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火影]通缉犯

作者:辰日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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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缉令136


      海贼与“忘了你,对不起”

      自从童磨先生说也想要加入后已经过了一周。他本人可能是真的想和我们好好相处,以表诚意,当天晚上就和其他人声明了他情感缺失的这件事,并解释说这些事他生前从来没有和其他人提过。他说,他想通过和大家的相处寻回遗失了两个世纪,名为“感情”的东西,然后发自内心地喜欢上大家。情感这种东西,他以为只要活得长总有一天能找回来,可能就在不经意之间。就像他死后十分偶然地发现自己其实爱慕着被他杀掉的女孩一样,虽说后来他本人也因为其留下的毒素而丧命,还不止一次地把那女孩的名字给搞错。但,他表明不再想靠着这种碰运气的方式,想要尽快结束这持续了二百年都没有结果的寻觅。
      萨奇思量了一会后,问,为什么他会认定有了情感后就会喜欢上我们。
      童磨先生轻轻挥舞了一下扇子,摆出一副困扰又无辜的神情,解释说带土跟他讲过,终有一天会感叹着没错过我们真好。
      被点了名的带土,在其他人的目光中,很不自然地咳嗽一声,表示这话其实是罗德里克说的。看着迅速低下脑袋,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专注于晚餐的罗德里克,飞段在一旁起哄说,这么肉麻的一听就是出自这家伙之口。罗德里克闻言更是拮据,恨不得干脆钻到桌子底下,就此消失于我们的视野。芙嘿嘿笑了两声,用清亮的声音活力满满地冲小海军喊道:“我们也都喜欢罗德大哥——!”罗德呆滞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嗯了一声。这家伙害羞了。在飞段更是放肆的嘲笑中,小海军默默把脸转向墙的那一侧,没再吭声。
      对于童磨先生的加入,大家都很是欢迎,即使加入的原因很是另类。不过我们其实并不是很介意,我和萨奇觉得只要他是真心想和我们共处,就算单单只从理智方面考虑也好,有没有感情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不过要是他一开始并没有如此告知所有人,等到之后大家才慢慢察觉,仿佛被骗了一般,那可能又是另一回事。飞段从一开始就因为童磨先生说的“神明就在心中”而对他印象不错,对此也表示十二万分的赞成。童磨先生自从那天跟我聊天后,大概也觉得飞段与他之前熟知教徒并不是同一类,就没再对飞段以及其信仰表示出任何地不屑,虽然他私底下跟我说过他依然不觉得世界上有神明存在。那时他话锋一转,神明的存在与否,这么想来好像和即使是教主,但是没有信仰的他关系也不大。不过,这两个都不会看人脸色的家伙,居然除了偶尔拌嘴以外相处还算融洽,简直是出乎我的预料。有可能是无论飞段怎么耍小性子,童磨先生都不会生气,反而会摆出一副无辜表情以及汪汪泪眼的缘故,他俩每次拌嘴时间都不长,也不会发展到像是飞段和老爷子一样,一个不爽就直接动手的程度。
      再说,连所有人里毛病最多的老爷子虽说没表示欢迎,但也破天荒地没有反对,童磨先生此后跟我们一同出航基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两天后,等到市长先生的发布会刚一结束,童磨先生就从离开了他原先留宿的民宿,提着一个棕褐色,镶着黄铜边的行李箱,笑呵呵地搬进了罗德他们的公寓。他们又将刚布置好还不到三个星期的小公寓重新排布了一下,主要是把老爷子屋内的书架还有衣柜给挪了挪位置,好在这里原先是罗德的画室,有足够的空间再摆下另一张单人床。老爷子和罗德成了室友,而那两个专注于恋爱话题的则凑到一起。于是乎,童磨先生就这么住了进来。当天晚上,他颠颠跑到隔壁,咚咚咚敲响了那家的门,和开门的猎豹脸佩德洛寒暄几句后,把他和带土烤糊的饼干塞给了人家,还说是巧克力的。饼干里有巧克力碎是不假,但烤糊也是不假。那些天童磨先生都没怎么出门,据带土说发布会之后他得按报社的要求在三天内写出稿子。他从行李箱里搬出来一台小巧便携的打字机还有厚厚一摞文件与资料,笔记本也大敞着摊在桌面,而他本人则在这些令人头晕眼花的物件面前一坐,一整天都不挪窝。
      与搬了家的童磨先生相反,芙这几天一直住在小酒馆二楼的小屋里,她丝毫不介意平日的吵闹,并且干脆购入了一些个人用品,像是可爱的摆件,台灯与挂历之类的,打算以后回到科贝尔特后就在这常住。她说,她想离大家近一点。说罢,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明媚地像是那天雨后看到的彩虹。这些天她跟着我和萨奇还有梅丽又去淘了一张小床,搬进了梅丽的小屋里,以后就能每天住在一起的两个小姑娘兴奋地不得了。芙激动地尖叫起来,一把抱起梅丽,在小女孩软绵绵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不过因为童磨先生,我们的寝室反而显得拥挤了起来。商讨下,童磨先生被安排在以前老爷子的位置,而总是嫌我们吵的老爷子决定搬出寝室自立门户。于是我去船坞找乔伊,看他能不能帮忙再从甲板下的船舱里拓展出来一个小房间,好让睡眠一向不好的老爷子早点结束梦话的折磨。我们两个在船舱里兜兜转转,最后瞄上了一个当作货仓太小,目前当作临时储物间,但里面基本上什么也没放的小屋。一开始没有往这里考虑的原因是这里没有窗,作为寝室的话会阴暗得不少,而且位于甲板下,海浪的喧嚣近在咫尺,甚至会觉得有点压抑。但让老爷子一直将就着住在有窗户,通风良好的医务室也不是个办法,毕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空出来安排病号入住。在我为难之际,乔伊爽快一拍手,说这压根不是个问题。
      “可以在甲板上开一个天窗,那样采光也好,还能及时通风。再架上可以从里面开关的木质屏风就可以了。”
      乔伊不愧为海贼团顶尖的船匠之一,何种改进都不在他的话下。我去船坞的时候,船的修葺已经完成,乔伊甚至还贴心地给我们又加了个辅助外轮和驱动器,以防类似那场海啸的极端天候再出现。他还神神秘秘地说,他在船上安了个惊喜,不过得等到船全部改装完成后才肯给我们看。我问他那究竟是什么,值得他这么大费周章地遮遮掩掩。他回答说,绝对是我们看了之后会觉得酷毙了的机械装置。他这自信满满的回答让我特别不安,毕竟按照他以前的思路来看,他设计好的机械基本上都能正常运转,但像是直接一瓶盖崩到窗户上,砸碎了玻璃的“拔瓶塞机器人”,还有差点把人拍出脑震荡的“起床机械臂”,并没什么实际作用,除了成为凶/器。
