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火影]通缉犯

作者:辰日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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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缉令135


      海贼与评论家

      我本以为不会再见到他,至少最近不会。上午和飞度帮老妈顾了顾花店,期间她把一朵红艳艳的扶桑花别到了我的头上,笑脸盈盈地夸赞说真帅。我瞥了一眼玻璃船反射出的镜像中,我那像是在某个类似于德雷斯罗萨那样的夏岛度了假一般的形象,黑色发丝间的花朵与她头上的如出一辙,在一旁的飞段见此情景笑得呛了一口加了蜂蜜和柠檬的温热红茶,丝毫不妨碍那吭哧吭哧的笑声在屋内蔓延。也不知道是出于害羞,还是因大背头北极熊的嘲讽而生气,一时间红了脸。不过他的笑声没持续多久,听见老妈问他要不要也戴一下看看的时候,瞬间低下头,不吭声。我看他这样好笑得紧,连忙提议说应该一边戴一个,这么帅气的大背头可不能荒废。他用幽怨的眼神瞪着我好一会,但我看他那憋屈的样子却笑得越来越欢。
      等我们从花店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于是就在酒馆里看到了那天在街上哭唧唧的狮子脸阿布萨罗姆。他一脸豪横地坐在吧台前,双手环胸,气势汹汹的样子把来送货的贝尔梅尔小姐给吓了一跳。看见来者后阿布萨罗姆也一个机灵,在他又要大喊“丈母娘大人”之前,贝尔梅尔小姐一把抢过旁边加尔刚刚保养好,尚且还搁置在吧台上的猎/枪,她把枪口对准那个狮子脸男人,说要是他再纠缠不休,她真的会开枪。
      “绝对不会了!丈母娘大人!”
      “不许喊我‘丈母娘’!”
      “好的!丈母娘大人!”
      贝尔梅尔小姐一看这个自说自话的家伙就来气,我觉得她生气也挺正常的,特别是知道她的女儿在被下了安眠药的情况下,差点跟这个大变/态结婚后。他与路飞一行人是刚从七水之都出来后遇上的,那个时候路飞一伙在海面上捞起了一个漂浮着的酒桶,那酒桶伪装成了献给海神的祭品,但其实是莫里亚他们放在海里的饵,莫里亚就是在那时注意到了路飞一行人。这些事都是鬼鲛给这家伙录口供的时候得知的,连同逼婚的事情一起。在鬼鲛听到他一边抽着鼻涕,一边嘟囔说他还请了满满一教堂的僵尸当作婚礼的见证人,但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圈圈眉,还把他踢得不省人事。
      “……僵尸?”鬼鲛有点不确定地问。
      那家伙点了点头,解释说是莫里亚操纵影子的能力,再加上他们那里一个号称“天才外科医生”的船医缝制又强化过的尸体,才有了他们引以为傲的僵尸军团。但是,一个发了疯的圈圈眉打败了教堂内所有的僵尸,还抢走了他的“新娘”。那家伙是个一心想偷窥女澡堂的变/态,才不是什么英雄救美的骑士。阿布萨罗姆敲着桌面反复强调。闻言,鬼鲛那往日里玩世不恭的戏谑表情霎时无影无踪,他皱着眉,直勾勾地盯着那张狮子脸,仿佛在质问对方怎么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所以说,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莫过于自己身为变/态而不自知。后来鬼鲛和贝尔梅尔小姐打电话,说录口供的情况时,他只听贝尔梅尔小姐在电话那头暴怒着大骂一句脏话,好像还掀了桌子。
      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们所有人都觉得今早贝尔梅尔小姐拿枪比着对方时一点也不过火。可能是又想到了她女儿差点在昏迷时嫁给了面前的这位变/态男,贝尔梅尔小姐气急,低声骂了一句“妈的”,把枪还给加尔,然后一股脑把用小车推来的订货丢在门口,头也不回地走了。阿布萨罗姆见对方生气了,焦急万分,他看着对方离开后,琢磨了片刻后冲出门外,大喊:“我只是喜欢柔弱的女孩当妻子,但是一点也不介意丈母娘强势又暴躁——!”
