眼,身旁就传来一声重物坠地声音,救了她一命的人蹲在她身侧沉默了半响,而后才有些不确定的叫她道:“陛下?”

      认出贺兰成的声音,朱云若忽而一下子松了口气,她没有睁眼,继续在草地上躺了少半个时辰,直到绿瑛惨白着脸色带人跑过来将她扶起,她才看到方才那匹马儿已被贺兰成一掌拍在面门上断命,七孔流血,四肢僵直。

      贺兰成抱着已被吓到不会说话,只一味流泪的福宜轻声安抚,期间还看了伤到左臂的朱云若一眼道:“陛下身为万金之躯,行事怎可如此大意,今日若非臣侍及时赶到,真闹出了乱子又该如何收场?”

      此番之事,皆因朱云若防备松懈而起,本就是她之过,所以贺兰成说完,朱云若便诚心向他道了谢,“多谢皇夫提醒,朕以后会注意的。”

      贺兰成面无表情听朱云若说完,接着问她道:“依陛下所想,此次贡马发疯伤人究竟是偶然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朱云若表情霎时变得凝重,随后吩咐绿瑛道:“去将送马入宫的养马奴带到朕面前问话。”

      “是”,绿瑛领命,刚准备离去,早已奉了贺兰成口谕去寻人的明颜便带着两名女官走了过来。

      “陛下,皇夫”,明颜指着两名女官手间被拖行了一路的养马奴尸首恭敬道:“不久前这人已服下剧毒自尽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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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叫贺兰成皇君会不会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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