      他可能是看出来我在想什么,不怎么高兴地反驳说他之前这些都是闲来无事的突发奇想,他给我们安装的可是深思熟虑后的大作。而且,鬼斧天工的造船技术与前无古人的机械设计整合起来,才是造船这门艺术的真谛,就像是传说中的古代战舰“冥王”一样。不过不管他怎么解释,我依然慌张得不得了,我甚至都以为他很可能会给萨奇设计一个一触即发的陷阱装置,来逮住我和飞段之流的偷吃惯犯。

      等到船彻底完工的那一天,梅丽和乔伊把小船一路从船坞驶向码头,一路洋洋洒洒,挂在旗杆上的长长旗帜迎风舞动。船的外轮卷起层层浪花,在海面上留下银白色的涟漪。乔伊把小船改造成像是白胡子海贼团的主船,莫比迪克号那般,外轮在不用时可以收回船舱中,以免长时间在海水中浸泡而长满藤壶,或者是被海藻纠缠,影响后续使用。在他展示如何用船舵旁新增加的手柄控制外轮的收放与开关,以及驱动器的蓄能和使用时,我一瞬间感觉到原本中规中矩的小船又显得高端了不少,颇有了一些威武气概。
      上了甲板后我一眼就看到了那扇新增的天窗,单向玻璃深蓝色的涂层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是落满繁星的大海。天窗被做成了有小木格作为加固与装饰的那种,放在甲板上一点也不突兀,反而让甲板不似以往那般空空荡荡得有些单调。新翻修的小屋内拆掉了原先天花板上的吊灯,天窗顶替了其位置,室内采光好了不少。小床靠墙摆在一侧,正巧与天窗错开,防止阳光过于刺眼。单人床对面摆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一盏台灯,足够在这十平米的空间内照明。老爷子对自己的新房间十分满意,连这次交维修费的时候都没有多讨价还价,甚至一改常态的算计,说仍在筹备基金阶段,准备找时机东山再起的白胡子海贼团要是在财务上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他就好。我们在场的都一愣,我,飞段还有萨奇以一种一言难尽的困惑眼光打量着这个今天看起来心情挺好的财务部长。在童磨先生爆发出夸奖老爷子为人和善的赞叹声,以及芙的极力应和声中,我们三个的表情更是纠结。童磨先生话音刚落,老爷子便瞪了我们所有人一眼,说赶紧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时间就是金钱。
      在参观完小船的全新改造后,乔伊神秘兮兮地把我们所有人叫到位于船头的小隔间里,那里搁置着一架大/炮,虽然我们从来没用过。原本炮/台的旁边又摆上了一个大家伙,用帆布遮掩着,看形状我估么着也是武器一类,这时我才放下这些天一直悬着的心。幸好他没搞什么奇怪的东西。我背地里这么感慨着。“看好了,这可是我倾尽心血耗费三个月的时间才完成的作品,在此赠送给各位,望好好对待。”乔伊一本正经,却不无自豪地说着,抬手撩开厚重的帆布,一台锃亮的,看起来应该是炮/台,但说不好是什么的物体出现在我们眼前,金属抛光,还上了清漆的表面反射着点点暖色的灯火。
      “……这是炮/台吗?”我有点不确定地问。
      “等离子炮。”
      “等离……我去!这也太酷了!”
      乔伊说,这台高科技武器的蓄能与船的外轮用的是一个,所以只有确保船上有足够的电力就可使用。这等离子炮的亮相可以说是闪瞎了所有人的眼,也突破了所有人的想象极限,罗德一脸欣喜地形容,就像是他最喜欢的连载漫画《海军英雄索拉》中,邪恶军团杰尔马66使用的科学兵器那样。可能男人都喜欢这机械与武器类东西,就在其他人,包括虽然不表态,但是也对其十分感兴趣的老爷子,以及成日一副假小子做派的芙,都围着这东西团团转的时候,对科技类完全不在行,以至于搞不清楚状况的童磨先生,以及完全理解不了为什么我们会兴奋到忘乎所以的梅丽傻傻地站在一旁愣神,完全成了看客。
      激动万分之际,我眨着闪亮亮的眼睛,问站在一旁暗中得意的乔伊,文森特以前在信中提到,他熬夜设计,说是超越了世界政府的人间兵器的作品是不是就是指这个。
      乔伊愣了愣,挠头说并不是。“那个是我某天的突发奇想,灵感来了后越弄越上道,打算过几天给你们展示的来着。”
      他说完这话,我的心情一瞬间就像是从位于万丈高空的空岛跌到了海平面万米之下的鱼人岛,按照他以往突发奇想出来的物件基本上都没什么实际作用,但是当作刑/具却是十分合格的德行来看,这八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还会成为捉拿偷吃惯犯的好帮手,这么想着我难得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不由自主地发了个抖。

      这些天里,梅丽在船坞做工时几次三番一不小心睡在工作台边,担心起小姑娘安全的船坞老板把她拍醒好几次,弯下腰与她视线持平,叫她回家好好休息。即使旅途劳顿,但是小家伙擦干脸上的口水渍,依然倔强地表示自己的船一定要自己负责到底。后来,那个身型胖胖悠悠,长相和蔼的中年人在好说歹说之下,表示再厉害的船匠也需要足够的休息时间,那样才能确保大家日后航行时的安全,小姑娘这才悻悻点了点头。
      梅丽终于给自己放了假的这几天中,来了一群衣着考究,拎着公文包,抱着文件夹的人。其中有两人与老爷子似乎是熟识,尽管我想不明白从净土来的老爷子什么时候认识的他们。这两人趁着其他人在码头安排船只补给的时候,来和老爷子聊了一会。看起来应该是领队的老人家梳着夸张的发型与胡子,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行走的四叶草,还冲老爷子伸出干瘦的手臂,与其亲切地握了握手。他说,每次都很期待老爷子的来信,也感谢老爷子提供关于净土那边的有趣信息。聊了没几句,老人家身旁的银白色头发,拥有碧蓝色美丽眼瞳的女人冲我们招了招手,然后走到正与芙玩翻花绳的梅丽面前,弯下腰,轻声说:“谢谢你一路上这样保护罗宾。谢谢。”她说着,拥住了小女孩。
      梅丽用软糯的童音高声回答,保护同伴是应该的。
      那个女人腼腆又温暖地笑了。
      梅丽问她是谁。
      她回答说,是一个不怎么称职的母亲。
      从那老人家与老爷子的对话中得知,他们在进行科考研究,去的地方大多都十分偏僻,还有一些是人迹湮灭的无人岛和危险区。他们将搜集来的信息写成报告发表在学术期刊上,或者直接整合成书籍,老爷子就是忠实读者之一,也难怪脾气向来暴躁的老爷子能和对方心平气和地交谈这么久。那老人家说,他们在这里只是做短暂停留,不然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的季节洋流可能就赶不上了,但还是想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好后续之后,来老爷子在信中提过的地址看一眼。不多时,停靠在港口边的三桅帆船上传来一句呼喊:“欧哈拉学者团的各位,准备登船出航——!”
      那个老人家和女士冲我们微微欠了欠身,然后转身向船只走去。
      “罗宾现在一定与大家快乐地航行在海上——!”船只开始渐渐远离码头的时候,梅丽忽然明白了什么一般,小小的身影冲出小酒馆。她站在码头边,将小手搭在两边向船上的人大喊。“要保重哦——!罗宾的妈妈——!角都说熬夜不好,所以再忙也不要学罗宾哦——!”