      “你可闭嘴吧!”边上的加尔忍不住咆哮道,用枪/托在对方脑袋上狠狠地敲了一下。看着阿布萨罗姆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哀嚎,加尔长舒一口气,不耐烦地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没什么事就赶紧走。”
      “不,我有事来找你们……”
      加尔啧了一声,嫌弃地摆着手,全然一副送客的架势。“有事也赶紧走。”
      可能是察觉到自己要是再蹲在地上不挪窝,加尔下一秒就会叫来其他人把他抬走后,阿布萨罗姆慌忙站起身,一脸严肃地说:“不,我有事跟你们说,这事还挺重要的。”
      “什么?说完赶紧走。”
      “关于[黑胡子]的事,”说着,他咧开一个骇人的凶恶笑容,“我知道你们也想要报仇。”

      按照阿布萨罗姆的说法,[黑胡子]在几年前就掌握了一种能夺取别人恶魔果实的能力,然后拥有隐身能力的他就被盯上了。一开始[黑胡子]蒂奇想拉拢他加入他们阵营,但没想到无论怎样威逼利诱,阿布萨罗姆都不同意,誓死效忠于他的船长,身为王下七武海之一的莫里亚。于是他们便杀了他,强行夺走了他的能力。说到这里,他冷哼一声,随即又有些消沉:“那群混蛋也盯上了莫里亚大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听说[草帽]路飞称为海贼王之后,[黑胡子]也依然在暗中蠢蠢欲动,他是个很有野心的家伙。也不知道莫里亚大人怎么样了,我在镜中海没听说有他的消息,应该也还安然无恙吧,佩罗娜也是,霍古巴克也是,真希望大家都平安无事。[黑胡子]那混蛋狡猾得很,替不替我报仇也都显得无所谓了……”
      我们一群人陷入了沉默,连一向神情温和的温斯顿在听闻蒂奇的所作所为后,阴翳笼罩着他的脸,目光冷如寒冰。造孽啊。他站在我边上,恶狠狠地说。像是大家庭一样的白胡子海贼团里猛地蹦出来这么一个叛徒,所有人心里其实都挺难以接受。那段记忆在我们这里被大家不言而喻地选择性忘记了。无论是以荒唐的理由杀掉最亲近的朋友也好,还是在战场上对朝夕相处的家人下手也罢,全部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的高阁,静静等待着落满灰尘。往日的欢闹,往日的陪伴,一切一如曾经却又有哪里不同。只不过没了唱歌走调的马尔科,没了千杯不醉的比斯塔,没了静看我们犯傻,然后替我们善后的以藏,没了平时和我疯闹,给马尔科,萨奇,还有以藏添乱的哈尔塔,也没了一派群魔乱舞之态的其他人。那时候萨奇还是厨师长,我还留在船上,蒂奇也没有杀掉萨奇,把我出卖给海军。
      阿布萨罗姆的话骤然提醒起我们,究竟为什么来到了这里,究竟为什么直到现在,萨奇有时做梦还会悄悄地哭泣。
      阿布萨罗姆犹豫了一会,看看我们愈发沉重的脸色,纠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没事,你说,我们听。在得到加尔的回答和我们的肯定后,他方才开口,说那场战争后,蒂奇抢走了老爹的能力,取代了老爹的位置成为了新的[四皇]。这句话完全是触怒了海贼团众人,令人窒息的压抑感顺着中烧的怒火在酒馆的前厅蔓延开,在冗长的沉默中爆发。先前去码头附近吹风,顺便看罗德画水彩写生的文森特还有飞段此时恰巧回来,瞧见里面气氛不对劲,纵使疑惑,但文森特立刻拽着刚想张嘴询问怎么回事的飞段躲到了屋外,在搞清楚状况之前先不贸然去打扰。
      极度压抑的片刻后,可以算作是所有事件导火线的萨奇,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抚平暴起的青筋,问狮子脸:“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与你们合作,等到那个混帐来到镜中海的时候收拾他,”他回答,“敢让莫里亚大人为难的家伙,敢打莫里亚大人主意的混账,我[墓园]阿布萨罗姆绝对不会放过。”
      他说,他现在身为周游世界的自由投稿人,人脉以及内部人士才知晓的小道消息都灵通地很。他打算作为白胡子海贼团的眼线,搜集蒂奇一伙人的情报,如何处置这个叛徒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处理,他相信我们绝对不会轻易将其饶过。
      说到这,他又追加之:“间谍的任务就交给我好了,我为了今天可是将见闻色霸气开发到可以和隐身果实相媲美的程度,虽然打探消息时还是不及以前那样光明正大罢了。”
      加尔将信将疑地问:“见闻色霸气?你怎么用的?”
