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长公主

　　寇濯自觉得胸闷气短，命不久矣。这是要他以色侍君吗？那个任意妄为的小公主这些年来真是一点儿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任性！过去在太学，她常常把先生气的半死，现在连他这个同窗也不能幸免。只是公主的任性和君王的任性他无法等同视之！

　　寇濯把诏书用力塞进侍卫手中，拔出佩剑直至苍天，愤恨道，“我寇家满门忠烈，如今却要受此大辱，唯有一死可免此祸！待我死后，你就将我的尸首交给大王吧！”

　　侍卫吓得魂不附体，赶紧冲上去要夺他的剑。他哪里是寇濯的对手，一脚就被踹飞。寇府的侍从都吓坏了，不是跪地恳求就是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寻丞相大人。

　　寇濯心无所恋，一心只想保全尊严。他正要下定决定挥剑自刎时，突然从大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声音未曾改变，却已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那是睥睨天下的王者，让他不得不认真考虑对方说的话。

　　“寇将军，你觉得你的尊严和寇家满门相比，哪个更为重一些？”

　　伴着声音，赫连大步走进正厅。威严肃穆，不可侵犯！她的新衣是比照刘卫辰的王服制作的，又带了几分女儿服制的柔美，看起来格外夺目。

　　寇濯有一瞬间的出神，很快又恢复如初。男人的尊严大过天，他决不向眼前这个女子妥协！

　　赫连走到寇濯面前，欣赏的盯着他自刎的佩剑夸赞道，“好剑！可惜很快就要跟你一起入土为安了。朕向你保证，只要是你喜欢的东西，统统可以放进你的棺椁之中。”赫连十分慷慨的允诺他，同时又略带惋惜的摇摇头，独自坐在上座喝起了茶。

　　寇濯转过身去看她，脸上带着一副大义凛然宁死不屈的表情，“祖父为铁弗部出生入死，今年过六旬，请大王放他一马！任何罪责寇濯愿一人承担！”

　　“承担？”赫连抬眼看他，很是为难的问道，“你将死，如何承担？难道寇将军已有子嗣，朕怎不知？”

　　寇濯一想到寇家香火就要断在自己手中，心中觉得对不住列祖列宗，委屈巴巴的回道，“臣没有。”

　　赫连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的品茶。她吹了吹茶杯里漂浮的茶叶，仔细品了品茶水，发自肺腑的感慨道，“好茶！”

　　寇濯被赫连进门的一连串反应给弄懵了。不是因为拒婚勃然大怒吗？怎么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有大怒的意思，倒像是故意跑来调侃他的。寇濯百思不得其解，赫连又开始说话了。

　　她盯着茶杯，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一直举着剑不累吗？”

　　寇濯咬着嘴唇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下手里的剑，侍卫赶紧上前接了过去。赫连几不可察的吐了一口气，再次恢复了进门时的气势。

　　赫连翘着二郎腿往椅子上一靠，问道，“说说吧！寇大将军为何拒朕于千里之外？难道你心中另有她人？说出来朕成全你！”

　　寇濯别过头去，话不由心的说道，“臣身份卑微，无福侍奉，大王莫要为难臣下。”

　　赫连点点头，觉得他说的颇有几分道理，于是又说道，“这样啊！那你觉得谁配你合适，朕为你牵线。今日只要你报上名字，朕明日就为你举办婚礼。”

　　寇濯快疯了！他嘴上不敢说，心里早就疯狂大喊起来。你就不能不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吗？我若说要你放弃王位下嫁丞相府，你会答应吗？！

　　“说不出来？那就没办法了！朕相中了你，除非你已有妻室让朕死心，不然你只能进宫陪朕。”

　　赫连放下茶杯走上前，压低声音对他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不会将你养在宫中，你依然是禁卫军的统领，可以承袭父亲的爵位。你一直都是自由的！”

　　寇濯紧紧握着拳头。当他再次看向那张魂牵梦萦的脸时，他几乎就要答应下来。可是他不能！因为只要他成了大王的男人，以后他所有的一切在别人眼中，都会成为以色侍君的赏赐，没有人会在意他是不是有能力获得爵位和封赏。

　　“恕臣不能从命。”寇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赫连的游说失败了。她没有如愿听到想要听到的回答，心底竟生出几分笑意来。这份笑意很快传达到脸上，勾起一抹蛊惑人心的色彩。

　　那一瞬间她帝王之风尽显，赫连一挥衣袖下令道，“一个时辰后，朕会派人来接你。寻常人家的女子如何过门，你，会比她们更气派！”

　　话一说完，转身就走。不给寇濯留半分辩解的机会！看着赫连越走越远，寇濯心里一片冰霜。

　　大王没有食言，一个时辰后果然派出最隆重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迎候在丞相府外。此时丞相府外围满了百姓，老百姓最喜闻乐见这样的事情，尤其是今儿这一出！因为他不是新郎迎娶新娘，而是颠了个。