      靠在船舷边的女人安静地冲梅丽挥了挥手,眼里闪着若有若无的泪花。

      这些天来,萨奇也没有闲着。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蒸馏装置,很专业的那种,搬到了小船的厨房里,还购置了一筐柠檬。他就此蜗居在这独立的厨房内,把自己一关就是四天。酒馆的家伙们都对他搬运回来的这一整套玻璃器具很感兴趣,我们这些人基本上有事没事就从码头悄悄登上甲板,凑成一堆向里面张望。只见厨房的台面上的繁复玻璃器具中咕嘟咕嘟煮着什么,空气中洋溢着的酸甜清香告诉我们大概是柠檬汁,而萨奇坐在料理台旁,埋头奋笔疾书,还时不时若有所思地挠挠后脑勺。
      阿布萨罗姆很不放心地说,看这架势像是钻研危险试剂的科学怪人。
      和他一同向里面偷看的我还有飞段额角一抽,打量着这个狮子脸半晌,腹诽着无论怎么看接受人体改造的他才是真正的科学怪人。
      阿布萨罗姆估计也是看懂了我们两个的眼神,他垮下脸,高声反驳说他这是“墓园之王”应有的野性。
      结果因为他的声音过大,我们三个当场就被萨奇从厨房的窗户边轰走。后来其他人再去围观的时候,十分沮丧地告诉我们萨奇拉上了窗帘也堵上了门。
      不过四天后,待到晚上人来的比较齐时,萨奇从厨房里端给我们一人一份点心。看样子像是派,只不过中间的夹心是透明的,像是水晶一般,仔细一闻还有柠檬独特的清甜味。派的表面是疏松绵软的蛋白霜,如同一座小雪山摞在酥脆飘香的挞皮上,中间的透明夹心弹弹的,像是柠檬果冻,但完全不见其略显苦涩的酸味。完全没有吃过的甜品,出乎意料地美味至极。
      我们好奇地问萨奇这是什么做的,萨奇贱嗖嗖地神秘一笑,让我们猜。不管怎么联想他搬回来的那个蒸馏装置,只有芬芳的柠檬味作为线索,却无论如何将这份点心与其联系起来。后来,萨奇骄傲地一甩他的飞机头,说这是料理界刚刚兴起,使用化学方式来制作餐饮的艺术,其名为“分子料理”。萨奇解释说,他在杂志上读到了萃取玫瑰精油加入菜肴提香的文章,于是灵光一闪,干脆就把柠檬中名为“芳烃”的一大类物质用蒸馏的方式提炼出来再做成甜点,而且通过此种方式可以去除柠檬的杂味。
      虽然似懂非懂,不过大部分人跟我一样,还是被萨奇的想法给惊艳到了。在高声的夸赞中,萨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着后脑勺说这份点心还有待完善的地方,他想新年宴会的时候用这份甜而不腻的点心,作为送给大家的新一年祝福。
      只有甜蜜,不再有苦涩。

      发布会后,罗西南迪也终于能好好放松一下。一天中午,我们很是意外地看着个身穿黑色羽毛大衣的高挑男子抽着香烟推门而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整天跟在止水身边的乌鸦成了精。定了定神,才发觉这就是听说三个月没在酒馆露过面,只活在电话中的罗西时,一屋子人都炸开了锅,给了那个羽毛球一个大大的熊抱。罗西在店里坐定,才发觉这里居然有他并不认识的几个人。童磨先生忽闪起瑰丽的彩瞳,拽起一旁正喝着红茶看着报纸的罗砂,还有整理完采访又写完报道后累得只想脑子放空的阿布萨罗姆,跟上芙雀跃的步伐,一蹦一跳地与黑毛球问了声好。
      在他刚与欢笑着,语速飞快的芙握握手,说完“请多关照”后,童磨先生又紧接着自来熟地替剩下所有人做了个自我介绍,甚至包括了在一边认真无比地听萨奇传授做甜点秘诀的带土。
      听罢,罗西点了点头,恍然大悟地说:“原来都是大家的伙伴啊,一开始我还在奇怪平时除了个别几个常客外,因为是在海面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白胡子海贼团开的,所以都没怎么有人敢来的酒馆怎么就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生面孔呢——”
      他说着,又点燃了一只香烟。在众目睽睽之下,艳丽的火舌顺着他的羽毛大衣一路蜿蜒向上,火光之中,罗西南迪一脸深沉地吐出一缕灰白色的烟雾。与他毫无察觉下的淡然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在场其他人的惊慌失措。
      “救火——!罗西又把自己点着了——!”
      人仰马翻之中,一切闹剧在十藏忍无可忍的咆哮声以及水龙弹中落下了帷幕。

      在这里作短暂歇息的日子悄悄过去,除夕在不知不觉中轻轻敲响了这家小酒馆的门。除夕一大早,童磨先生就哼着小曲,将手背到身后,看起来心情甚好地走到我,以及正和我聊着空岛相关情报的带土面前,保持着一贯的嬉笑面容。他冲我打了个招呼,说能和大家住在一起真好,有安静的清晨,有大家轮流做的早餐,有暖手的热茶与咖啡,有性格健谈豪爽的邻居。虽然伙食没有曾经作为人时那般精致,寝室也不及那般豪华,堆砌着的上供得来的金银珠宝换成了书本,画纸以及账本,但至少不用每天醒来面对着的就是空空荡荡的屋子,以及把他当作神明一般供奉着,大气不敢出,毫无生气的教徒。和我寒暄没几句,他从背后亮出两封信笺,收信人写着童磨,从笔迹看来似乎都是用的毛笔。
      他说,他最好的朋友以及他曾经救助过的一对兄妹终于来信了。
      按照童磨先生的说法,他经常会给他曾经的同僚还有喜欢的女孩写信,但是除了他最好的朋友以及这对兄妹以外,都没有回过。连同那个叫“忍”的女孩也是,除了第一封叫他滚得远远的逐客令以外,没再有其他回音。他说,他最好的朋友虽然脾气暴躁,每次会的内容也简洁得不得了,但这也许就是友谊的证明。那对兄妹是他曾经在花街遇见的。长相漂亮的妹妹因为得罪了人,在哥哥不在家时被人用火烧得体无完肤,不成人形,伤心欲绝的哥哥抱着濒死的妹妹在街上向路人求助时碰上了他,他把那对兄妹变成了鬼后妹妹才得以保住性命,谁知后来他们也成了同僚,一起为所有鬼的老大办事。
      和他的挚友不同,那对兄妹的回信一般是由哥哥撰写,长长的,经常要看上好久。开篇是礼貌的问候,再对他先前来信的内容进行详尽的回复,结尾前再加上对日后的祝福,面对作为救命恩人的童磨先生,语言很是得体。兄妹俩比童磨先生提前将近十年离开的地狱,走之前,哥哥牵着妹妹的手,冲处身于烈火中的童磨先生鞠了个躬,旋即两人的身影便消失不见。走出地狱后,并不想再像生前一样被花街束缚的兄妹,远远离开了那个曾经带给他们噩梦般童年与少年时期的地方,哥哥想要谋得一份更好的差事,好让妹妹过上幸福的生活。不过,考虑到自己并不俊朗的长相而在人群中倍感压力与自卑的哥哥虽说当过花街讨债人,但现在却找不到合适工作,一向性格娇纵如同公主殿下般的妹妹难得提出在大城镇周边的山林搭起小木屋居住,两人依靠摘药草维持生计。奈何,曾身为花魁享尽荣华的妹妹着实过不惯清贫的生活,时常哭哭闹闹,但每当哥哥提出搬到城市的时候,妹妹又狠命摇头,然后哭得更厉害。
      于是乎,哥哥只得在暗中尽量节省不必要的开支,因此总是会把童磨先生寄来的信攒上很长时间,再一口气全部回复。
      童磨先生这么滔滔不绝得解释着,掂了掂那份看起来十分有分量的信封,说晚些时候再细细看。他转而打开了另一封薄薄的,看那放荡不羁的笔迹一猜就是他挚友寄来的那封。童磨先生低头看了不出两秒,脸上笑呵呵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说:“哎呀,真是越来越简短了呢~”
      “写了些什么?”带土问。
      “啊,就一个字,‘滚’。”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我和带土都迷茫了,甚至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两个相互对视一眼,内心无一不再疑惑童磨先生这是被讨厌了吧。不过转念一想,要是被讨厌了的话,对方大抵也不会花这么昂贵的邮费,特意寄来一个字。我和带土又暗地里思量了很长时间,又考虑到先前童磨先生提过,这挚友动不动就把他头打掉的行为,最后得出结论:童磨先生可能是真的被讨厌了。我们不知道这话当不当讲,但是想起来童磨先生说过他身为鬼的时候的所作所为像是欺骗信徒,玩弄人心,专吃长得漂亮的女孩子,真的很招人嫌,于是我们决定这些话还是不告诉他好了。
      毕竟我们现在还没讨厌他的原因,也是基于以上的事情他现在都不干了的缘故。至于说话不走心什么的,有了飞段,也不怕再多童磨先生他一个。只是我难保老爷子日后不会感受到地狱级别的头疼。

      午后,我和带土还有自来也大叔在车站的月台前等候不多时,一辆海列车卷着水花,烟囱冒着一团团灰白色的浓烟,滑行了片刻,吱呀呀在面前停稳。列车的门徐徐敞开,提着行李,面带疲色的旅人结束了奔波,站在月台上深呼吸,将海风中的温柔留在胸腔。来来往往的熙攘人群中,金色头发,柔柔笑着的男人还有红色头发,欢呼不已的女人格外的显眼。
      “水门老师——!玖辛奈姐——!琳——!”