      阿布萨罗姆呲出尖锐的獠牙,仰起头,自豪道:“听说同样是[四皇]之一的Big Mom那里有一个能用见闻色欲知未来的,而我则能用见闻色干扰到其他人见闻色的使用,所以只要保持到一定距离,看不到我本人的话,就能做到无人察觉地搜集情报。正所谓‘有追踪就有反追踪’。就连打斗的时候也会有预测不出我行动的优势,也是托了隐身果实的福,我才会冒出这样的点子。”
      在这适者生存的大海上剑走偏锋无疑也是制胜法则之一。听完阿布萨罗姆的解释后,大家都惊愕不已,因至今没有听说过有人把见闻色往这种新奇的方向去开发,也算是开了眼界。我估么着,可能曾经有人这么想过,但是没有成功而已。阿布萨罗姆说,其实这不难,只要提前预测到对方将如何预测自己,就能实现反追踪,而且这个方法简直屡试不爽。我听完后歪着头思考了一会,才将他略显拗口的说明给捋顺,于是会意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我们,咧出尖牙利齿,嘿嘿笑了两声,满是傻气。
      他说,来这里之前他原本连霸气都使不利索,在被杀的时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与[四皇]的差距,连七武海都算不上的他在那些人眼中只不过是蝼蚁罢了。“我真的好害怕他们会把莫里亚大人怎么样,当七武海的日子总归来说还是太安逸了,有海军和世界政/府撑腰,什么也不用怕。但是在莫里亚大人被剥夺了称号后,实力早已被时代落下,再加上超新星海贼‘极恶时代’的崛起,也没有同样为原七武海的克洛克达尔那般阴险的谋略,面对[四皇]的追杀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死亡后,经过深思熟虑,我才决定暂时从海贼里隐退,接了一份还算是上手的工作后,专心修炼。以往对自己实力的自信在现在看来还真是可笑,但后悔莫及已经为时太晚。虽然这么做不会给还在现世的莫里亚大人帮上忙,不过我现在能做的只有在镜中海报这一箭之仇,不管是为了莫里亚大人,还是为了我自己。”
      说到这,他从座位上站起身,冲我们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请让我见一见白胡子,也希望各位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拜托了!在下感激不尽!”
      他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从喉咙深处发出类似野兽一般的呜咽,身型坚定无比。半晌后,萨奇轻咳一声,说已经可以了。阿布萨罗姆直起身子后便对上了对方温暖的笑颜,随即一愣。
      “除去莫里亚,其他同伴们都还好吗?”萨奇问。
      阿布萨罗姆回过神,也回以对方一个笑:“啊,都好好地活着呢,精神得不得了。偶尔还能听到一些关于他们的小道消息,佩罗娜还是一副作天作地的样,霍古巴克也一点也没变。”
      “你们关系真好呢。”
      “那当然了,就像家人一样。”

      等到一家人的情绪都平复地差不多,甚至开始商量起怎么收拾那个叛徒的时候,屋里的人这才察觉到在门外避嫌地人已经聚了一小堆,眼巴巴地往里瞅着。在加尔刚压下暴躁劲儿,重新坐回吧台前,冲门外的人摆了摆手时,那些人这才进来。
      “文森特说你们刚刚好像在吵架?”带土问。
      我们说没有,但是他眯着眼看着满脸阴翳的这一群人,显然是不信。芙牵着梅丽的小手,担忧之中拽了拽老爷子的袖子,问我们有没有事。老爷子瞥了她一眼,不以为然地沉声低估了一句,说要是我们能闹大矛盾,第二天怕不是太阳得打西边起。罗德里克搬着沉甸甸的画架,夹着画板走进来,见我们神色不太对劲,便问文森特和飞段发生了什么。那两个人也同样一头雾水地耸耸肩,没有作答。今天也一大早就来码头附近晃悠,还时不时会去找罗杰老爸聊天,听他闲扯的童磨先生柔柔笑着,说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完全可以找他倾诉。说罢,他鼻子一抽,流下一行清泪,他那扇子遮住脸的同时,还拍了拍老爷子的肩。