　　说起来最近的城中新鲜事情真不少。女人做了王，还抢人做丈夫。就算是当年的刘卫辰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去抢人，这真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请新人上桥！”内侍喊了一遍又一遍，寇濯就是躲在房间不肯出来。丞相大人急的团团转，他才出门一会儿怎么就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这本不是什么不能解决的大事，大王说什么你先应下便是，等他回来还可以去跟大王商量。可他这个死脑筋的孙子硬生生把一盘活棋走成死棋，谁也下不了台。

　　丞相敲着房门，耐着性子劝他，“濯儿，既然事情已无法转寰，你只能先进宫去，见着大王后再慢慢跟她说。大王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先出来再说！”

　　寇濯一直不出声，寇建担心他想不开，只能来硬的了。他下令道，“把门给我砸开！”

　　下人们正要去找砸门的东西，房门终于从里面推开。寇建见孙儿完好无恙，却穿着宫里送来的大红喜服，担心道，“你母亲已经进宫去找太后，不会有事的。其实你母亲也觉得这门亲事挺好的，你……”

　　寇濯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抓着祖父的手说道，“孙儿这就进宫，祖父不必担心。”说完，就出了寇府。

　　寇濯坐在大红轿子里，听着百姓的闲言碎语和讥笑声音，只觉得灵魂快要出窍。没想到他今生要受如此屈辱，坐进新娘的大红轿子。为了寇家，为了祖父，他必须忍耐！

　　寇濯顺利进宫后，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拜堂成亲，而是直接送去沐浴更衣。天色渐黑之后，寇濯才被侍女送去赫连的寝殿。

　　赫连还没有来，寇濯一人坐在榻上，如坐针毡。这算什么？像个男宠一样被人扒光了洗干净送到大王的床上！寇濯大口喘着气，他觉得胸口快要炸开，马上就能去见父亲了。

　　大殿的门缓缓推开，赫连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今日之事并非寇濯一人气的胸闷气短，赫连强人所难心中同样不快！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明明能够感觉得到寇濯对她的感情，却就是得不到对方的回应。她不相信这一切是她一厢情愿！

　　听到声音，寇濯知道是赫连来了，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她，干脆坐着没动。寇濯抽了抽鼻子，闻到一股很重的酒气，眉头再次皱起来。

　　这么多年不见你还学会喝酒了？在新婚之夜这种事情面前，你这个堂堂的大王还要壮胆才敢来吗？还是说你正在大宴宾客，像个新郎一样喝到烂醉才回洞房？

　　寇濯越是这样想越觉得气愤，居然把他当作女人对待！简直岂有此理！他正要发作时，抬眼见赫连正站在眼前，可她没有走向他。

　　赫连眼神迷离的望着榻上的男人，指着他问道，“我跟魏齐他们偷偷去集市鬼混被先生抓到，你为什么要替我隐瞒？我迟到被先生罚抄书，你为什么模仿我的字迹替我抄书？还趁我离开时，偷偷放在我写的书里面？你为什么总是看着我的位子出神，又从不和我说话？你当我是瞎子吗？”

　　寇濯眼神一沉，原来她都看见了！寇濯捏着自己的大腿，恨不得抽上自己两耳光。当年无知净做些无耻之事，还被人一一看在眼里，太丢人了！

　　赫连脚下一软，歪倒在地上。她懒得爬起来，干脆席地而坐，继续数落寇濯。寇濯被她说的面红耳赤，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是喜欢过你，但你不能要求我一直喜欢你吧？我现在不喜欢你了，不行吗？”

　　赫连一愣，看着寇濯半天没出声。她扔掉手里的酒壶，发出两声不连贯的笑声，然后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解开身上的腰封，一边朝榻上走去。

　　赫连一只手按在寇濯肩膀上，坏笑道，“不喜欢正好，我最喜欢勉强别人了。你要是对我情深意重，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呢！”她伸出腿挤进寇濯两腿间，揽住他的脖子在耳边轻声说道，“我改变主意了，我要永远把你留在身边，每天看着你。”

　　寇濯拉开黏在他身上的赫连，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她刚才说什么，她要一辈子困住他，她承诺给他的自由都不算数了？寇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本打算好好跟赫连恳谈一次，可是她现在居然威胁自己。这应该不算是威胁了吧？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寇濯几乎是从牙齿间挤出一句话来，“你就这么想要我吗？”

　　赫连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他弄进宫来，当然是想要他！于是想也没想就点头道，“非要你不可。”她没有意识到寇濯反常的情绪，依旧笑颜如花。她料定这个男人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便一再逼他，只是为了从他身上得到一丝乐趣。

　　寇濯用力闭了闭眼睛，赴死一般干净利落的褪掉赫连所有的衣衫，颤抖的手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恼怒。赫连喝了酒，整个人软绵绵的，她也不反抗，任由这个愣头青胡乱摆弄，始终回以茫然无措的眼神。借着昏暗的烛火，那副不谙世事却娇艳无比的身体就像一颗媚药，蛊惑着这个不经世事的男人。

　　含苞待放，摇曳生姿。

　　花蕊绽放的瞬间，寇濯的瞳孔中映照出一张美到绝望的脸。那张曾经令他心驰神往，如今却因他的粗暴而扭曲的美人面孔，并不能让这个失去理智的男人停下，尽管梨花带雨让人怜惜，他依旧冷冷的注视着她，仿佛报复一般摧毁着她的神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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