      带土的眼神亮了,他挥舞着手臂向那边高声喊道。
      刚刚从列车上下来的一行人中,叼着烟,蓄着胡子的男人拍了拍边上正抽着烟斗的老爷爷的肩,说:“看,带土和艾斯他们在那边。”
      “阿斯玛?!三代目大人?!大家都来了?!”
      “哦,因为收到了艾斯的邀请函啊。”大胡子这么解释着,走上前,狠狠捶了一下带土的肩膀,低声骂道:“人家艾斯都记得把我们叫过来,你小子居然一点音信都没有,亏我们还是同班同学。气人。”
      带土倒吸一口凉气,抬起手,揉了揉生疼的肩,偏开视线嘀咕说:“……我以为你们会讨厌我……”
      阿斯玛先生皱起眉,呸了一声,一把勾住带土的肩膀:“怎么会呢。就算出了那些事,到头来我们只是在不断地责怪自己没有把你看好罢了。讨厌起最喜欢助人为乐的带土什么的,真的做不到。”
      闻言,带土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看着装作若无其事,抽着香烟的阿斯玛先生,似乎有些哽咽。忽然,一个栗色短发女孩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他又连忙扬起一个大大的欢快笑容,冲对方挥了挥手。“重色轻友。”阿斯玛先生在一拳又捶到带土肚子上后,无比鄙视地这么评价。
      令我意外的是,之前在火之国见过的柱间先生还有扉间先生都到齐了,本以为身为一代和二代火影的两位会忙得不可开交,就算寄出了邀请函我也没怎么指望过本人到场。柱间先生依然神采奕奕,而扉间先生也仍然是那副云淡风轻中,有一丝丝不耐烦的样子。扉间先生说,他一开始因为公务并不打算来,但奈何哥哥生拉硬拽还装可怜,都快给他玩上了假哭,美名曰让亲爱的弟弟好好给自己放个假,于是才来的。他瘫着脸这么说完后,可能是怕我误以为他其实不喜欢我们,连忙补充说他之所以现在看起来有点暴躁是因为他忍受了一路来自他哥哥的絮叨。
      水门先生接过话,无奈地表示,柱间先生十三个半小时的车程中,一直把脸贴在车窗的玻璃上,雀跃的样子像极了参加学校春游的孩子们,一路上漫无目的的闲聊也不曾间断过。扉间先生闻言冷哼一声,说他的哥哥比较适合去幼儿园待着。
      我瞥了一眼正和三代爷爷还有自来也大叔叙旧的柱间先生,风度翩翩,和颜悦色,根本看不出扉间先生所形容的一丝一毫。看出了我的困惑,扉间先生解释说,也只有在其他人面前他的哥哥才是这幅姿态,不过在他面前则硬生生地成了耍小脾气大王,他这么多年来也想不明究竟是为什么。我调侃说,一定是扉间先生是一个让柱间先生觉得可以信赖,可以依靠的家人。谁知,扉间先生立刻摆出了一张臭脸,还瞥了一眼和带土握手寒暄的哥哥,并表示要真是如此,他立刻就把他的哥哥放生在科贝尔特,不要也罢。
      在列车开走前,我又向车厢里望了望,确定就他们几人后,问扉间先生:“请问有收到过泉奈先生的消息吗?我把邀请函发出后再也没收到过回信,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在春岛也依然在脖子上围着白色毛毛领的扉间先生长长地“啊”了一声,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一般,摸了摸下巴后说:“好像大哥之前收到过他的来信,说是因为有带土在,先前被带土在会议上顶撞了的宇智波斑恼羞成怒,不想再与这小鬼有关的人员来往,所以他不来,也不准他弟弟泉奈过来。”
      “……诶?这管的有点宽泛了吧?”
      “哼,死板的宇智波一族一向如此。不过其他大家族的作风也都差不多。”
      可能这十三个半小时真的让扉间先生备受折磨,去酒馆的一路上他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他的哥哥,也好在柱间先生一路上与自来也大叔谈笑风生,而我们其他所有人就默默地把舞台让给了这两个话唠,跟在他们身后,并不打算加入他们的话题。玖辛奈小姐对此旅程很是期待,她爽朗地笑着说,虽然在村子的职务原因没法在这边待的时间太久,不过她想尽可能在停留在这座小岛的时间内,尽情游玩。沿途,我向她和水门先生介绍了一下商业街,歌剧院,美术馆,号称“自由之都”的科贝尓特的盛景与繁荣街市简直数不胜数。
      “啊对啦,”玖辛奈小姐双手轻轻一拍,“上次带土在信中说的花田在哪里?那真的好漂亮的说!”
      “唔……那个在山里,有点绕,可以叫带土带路。”
      玖辛奈小姐快乐地高高跳起,她冲带土喊了两嗓子,但沉浸于与琳聊天中的刺猬头红着脸,什么都没能听进去。
      “切,重色轻友的说。”
      屡次被无视了的玖辛奈小姐嘟起嘴巴,火红的发梢都有些不满地在空中微微翘起。我看着一旁那个扭扭捏捏,傻笑不停的刺猬头,不由得感叹这家伙“重色轻友”的头衔算是坐实了。
      一路上吵吵嚷嚷,回到小酒馆时映入我眼帘的就是一个长得像是站起来的狐狸一般的男人,蓄着两撇小胡子,扑闪着轻快的折扇,正坐在吧台边和加尔还有芙闲谈。那人见我来了,就算我们也只是一同吃过关东煮,却也像是见了久违的老朋友一样热切地挥了挥手。“好久不见啊,艾斯。这里真是一个好地方,就像雾隐村一样。”
      “好久不见,鬼灯先生。近况如何?”
      “啊啊,不错呦。正好我这段时间也休假,还先坐列车去边上的一个有沙滩的岛屿看了一眼,再坐船过来的。那岛上的烤肉可好吃了呢。”他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起来更像是高高瘦瘦的狐狸先生。他身旁的芙举起手,兴冲冲地说:“芙也是!芙结束了净土的旅行后立马就来了这边!还去了一个叫斯特劳的冻岛看了冰雕与烟花!玩够后才来的科贝尔特,也是坐船!芙从来没那么长时间地坐船呢!然后然后,半途中有一条大鱼张着嘴想要吃掉小船,站在甲板上的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有一个剑士小姐刷地拔剑,一道寒光闪过后那条大鱼就被劈成了两半!然而面对一船人的感谢,那个剑士小姐只是含蓄地点了点头,她真的超帅的——!”
      “哇,看来小芙芙已经遇上了一个很强的家伙呢。这片大海上可是四处都有这样的厉害的人。”
      “加尔大哥肯定也是这么厉害的人!”