      “能让大家这么生气的事情一定很严重吧,我最看不得大家不开心的样子了……”
      他抽泣着,被老爷子颇为嫌弃地一把拍开。
      于是,冷静下来的我们跟他们解释了一遍大致情况。在童磨先生几乎快要止不住的眼泪中,飞段切了一声,说居然对家人下手,[黑胡子]这家伙还真是恶劣至极。身为本部海军准将,也参与过七武海召集一事的文森特点了点头,附和说:“白胡子海贼团靠建立起亲情来维系船员之间的纽带,这点海军那里也是有所耳闻的。因此,背叛了白胡子的马歇尔·D·蒂奇相比其他七武海更是得不到海军的信任。他有野心,有实力,有计策,善于隐藏,对海军和世界政/府来说也是养虎为患。他能借着战争踏上[四皇]的位置我一点也不意外,但是直到现在,提到他时我还是会忍不住唾弃他那糟糕至极的人品。”
      “……谁说不是呢,”罗德里克叹了一口气,苦笑了起来,笑容中隐约夹杂着难以言喻的荒唐,“连萨奇先生,连艾斯,连白胡子先生,连大家都可以背叛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对他来说,可能没有什么人不能去利用了吧。还真是糟糕透顶。”
      不管罗德觉得如何难以置信,但现实确实如此,就如他察觉到的那般令人唏嘘。他看起来有些难过,低着头,梅丽松开芙的手,跑过去,扑到罗德怀里,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
      在短暂的沉默后,在吧台前生闷气的加尔先是大骂了一句可恶,然后沉了沉嗓音,去试图掩饰住自己的哭声,说:“对他来说,这个温暖了其他所有人的家可能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我们默。
      处事圆滑,对所有事情都看起来游刃有余的加尔从来没在我们面前哭过。看着他用袖子胡乱地抹了两下脸,但泪水依旧像是从打开的水龙头里一般一个劲往下涌,童磨先生走上前,刚轻轻摸上对方的头顶,却被对方烦躁地拍开,泪水则来地更凶。我想起来刚加入第二番队的时候,泰勒叔那个时候还是队长,还没买来那把走了火的新枪,他和加尔因互相看不惯而在甲板上大打出手,两人打完后,加尔顶着被揍得淤青的眼眶窝在寝室里跟我抱怨,当然泰勒叔也没好到哪里去,好像还扭了腰。那个时候,一个之前没说过话的憨厚老前辈走到船舱,就这样拍了拍加尔的脑袋。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加尔,还有那个人才熟络起来。就算后来都忘了他和泰勒叔为什么打架,能让他俩打起来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多到数不胜数,却依然记得那个名为“蒂奇”的老前辈的温柔。
      其实,最令人心寒的不是他对组织的背叛,而是他忘了曾经作为家人的全部,也从来没把这个家放在心上。
      过了一会,小酒馆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忙,聚集的人群散开,吧台边的啜泣也渐渐止住。童磨先生一边和老爷子啰啰嗦嗦地说些什么,一边往靠窗的一个小桌子旁一坐,也丝毫不介意老爷子那压根没把他的话听进去的敷衍神情。一杯放着冰块的龙舌兰摆到了他的面前,他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看加尔,疑惑地眨着琉璃般好看的眼睛。
      “算是我请的。抱歉,刚刚不是在跟你生气。”
      说着,加尔冲他点了点头。“还有,谢谢。”
      语毕,在对方搭话前便转身离去,重新坐回吧台边,给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一饮而尽。
      老爷子看着身穿衬衫与西装马甲的调酒师,冲我和萨奇招了招手,把我们叫到跟前。“你们打算这件事怎么办?”
      我和萨奇耸了耸肩,说这事今晚得和老爹商量。
      他又问:“如果你们提前发现了他的阴谋,你们会把他怎么办?”
      我和萨奇想了一会,说会把他赶下船吧。
      “不杀死吗。”
      我们俩齐齐摇了摇头。
      真是天真。老爷子这么斥责道。“听了你们这样的回答,反而觉得那家伙愈发地该死。”说着,他又冲我们挥了挥手,示意我们他要开始看书了。
      带土叫住我们,疑惑地问怎么今天一大早就得知了现世这么多事情。我这才想起来刚刚十分钟内都被我们晾在一边的狮子脸,跟他解释说是阿布萨罗姆来告诉我们的,他想和白胡子海贼团合作。带土的视线在屋内环视一周,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窝进角落里的那人,尔后额角一抽,逐渐暴躁的眼神好像在抱怨为什么哪里都有他。
      听了见我们交谈的童磨先生冲那边的角落里亲切地打了一声招呼,那个狮子脸才闷闷不乐地回应了一句。
      正当我奇怪为什么这家伙看起来十分不待见带土和童磨先生时,带土才跟我说他们第一次在贝尔梅尔小姐的杂货店见面时,趁着童磨先生好声好气地跟对方讲道理时,他飞起一脚踢上对方脖子一侧,把他踢晕了过去。然后两个人在贝尔梅尔小姐的要求下还连拖带拽地把这个沉得不像话的家伙抬进了一个不知道是哪的小胡同里。加上今天,这算是他们三个本周的第三次偶遇。
      阿布萨罗姆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其实算是第四次。这家伙简直就是阴魂不散,带土嘁了一声,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么一句。瞧见对方渐渐阴沉下的脸色,狮子脸像是恶作剧成功一般,尽数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一手托着腮,偏头看着我:“拍卖会那次还真是大动干戈啊,你说是吧?”
      “……你也在场。”带土问。
      “那当然,还一路跟着你们呢,好歹我也是个自由投稿人。后来还看见你不知道用了什么把戏,所有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奇怪得紧。”
      他的话让我一下子紧张起来,于是开始在脑海内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只记得我们特意挑了与码头相反的方向跑,并且与紧追而上的那一群记者保持了不小的距离。当时考虑到我们还得等又折回经理办公室的老爷子,一时半会还出不了航,带土也是在把人给引到建筑物错综复杂的居民区中才使用的写轮眼,以便造成他们跟丢了的错觉,防止他们眼看着我们凭空消失后就干脆一窝蜂涌向不远处的码头,直接追到小船跟前。但是左思右想,我们一众人在那时丝毫没有察觉到早已被人跟踪,而且自从我们躲进居民区后那家伙就一直藏身于不远处,潜伏在暗中,悄悄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面对两个是见闻色高手的海贼,再加上两个实力超群的忍者,都没能露出马脚,某种意义上也是蛮吓人的。
      等我回过神来,大概是和我想到一起去的带土一改方才的不耐烦,也换上了严肃的表情。赶在他开口询问面前丝毫不肯掩饰自满,笑得无比嚣张的狮子脸,我肯定地说:“这就是你说的‘反侦察’吧。”
      “那是自然。”
      “挺厉害的。”
      阿布萨罗姆洋洋自得地听着我和带土解释事情原委,后补充说他就是凭着这本事才敢跟白胡子海贼团谈条件。闻言,带土点点头,抬起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下巴,感叹说要是会这种技能的话,做间谍那可是再合适不过。“那按照你的打算,就是借着自由投稿人的身份出入各种场合,来拓宽情报搜集面。之后要是锁定了那伙人的消息,就开始用这种方式继续跟进,刺探他们的底细咯?”
      “正解!我知道以我自身的实力没法与[四皇]之一的抗衡,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来找白胡子海贼团的原因。但是我完全能胜任打探情报的位置,而且信息来源绝对要比他们宽泛得多。”
      “确实,特别是艾斯他们也与那家伙有些恩怨的情况下,同意与你合作的可能性更大。”
      得到带土颇为认同的分析后,狮子脸也来了劲,笑得更是灿烂。他说,他仗着这身本事获得了不少珍贵的新闻素材,说罢,还意有所指地冲老爷子那边努努下巴。“喂,我给你写得报道怎么样?”
      都快被我们忽略掉的过往猛地被提起,老爷子,我,还有带土都直勾勾地盯着那个乐颠颠的狮子脸,对方丝毫不介意我们逐渐凝固的表情,甚至开始了自吹自擂。“那个时候,我看着你们消失不见才意识到少了一个人,于是赶忙折了回去,恰巧碰上你从窗口跳出来。我混在那群记者里,赶紧抓拍了几张照片。不过那天获得的信息量还是太少了,其他报社的人在当天报道完画作的交易情况后,虽说能确定漫画家和白胡子海贼团一起行动,但是确认不了到底是你们之中的哪一个。我整理素材整理了一个多星期,才发觉了你们的阴谋。你们一开始一定是想其他人先分头行动,把人给引开,然后让藏身在拍卖会的漫画家最后离开。但是你们有一个地方估计错了,每个报社派来的不只有一个记者,有人去追,就肯定有人蹲点!而且考虑到拍卖会结束时和那个大背头的对话,我基本上就确定了那个漫画家到底是谁,之后就有了那篇迟来的报道!你阿布萨罗姆大爷是不是很聪明?”