      “哈哈,谢谢啦。”
      “哎呦,被夸了啊,就暗自傻乐吧,臭小子。”
      “鬼灯叔叔绝对也特别厉害!”
      “天啊,小芙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你也傻乐吧,大叔。”说着,加尔将散发着果香的酒倒入马提尼杯中,点缀上一片柠檬,递到鬼灯先生面前。“特调,算我请的。”
      “谢谢,我真的好中意你这小子啊。”说着,鬼灯先生将玻璃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脸上尽是笑意。在我与坐在角落里的童磨先生还有老爷子招了招手,准备进入店里就坐时,鬼灯先生一把拉住我,神神秘秘地说:“眼镜仔拓哉来不了了,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他被他爸强迫去参加联谊会!笑死我了,一想到他平日里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就想笑哈哈哈哈!”
      “哈哈哈,不是吧?”
      “真的!我上次和其他几个水影喝酒的时候碰上他了,一副拮据,但明显就像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们就在他的隔间,我简直忍不住想要冲过去嘲笑他的念头。他除了写诗外什么都不喜欢,连当忍者都是被他爸妈逼得。不过他也算是争气,在对忍术丝毫不感兴趣的前提下还成了特别上忍。平时休班的时候就去河边看看鱼,然后吟诗几首,能看见他在人群间面如死灰的样子,又心疼又好笑。”
      加尔托着腮,想了想,说要不这几天鬼灯先生去商业街的书店转转,买几本诗集给他带回去,也算是抚慰一下对方自闭的小心灵。
      鬼灯先生点了点头,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觉得也是,不然他也太惨了哈哈哈。”
      听见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倒霉蛋买伴手礼,芙也来了劲。她冲酒馆中一个偏僻的角落大喊:“啊,对了!角都前辈——!请问你知不知道什么诗集比较好看呀——?”
      “不看诗集。不知道。”正在看书的老爷子敷衍地回答。
      “诶——”芙歪了歪头,然后又问:“那角都前辈平时看什么呀——?”
      “历史书。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坐在老爷子对面的童磨先生用金属扇子挡住半张脸,一副失望的样子为芙打抱不平:“诶,角都也对可爱的女孩子太凶了,过分哦~”
      “你是不是也想被我凶。不想的话就闭嘴。”
      “角都太过分了,真不讨人喜欢。”童磨先生抽了抽鼻子,眼角流下一行行泪水。不过不管他怎样假哭,差不多已经摸清对方脾气的老爷子头都不抬,依然专心致志地看着书,喝着茶,全然与世隔绝。直到在柱间先生终于认出了鬼灯先生后,惊呼为什么水影也在这时,老爷子才缓缓开口:“放心吧,疯了的还不止你们几个。”这句话他们听得一脸茫然,不过我似乎理解了其中的含义。毕竟还有一个长期驻扎在这的前任四代风影还没到场,现在逐渐先生的感叹实在为时过早。
      与鬼灯先生一并来的还有蝎先生还有他的奶奶,据蝎先生说是坐船的时候恰巧碰上的。蝎先生的奶奶是一个看起来很爱笑的老人家,微微佝偻着背,笑起来眉眼弯弯,很有亲切感。奶奶站在一旁,看着乖巧坐在椅子上陪老爷子喝茶的梅丽,小女孩一反常态穿上了老爷子不知道从哪买来的精致和服,看得奶奶直呼可爱。“哎呀呀,谁家的孩子,真是太乖了。”
      奶奶弯下腰,亲切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梅丽,全名黄金梅丽号!是船精灵!”梅丽忽闪着水汪汪的眼睛,认真地高声回答。
      小女孩稚气的举动一下子就俘获了老妇人的心,白净的糯米团子般的小脸蛋仿佛都能掐出水。奶奶怜爱地伸出皱巴巴的手,轻轻揉了揉梅丽的小脑袋“哎呀呀,好有精神的样子啊。有精神好啊,有精神好啊。”
      小女孩肯定地点点头,回答说:“梅丽也这么觉得,因为梅丽不喜欢生病。”
      “梅丽讨厌生病呀。”
      “嗯!但是梅丽喜欢吃布丁!”
      “哎哟,喜欢吃布丁呀!下次有机会去千代奶奶家,奶奶请你吃布丁好不好?”
      听着这毫无违和感的祖孙间的谈话,蝎先生默默地抬起手,捂住了脸,不忍直视。
      我调侃说:“奶奶人真好,就像是萨奇的外婆一样。”
      蝎先生发出一声冷哼:“我小时候怎么也不见她这样。”
      “可能小女孩比较讨人喜欢吧,哈哈哈。”
      蝎先生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算作认同。“萨奇的外婆也这样吗?”半晌后,蝎先生冷不丁这么问。
      “萨奇的外婆喜欢清静,所以这种宴会一般是不会跟着来的啦。蝎先生的奶奶好像特别喜欢这种场合呢。”
      蝎先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回答说是的,有时候甚至会太过闹腾让人觉得头大。“每次我和奶奶一见面,奶奶都会玩各种恶作剧,肩上插着一把假刀装死啊,从角落里冒出来吓我一跳啊,或者是偷偷把我家门锁给换掉,还有在家里安装各种意想不到的机关,简直屡禁不止。奶奶还住在砂隐村中,但隔三差五就往我那个位于海边的偏远工作室跑,有时候还会短住一阵,然后以我被吓到的表情为乐。”
      “哈哈哈,奶奶真的好活泼。”
      “活泼过头就不是个好事了。”蝎先生说着,坐在我们旁边,正试图拒绝和自家大哥说话的扉间先生猛地点起了头。蝎先生和扉间先生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又默契地偏开脑袋,不约而同地看向各自的烦恼源泉。我正觉得两人的行为好笑,旋即便透过窗户看见了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头上别着一朵火红扶桑花的身影。与妈妈并排走在一起的罗杰老爸察觉到我的视线时,兴高采烈地冲我高高挥舞起手臂,隔着半个路口还有玻璃窗,都没能屏蔽掉他洪亮的嗓音:“哟——!儿子——!儿子啊——!哈哈哈哈!”
      我象征性地冲他抬起手,摆了摆,之后就不怎么自然地把脸转开,假装在和别人说话。不管几年过去,就算一开始对他的怨气也逐渐消散,时至如今我依然有点接受不了他这过于热情的性格。就算我和罗杰老爸之间的关系这些年来不温不火,我有什么事情首先想到的依然是白胡子老爹,这些事他也向来不怎么介意。不过一直如此,算是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不进不退,基本上都在原地踏步的关系,原因不光在于我,其实也在于他。至于他,或许是出于当年对我的愧疚,明面上不好意思说;至于我,大概像见了鼬先生的迪达拉一样,只不过想让先前因一厢情愿而赌气的自己显得没那么像个笨蛋罢了。
      虽然这样有时会让我觉得有些别扭,不过就一直这样下去倒也不赖。就当是多了一个性格过于活泼,时常令人头疼,而且喜欢叫我“儿子”的奇怪朋友。
      像在木叶的时候,三代爷爷告诉我的那样,不知道怎么办的话就不要去管了,顺其自然。很多事情是强求不来的,“解决”也从来不是唯一的正确答案。
      就算是除夕,刑事部的老爹还有泰勒叔还是没闲下来,仔细一看,连鬼鲛此时都不在,八成又是在值班了。罗杰老爸一进酒馆后发现了不少生面孔,和大家爽朗地打了个招呼,相互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后,罗杰老爸不知道怎么的就和柱间先生聊到了一起。他兴致勃勃地听柱间先生解释忍术的起源,在听到柱间先生又扯到忍者村如何建立的时候,眼里闪着激动的光芒。扉间先生此刻才松了一口气,这才有空闲端起从进门开始直到现在尚未喝过的茶水,尽管茶水此时早已凉透,也丝毫影响不了他渐渐放松下来的心情。可能对他来说,此刻最美妙的事情莫过于多出来一个人,代替他听他哥哥无休无止的唠叨。尔后,那说到兴头上的两人凑到了老爷子面前,伸出手挡在对方摊开的书页面前来引起其注意。丝毫没有察觉到被打扰了看书的老爷子正处于暴躁的边缘,罗杰老爸央求老爷子讲一讲我们出海时的故事。
      “去找艾斯。”老爷子板着脸回答说。
      罗杰老爸和柱间先生冲我这边张望一眼,眼神中全是期待。我抬头看看表,指针不知不觉中已经指向了四点一刻。我挠了挠头,解释说我得去市政厅一趟,市长一家新年出去旅游,现在只有罗砂一个人在那待着,之前说好了我去帮他忙。我话音刚落,那两人又凑到了老爷子面前,连同一直看热闹的童磨先生一起,三人围着老爷子坐成一个圈,催促着老人家讲故事。我讲挂在脖子上帽子戴好,准备出门之际,蝎先生叫住我:“那个海军呢?金色头发,脸上有疤的那个。”
      “啊,罗德里克吗?”
      “对。”
      “他今天早上在码头训练的时候,被老爷子失手砸晕了,”我抬起手,指指天花板,“现在在二楼躺着,应该还没醒。”
      “训练?被角都?”
      “对。老爷子平时教他一些体术,虽然每次罗德都被揍得很惨,不过确实进步挺大的。”
      蝎先生的眉毛皱在一起,眨着灵动的桃花眼,疑惑地看向被三人烦得直翻白眼的老爷子,喃喃道:“想不出来这家伙居然会有为人师表的一天。”语毕,他又抬起头向上望了望,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本来还想和那家伙好好聊聊艺术的,遗憾。”
      “迪达拉和飞段刚刚应该是去贝尔梅尔小姐的杂货店帮忙了,不然他在的话一定会与蝎先生争论艺术的。”
      “是啊,那个一看就短命的小鬼。”蝎先生一面嘟囔着一面撇了撇嘴,之后就没再开口。
      我冲蝎先生打了个招呼示意要先行一步后,刚走出小酒馆的前门,从玻璃窗中看到老爷子的侧影,在阴影中竟显得如此疲惫,与神采奕奕的其他三人形成强烈的对比。我敢说,老爷子此刻绝对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累与头疼。

      这是我几年来头一次进市政厅内部,寻找罗砂办公室的时候忍不住好奇地四下张望,还站在楼梯上扶着栏杆,仰起头望着天花板复古的壁画看了好久,手绘勾勒出的日月星辰显得如此庄严肃穆。顺着罗砂之前给的门牌号,我在四楼找到A427房间,敲了敲门,一个穿着衬衫的红褐色头发男人将门从里面打开,看见我时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我帮着罗砂收拾了好半天的档案与文件,只不过是发布会这几天留下来的,居然也在桌子摞起了高高一小堆。分好类,再按时间顺序收纳进档案夹,然后放进橱柜。罗砂的办公室不大,有一个棕木制作的办公桌,一扇百叶窗,搁置档案的橱柜,摆着茶壶与茶叶罐的小桌,还有一个绒布沙发与茶几。我问他在这里的工作会不会有点不适应,当一村之长那么长时间,而且对整个国家的军事机关拥有绝对的发言权,现在反而成了一个小岛城市的行政顾问,会不会觉得别扭。他歪了歪头,说也没怎么不适应,反正当上风影前也是担任类似的职务,就当是回顾青春了。
      “罗砂,你以后想竞选市长吗?”
      “不了吧,我觉得我没法胜任。”
      “啊?为什么?”
      “这里可是‘自由之乡’啊,出身于森严又拘谨的体系下,很多观念早就根深蒂固了。我选定这里作为目标,其实也是想来体会一下什么叫做‘自由’而已。”
      “说不准从未体会过自由的反而更理解自由的含义呢。”
      “哈哈,谢谢,”他抬起手摸了摸后脖颈,“也许等我真正知晓的那一天,再参选也不迟吧。”
      等到收拾完,罗砂锁上办公室的门,我提议绕路去一趟治安局,去看看鬼鲛,泰勒叔还有老爹有没有结束除夕的工作。罗砂点了点头,淡淡说了一声好。得到同意后,我一声欢呼,他的眼神在落在我眉飞色舞的脸上时,他也露出了一个颇为无奈的笑。作为朋友来说,罗砂靠谱又稳重,很是令人信赖,虽然在我和飞段又天马行空地构想着怎么疯怎么闹时,他总是忍不住会来叮咛我们不要闹得太过,在听说我和飞段带着梅丽,抓着缆绳从瞭望台上往下荡秋千时,他甚至板着脸,严肃地叮嘱我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后来文森特调侃说,我们这些人向来都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出,从来不往心里去,现在说多了也是白费口舌。可是罗砂依然不屈不挠,期望着我们总有一天能把这些听进去,也是用心良苦。鬼鲛还曾经对此表示,说不准除了十藏老妈以外,还能在不远的将来会多出来一个罗砂婆婆。当时鬼鲛说完这话时,罗砂有点不满地皱了皱眉。不过的确像是担心着自家熊孩子的老婆婆一样,罗砂的存在令人心安,就算两人并排行走,互相都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像是家人之间才有的默契。
      他说过,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不过小酒馆对他来说才不会仅仅只是一个“暂时的家”。
      我那时跟他说,过个一年半载再下定论也不急。
      他笑了笑说,他可算是知道为什么我爱罗只在小时候见过我一面,却能一直把我惦记到少年时期。他还说,有些人见一面就忘不掉了,我们这些人都是如此,耀眼夺目。
      “我有预感,你会成为一个很好的父亲。”在去治安局的路上,我冷不丁这么对他说。
      “嗯?为什么?”
      “想起来了一些事,然后就有了这样的预感,”我冲他露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笑,“被说教怕了呗,罗砂婆婆。”
      他皱着眉,毫不留情地学着老爷子的样子,在我的脑袋上劈了一记手刀。
      到达治安局的时候,我哂笑着对他说,我打算悄悄溜到门口,然后大喊一声,吓办公室里的人一跳。在我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的时候,他对我的恶作剧一点也不感冒,一脸无奈地看着我蹑手蹑脚地从楼梯口挪到走廊。我窃笑着准备冲进去,然后发出一声震天响的咆哮时,我看见办公室门前的人微微一愣,那个靠着墙,百无聊赖地站着的大背头漫不经心地瞥了我一眼,随意地摆了摆手。
      “嗷——!”
      “……你可拉倒吧,本大爷都看见你了,”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想吓到本大爷你至少也得学了阿布萨罗姆的本事后再来吧。”
      我冲飞段呸了一声,问他在这里干什么。
      他冲罗砂抬了抬下巴算作打招呼后,指指屋内,说贝尔梅尔小姐和迪达拉摊上事了。我问他又是因为阿布萨罗姆吗。飞段耸耸肩,说我猜错了。“阿布萨罗姆这几天老实了一点,贝尔梅尔小姐虽然还是整天骂他变/态,不过至少没再打起来,”他叹了一口气,干脆也把背在身上的大镰刀卸下,搁在墙角,“刚刚帮贝尔梅尔小姐往小酒馆搬食材的时候,在街上遇到了两个鱼人族的家伙,贝尔梅尔小姐不知道怎么了,吓得烟都掉了。然后本大爷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就抢了本大爷的镰刀,咆哮着冲其中一个高个子劈了过去。”
      “啊?怎么回事?”