      我们看着这个骄傲地扬起脸,自我感觉异常良好的家伙,脱口而出便是:
      “……原来那东西是你这个蠢蛋写的!”
      本来等着被夸的狮子脸反而得到一句骂后,立刻就垮下了脸,委屈得不得了。

      为了防止自己又上了明天的头条,老爷子不得不压下火气,再三跟他解释说他是个忍者,并不是什么漫画家。阿布萨罗姆低头琢磨了一会,问为什么那个大背头当时会说“你画的画”。老爷子想也没想就回答说,那个家伙懂个屁。在一边发呆的飞段好巧不巧听见了后半句,额头青筋暴起,打算立刻高声反驳老爷子的话。这家伙一旦有别人骂他时,耳朵就尖得不得了。但在老爷子愈发凛冽的注视下,他刚到嘴边的话一个急转弯,变成了:“对!本大爷就是屁也不懂!”
      难得他肯看一次别人的脸色。这么想来或许是那次拍卖会结束后,被我和萨奇给揍怕了。童磨先生权当作是在看热闹,在飞段一反常态的发言后,他轻飘飘地来了一句:“飞段能对自己有个正确的认识,真是太好了~”
      果然,这家伙也不怎么会看别人脸色。后来炸了毛的飞段吵吵嚷嚷着,单方面冲童磨先生发脾气时,我看见老爷子暗地里送了一口气。确实,有这个大背头在任何情况都能变成未知数。带土问阿布萨罗姆,你的报道出错了,那该怎么办。谁知这人潇洒一挥手,好爽一笑,说跌宕起伏的大反转才是文娱圈新闻的魅力所在。说完,他又一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就算出了问题,他用的是笔名,有好几个马甲可以来回转换身份。
      “我在一个报社用的是‘阿布萨’,在另一个就叫‘罗姆’,还有其他的三个,不过这两个是我最常用的。”
      你就不能走点心,拿一个不是从你名字里抠出来的当常用身份吗。带土这么幽幽吐槽说,对方可不管,依然得意极了。
      两人聊了一会,带土忽然问阿布萨罗姆是不是也是皮毛族的。对方摇摇头,说他其实是人类,只是接受了人体改造,才成了现在这幅德行。“这可是‘天才外科医’的杰作!拥有大象的皮肤,熊与猩猩的浓缩肌肉,纯纯的野性!体重超过三百公斤!能称为‘墓园之王’的可必须得是像你阿布萨罗姆大爷一般的狂野!炫酷死了!”
      他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不过从带土的表情来看,应该和我一样有听没有懂。

      吃午饭的时候迪达拉和鬼鲛才露面,还少见得多了止水先生。止水先生说,他的工作总算完事了,这几天便补了一个小假期,但是十藏依然忙得团团转。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掩饰不住那幸灾乐祸。迪达拉通宵研究了一晚上“瞬间的艺术”,等到鬼鲛中午午休时,他顺路和对方一起来的。那两个人在看见那张熟悉的狮子脸时,不约而同地脚步一顿,眼神中写满了“怎么又是你”。
      这两个人后来知道老爷子的那张“仿佛是做贼一般”的抓拍特写时,笑得前仰后合。老爷子怒火中烧,干脆回家自闭看书去了,他说他又买了新的历史期刊,三百多页,厚厚的那种。
      午饭后,昏昏欲睡之时,带土问我要不要跟他,芙,梅丽,还有童磨先生出去一趟。我愣了愣,稍稍吃惊于他们是怎么凑成一堆的,便问他去哪。带土回答说,他刚刚从和老爷子一并回去赶稿的罗德说,科贝尔特有一个很漂亮的花田,他想用新买的照相机拍照,洗出照片后随着信一起寄过去。
      “那是不是以后你就不画画了?”
      “对啊……你一脸的失望究竟是什么意思,混账。”
      除却要去疯玩,并且打算在山坡上打滚的芙还有梅丽,童磨先生一并去的原因也是那个他喜欢的女孩子。他说,他也像给那女孩寄照片,在这种事上他和带土简直就是一拍即合。“我和带土说好了洗照片的钱平摊~”他这么说。不过罗德说的花田在哪里,我一下子想不起来,思索了好一会才一拍脑袋,说在外婆家附近。我正要起身和他们四人一并出门时,飞段唧唧歪歪地凑过来,抱怨说我居然会去那么少女的地方。还没等我回话,芙就邀请飞段一同前往,但在意料之中,被那个大背头北极熊以一种极为不屑的语气否决。
      “本大爷才不会去那种地方呢。”
      说罢,他也不知道在优越些什么,还一甩他那用半盒发胶固定好的大背头。
      带土皱了皱眉,学着他方才的语气说:“真就啥也不是,屁也不懂呗。”
      飞段下意识想要气得跳脚,但那平时不怎么用的小脑瓜一转,冷哼一声,说带土无非就是想用激将法,但他飞段大爷才不会上当。说着,他大跨步走到阿布萨罗姆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高声问:“喂,想不想入邪神教?”
      “……嗯……不怎么想,抱歉。”
      “真的?邪神教可是很好的哦,邪神大人眷顾着每一个教徒!”
      “还是不想。”
      “真的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不,谢谢。”
      “切,没劲。本大爷可告诉你,你错过了获得不死之身的机会,虽然本大爷是所有教徒中唯一一个得到的!这才是来自邪神大人的眷顾!所以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不死之身……怎么样都死不了吗?”
      “那当然!”
      “那你是怎么来这的呢?”
      “……不必操心……”
      飞段的话音还没落下,迪达拉就在一旁优哉游哉地补充说,饿死的。然后阿布萨罗姆就被晾到了一边,成了两个小孩打架的观众。两人还没打完,阿布萨罗姆一拍大腿,走到飞段身边,也拍了拍他的肩,万分诚恳地问:“不死之身什么的太酷了!要不要考虑加入莫里亚海贼团?我们可以在充满迷雾的海面上建立一个全是僵尸和坟墓的乐园!”
      “……啊?还是算了……”
      “真的算了吗?莫里亚大人也一定会很欢迎你的加入的!”
      “……对,真的算了……”
      “就算现在莫里亚大人他们还在现世,我们可以先筹备买船啊!然后还可以当僵尸们的指挥官!不过‘墓园之王’可是我的目标,你不许抢。”
      “……不了,谢谢。”
      推销不成反而被逆向推销的飞段一时间慌了神,在对方热切的注视下,老老实实地向对方道了谢,然后彻底安静了下来。鬼鲛说,现是给角都添堵,又是收拾飞段,他越来越喜欢这个新来的狮子脸了。飞段没有吭声,但是暗中冲着对方的椅子狠狠地踢了一脚。其实这看起来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的家伙最难缠的地方就是他格外记仇。

      花田位于小岛正中的山丘上,郁郁葱葱的树林之间,只有一条林荫小道通向此处,有如与世隔绝一般。从外婆家附近的玫瑰园拐上坡,一直顺着小路向密林深处走上去即可。春岛的花田就像是冬岛的冰川一般,是整个小岛最富有代表性的景观。梅丽和芙在路上玩起了“不倒翁跌倒了”的游戏,芙念完“不倒翁先生跌倒了”后再回头时,按理说不允许动也不允许出声的梅丽总是忍不住自己快要溢出脸颊的笑意,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银铃般,悉悉索索的笑声。再加上矮小的个子跑不过已经十六岁的芙,梅丽总是输得特别惨烈。有了这两人,一路都闹闹哄哄的,害怕被芙抓到,梅丽还纵身一跃勾住了我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了我身上,试图用我挡住一面咯咯直笑,一面扑过来的芙。但是对方显然完全不吃这套,挠了挠梅丽的胳肢窝,小女孩便松开了手,跌进了她的怀里,两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后来在两人连拉带拽的邀请下,我也半途加入了战局。