      飞段不语。他难得认真地低头琢磨了片刻,说:“你还记得贝尔梅尔小姐说过,她的故乡被鱼人族的海贼团给毁了吗。她身为退役海军拼尽全力还是没能守护住故土,也没能保护得了她的家人。说不定……”
      飞段没说完,但我和罗砂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沉寂的片刻,罗砂才清了清嗓子,问:“贝尔梅尔现在没事吧?”
      “嗨,气成那样也说不上有事没事,而且那个家伙也不像是等闲之辈,但似乎并不打算对她出手。但是迪达拉脑子一热,连什么状况都没有搞清楚就直接冲那个高个子鱼人丢了两个炸/弹。那鱼人虽然避开了,不过还是把街道炸出了个大坑,现在正在谈赔偿,连同那两个鱼人族的——”
      飞段的话尚未说完,办公室的门便从里面缓缓推开,迪达拉阴着脸最先走出来,还一甩长长的刘海,随即出来的就是贝尔梅尔小姐,她却不似飞段描述中的那般盛怒,反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带着一脸歉意。正打算上前询问怎么回事的时候,一个红色皮肤的大块头鱼人以及一个金色头发的人鱼从走了出来。我和那两位相视一愣,旋即认出了来者:“……泰格先生和乙姬王妃?”
      高大的泰格先生冲我咧开一个笑容,寒暄道:“好久不见啊,艾斯。”
      “真的呢,上次见面还是四年前吧?”王妃笑着,蔚蓝色的眼眸中温柔地像是装下了整片大海。
      “是啊,后来都是和大家书信联系的呢,近期可好?”
      我和这两位的谈话令飞段和罗砂更是不解,本以为是贝尔梅尔小姐的仇家,飞段都抄起镰刀做好了攻击的架势,却发现我和这两位是熟识。贝尔梅尔小姐尴尬地轻咳一声,说她认错了人。看见迪达拉站在走廊一侧,朝天翻了个长长的白眼后,她解释说她看见泰格先生身上太阳状的烙印,才下意识地以为泰格先生是袭击她故乡的那一群人之一。
      “那是太阳海贼团的标志啦,是为了鱼人族的自由平等而创立的哦。泰格先生和乙姬王妃都是鱼人岛响当当的革/命人士,宣扬生活在深海的鱼人族也与其他种族一样享有平等的权利。”
      泰格先生点点头:“是的。太阳海贼团不喜欢人类,出身于鱼人街的船员基本上都遭受过人类的迫害。不过我们也从不屠杀人类。我们的目标是平等,而不是让鱼人族成为凌驾于人类以及其他族群上的存在。”
      听了我和泰格先生的解释,飞段和罗砂不约而同一皱眉。那个大背头把镰刀重新背起,吐槽说那贝尔梅尔小姐不是恰好搞反了吗。贝尔梅尔小姐拮据地点点头,有些慌乱地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用打火机点燃。她深深地吸了一口,从口中呼出灰白色的刺鼻烟幕,定了定神后才开口:“侵略我故乡的那一波人身上也有一样的标记。我在现世徘徊了十年,那群混帐的海贼团标记,还有这个太阳形状的红色烙印,就像是噩梦一样挥之不去。抱歉,先前太过冲动了。”
      “不要紧,”泰格先生摆摆手,“不过你说那群人身上也有太阳海贼团的标志?”
      “对。”
      “领头的是谁?”
      “阿龙海贼团的阿龙。”
      泰格先生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嘟囔说这就说得通了。他说,他死后不久就听说了太阳海贼团解体的事情,有一些船员自立门户,那从一开始就仇视人类,一言一行都宣扬民/粹/主/义的阿龙这么说来就是其中一个。“那混帐小子一开始的观念就和我们的宗旨相违。他一直主张鱼人族才应该统领全世界种族,特别是人类。每次与其他海贼团还有海军交战的时候,要是有人看着他倒是还好,一旦让他自由行动,他就会把所有除了鱼人族以外的船员杀死,然后把尸体丢进海里。”泰格先生说着,沉沉叹了口气。“是我作为船长管教无方,让他犯下此种罪行,着实对不住。”
      说罢,他冲贝尔梅尔小姐鞠了一躬。“但还恳请你不要怨恨整个鱼人族。”
      “不会怨恨的,”贝尔梅尔小姐吸了一口香烟,“不过我会怨恨整个阿龙海贼团,并且永远不会原谅他们。因为他们夺走了我的故乡,砍伤了我的朋友,还带走了我心爱的女儿。我会一直诅咒他们,不管他们身处世界的哪个角落。”
      “感激不尽。”
      “没什么好感激的,就事论事而已。说起来你们四年前来过科贝尔特?”
      “是的,当初只是待了半天不到就匆匆起航了。”
      “这么着急?”
      “啊,为了鱼人族的利益四处奔走。我虽然对人类没什么好印象,不过王妃说和平是改变的第一步。直到几年年底才差不多将一切收尾,也收到了白胡子寄来的邀请函,就和王妃一起过来看看大家了。”
      “那你们那边现在状况怎么样?”
      泰格先生一愣,旋即脸上绽放出笑意,回答说:“啊,很成功,多亏有了王妃。现在鱼人族已经争取到在陆地上的居住权了呢,是在红土大陆附近的一个由巨大红树构成的小岛。这个岛在现世可是一个旅游胜地,而且离鱼人岛也不远,可算是最理想的结果了。科贝尔特的霍名古市长还有白胡子都帮了不少忙,拖了大家的福。”
      贝尔梅尔小姐嬉笑着吹出一个烟圈,说大家都能幸福起来真是太好了。每当这种时候,总是会庆幸自己出生在了这个世界上。她这么说。

      老爹和泰勒叔暂时还有些事务,鬼鲛也因为迪达拉丢出的那两个炸/弹的缘故而多了额外的工作量。我们和泰格先生还有王妃先行离开,一路上听着王妃讲述他们在其他岛屿的见闻,以及如何在各大政/治面谈上说服对手。乙姬王妃眉眼弯弯,甜美的笑容中丝毫看不出那股在政/界上拼尽全力的狠厉以及决绝。听了我这番调笑,她有点不好意思,说还多亏了有身为顶级律师的堂吉诃德夫人,直到最后才会水到渠成。我,飞段还有贝尔梅尔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堂吉诃德夫人是指谁,在脑海内蹦出一个温文尔雅的金发女子形象的时候,三个人不由自主地惊叫出声:“市长夫人?!那个温柔的市长夫人是顶级律师?!”
      “是呀,为什么大家怎么都一副惊讶的样子?”
      “因为她从来没有提过她的工作啊!而且温柔到好像都从来不大声讲话的市长夫人居然是律师?!”
      “是呀,不过她在辩论时可是雷厉风行呢,可帅了!”
      “想象不出来!完全想象不出来!”
      一旁的罗砂还有泰格先生看见我们一副夸张的表情不由失笑。罗砂难以置信地问我们,我们居然和市长一家那么熟居然会连这件事都不知道。我反驳说,平时见面的也只是罗西,市长都忙得很少见到本人,更别提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市长夫人。相别于我们的吵闹,迪达拉还是阴着脸,在飞段手贱般地使劲拽起他的冲天辫,像是拔大葱一样向上狠狠一拔后,他才回过神来,咬着牙,放狠话说他以后先让那个叫阿龙的家伙在艺术中升华后,再来收拾这个大背头。
      飞段一挑眉,揶揄道:“哎哟,你可真是护着贝尔梅尔小姐哟~”
      “……才、才没有!你瞎说!嗯!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而已!压榨居民收保护费什么的真是不艺术!”
      “哎哟,鬼鲛说你简直就是对贝尔梅尔小姐言听计从呢!”
      “……他也是瞎说!嗯!”
      “谁让我家小迪达拉这么贴心。”
      “……我才不是‘小迪达拉’!别把我当小鬼!也不是你家的!还有贴心是什么鬼?!”
      “好好好,知道了。带回帮我再搬一箱酒过去。”
      “好,嗯。”
      “……这不是言听计从是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本大爷了哈哈哈哈哈哈——”
      “罗砂!艾斯!你们话好多!嗯!还有飞段!你不许笑了!简直就是精神污染,脏了本艺术家的耳朵!”
      乙姬王妃无奈地嗤笑出声,说小孩子真的好可爱。随即,一直在旁边憋笑的泰格先生,在迪达拉仿佛起了杀心的凛冽注视中,默默点了点头。迪达拉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硬生生把自己装出一副刺猬的姿态,我们此时的任何一言一行都能成为触怒他的理由。他气呼呼地在前面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我们所有人在后面悉悉索索的窃笑让他时不时往后投以一个暴躁的瞪视。哄闹中,一只送报鸥扑棱着洁白的翅膀在我们上空盘旋了片刻后,落在我的面前。鸟喙在胸前的棕色背包中翻找片刻,然后衔出一封信件,附着暗红色的封蜡,信封上用利落的钢笔手写体写着我的名字。
      “……这是给我的?还是走的特快?”面对我的疑问,那只送报鸥点了点头,发出一声嘹亮的啼叫,随后便挥动起翅膀飞向天穹。我好奇地将信封侧面撕出一个豁口,将信展开,扫了一眼内容。
      “亲爱的波特卡斯·D·艾斯先生:
      您好,非常抱歉冒昧来信。我是革/命军萨博参谋长手下的通信员,看到了报纸上寻人启事后前来答复。马林梵多战争之后,失去了早年记忆的参谋长一直想向你说声抱歉。没能遵守出海的约定,很抱歉;没能及时赶到战场,很抱歉;忘了你们,很抱歉。
      ……”
      捏着信纸的手无法停止地颤抖,视线突然之间变得恍惚,眼神完全无法聚焦在纸面,我也不知道自己摆出了什么样的表情。这封信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明明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就是看不懂。焦虑之中,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我忘了我后来是怎样回到小酒馆的。那封信到头来也只看了一段,剩下的与其说是有点看不懂,不如说是我的大脑彻底停止了思考。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到了小酒馆的门口。见我一路上都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罗砂有些担忧地看着我,问我出什么事了。我勉强地勾了勾嘴角,老实回答说我现在也还不清楚,得等我把这封信看完再说。酒馆对面的码头上,原本在屋里的一群人凑在了一起,分成了两半,个个摩拳擦掌,颇有一种海贼团交战的气势。终于从昏迷中恢复了神智的罗德里克冲我们这边招招手,说他们正打算玩游戏,要不要一起来。加尔拿出一本厚厚的书,举在空中向我们展示着,喊道:“我们把海贼之间的竞赛游戏,Davy Back Fight,按照这本书上的规则改了改,比较适合宴会的时候大家一起玩。要不要来?”
      “本大爷要!超有意思的感觉啊!”飞段在前面小跑着,路过迪达拉时还一巴掌拍了拍对方的小脑瓜,挑衅说:“有本事来抓本大爷啊,小矮子!”
      迪达拉果不其然炸毛,一面咆哮着,一面张牙舞爪地伸手去抓前面那个不断灵巧避开的大背头蠢货。
      “艾斯队长,你来玩嘛?”
      我摇摇头,谢绝了乔纳森的好意,说:“先不了,现在有点事。”
      “什么事?不要紧吧,艾斯队长?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哦?”
      我没来得及回答乔纳森,就直径走进小酒馆,挑了一个不会有人打扰的小角落坐了下来后,这才展开被我攥出层层褶皱的信。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待不安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才接着将信读了下去。这封信不长,但是我好像花了整整一个世纪才将其完完整整看下来。读完后,仿佛嗓子被鱼刺卡住了一般,很不是滋味,还带着点刺痛。这封信所说的内容无非规整一下就是萨博失忆的事情以及直到前不久为止的现状。按信中所写,被革/命军的首领在海中捞出来,苏醒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勉强有点印象的只有自己的名字。我想,这可能就是当初被天龙人袭击所造成的。虽然没能遵守约定成为海面上最自由的海贼,甚至把孩提时代的所有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不过无论怎么说,他还活着,而且迄今为止都好端端地作为革/命军的参谋总长,在大海上活跃着,有了一群了不得的同伴,干着了不得的事情。
      单单是这一点,就足够令人庆幸了。
      “……还活着啊,这家伙。也难怪,之前无论怎样找都找不到他的消息啊。”我自言自语着,将信纸折好,重新放回信封中,长舒一口气,这时才发现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童磨先生忽闪着彩虹色琉璃般的双眼,把玩着折扇,似乎从一段时间之前就开始在此耐心等待。见我将信收好,他才抬起头,冲我露出一个和蔼明媚的笑:“艾斯心事重重呢~”
      “啊,童磨先生没有和其他人去玩吗?刚刚我好像在码头上看到你了。”
      “哎,看到艾斯无精打采的样子,我就和大家打招呼说来找你了。我是一点都可见不得船长不开心的样子啊~况且其他人也很担心,”童磨先生用扇子点着下巴,“出什么事了?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呀~”说着,他从身后的桌子上端来一小碟柠檬派,与前几天吃过的相比,中间又多了一层覆盆子果酱夹心,透明的内馅在西斜的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缤纷的光,像极了他的眼睛。“萨奇说,吃的能让你稍微开心一点,然后特意叫我带过来的。”
      我看着他,无奈一笑,说:“一个很古早很麻烦的事情找上门了,长到你可能不愿意听。”
      “可是艾斯什么都不说的话,才更让人担心,不是吗?”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也就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关于记忆中那个总是带着深蓝色礼帽的少年,以及如今信中所提到的一切。童磨先生只是静静听着,看着我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叉子轻轻戳着柠檬派,而我也不想和他发什么牢骚,很多情节像是十岁时得知萨博死去的消息,还收到了他独自出海前寄来的书信后,一个人跑到山岗上哭得死去活来之类的,统统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过于沉重的情感,往往到了嘴边,全部都化成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听我讲完,童磨先生问我现在是不是很难过。
      我回答,没什么好难过的,挂念的人还好好的活着,有同伴还有兄弟的陪伴,这没什么不好的。直到我望见他的眼底明晃晃地写满了“骗人”后,我才发觉我刚刚说出口的话是多么的没有说服力,连我自己都瞒不过。我想了想后,有点不好意思地改口:“……啊这个……是有点难过啦,毕竟都为他伤心过好一阵子,这些年在镜中海也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但是他居然忘了我们什么的,一时半会还真的有点接受不来啊……哈哈……”我笑着,用叉子剜下一小块柠檬派,放到嘴里,出乎意料地没有前几天尝过地那样香甜清爽,反而增了十分突兀的咸涩味,又齁又苦。
      我捂住嘴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一低头一看,柠檬派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滴上了泪水。
      谁知道这些泪水是从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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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这张快卡死我了。就不想写得那么煽情,总觉得平平淡淡才是真(?),不知道大家感觉如何。预计两张正文和一篇番外,这文就完结了。感谢大家能看到现在,祝大家今日愉快。
    感谢在2020-07-20 09:24:56~2020-08-07 09:46: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双穹宇宙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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