等我转过身,闭着眼念完这句话后,扭过头,梅丽依然是一副拼命憋笑的模样,把小脸憋的通红。芙则是这个游戏的高手,一动不动的同时甚至对我比了个鬼脸,偶然间转动眼珠,瞟见其表情的梅丽发出噗嗤一声,然后大笑再也藏不住。一边笑着,梅丽一边向旁边跑开来躲避我的抓捕,路过芙的时候还没忘记挠挠对方的腰侧,也惹得对方一阵狂笑。捉梅丽简直就像是捉小鸡仔一样,根本一捏一个准,我把小家伙抱在怀里,才紧紧追上一路向前疯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绿色头发少女。我伸出手臂,拽住她胳膊,轻轻往后一拉,她向后仰倒撞到了我身上,于是三个人在山间小路上嬉闹作一团,笑声惊起林中歇息的飞鸟。
      这一路上,和童磨先生聊着天的带土还得时不时提醒我们注意看路,以防在几经岁月,变得崎岖不平的青石小路上摔倒。但到达花田时,一路疯跑的梅丽还是被凸起的树根绊倒,然后整个人滚进了花丛中,顺着坡度一路向下,快滚到坡底时才停止。她灰头土脸地从花草间仰起脸,露出一个傻笑。这个花田我只来过一次,还是刚来科贝尔特一星期时,去外婆家结果迷了路,无意间走到的。这座小岛的中心是一个不算高的山丘,树林密布,一年到头郁郁葱葱,而这个花田就在半山腰处,不算是人迹罕至,但知道其位置的人确实也并不多。像我一样,罗德也是碰巧才发现的。带土说,罗德是以前进山里写生时才偶然走到了这里。
      区别于市区那般喧闹但温暖的氛围,这里冷冷清清到略显寂寥,但绽放的繁花却令人无比安心。带土从背包里掏出自己的新买的相机,沉甸甸的老旧机型在午后的艳阳下闪烁着柔和的光。他说,他的钱只够买一台二手的。“不过看起来像是能越用越喜欢的类型。”我这么跟他说罢,他点了点头,看着照相机的眼神中被温柔填满,兴许是想到了某一个会和他一起在学校的树下吃便当的女孩。
      我又陪着两个小孩玩了一会游戏,有点出乎我意料的是,原本只是静静看着我们的童磨先生表示自己也想玩,虽然他一辈子从来没玩过游戏。听他这么说着,一时间有点感慨至少我童年时还有两个兄弟,而他谁都没有。后来几个人玩起来了鬼捉人,就像是之前的“不倒翁摔倒了”一样,我还是捉人的那一个,因为芙说我好像对此特别在行。我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后,觉得她说得不无道理,毕竟小时候每天都在森林里追着一群小混混不放,只为抢夺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的财宝。虽然说他们后来看见我时的表情都和见了鬼一样。
      我们把来时路过的那片小树林设定为起点,终点就是花田另一侧的树荫,我只能在花田的范围里活动。要是他们全数平安到达那就算是他们的胜利,下一轮我继续当鬼,反之则在被抓到的人中随机挑一个出来。完全忘了要给他意中人拍照这一回事的童磨先生一把扛起无论如何奋力地迈开双腿,却依然像是被老雕盯上的小鸡仔一样的梅丽,让我猝不及防地扑了个空,而芙也在这个时候与那两人分散开,还顺便扭头冲我吐了吐舌头。带土蹲在一旁扭开镜头盖,想给我们拍照,但转念想到拍出来的估计全都是残影,便就此作罢。他俯下身,相机镜头对准一束不知名的花朵聚焦,然后按下快门,也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在我们的喧闹声中独自发出一声声的傻笑。
      闹了不知道多久,在某一轮芙抓住了小梅丽后,当鬼的人就再也没换过了。小女孩跑不过我们,就算尽在眼前也因为胳膊短而错过,后来面对芙再也憋不住的嘲笑声时只得无能狂怒,小脸涨得通红。童磨先生闪着扇子调侃说,要是鬼都是梅丽这样的,那群猎鬼人可不得乐死。这句话简直就是狠狠地戳中了小女孩的痛处,她消沉地低下头,再抬头时泪水已经在眼眶里直打转。后来为了平衡一下其脆弱的小心灵,我假装摔了个大马趴,在小家伙飞扑向我的后背,带着鼻音大声宣布抓到我了的时候,我回答说是是是,还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小孩子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由阴转晴,得意地扬起脸,咯咯笑着说她可是要成为大海贼的人。
      奋力奔跑了半个下午的小女孩此时已经累得够呛,几个深呼吸后直接身子一歪,躺到在了花丛中,打了个滚,从远处看只能看到一个浅浅的小坑。芙学着梅丽,在小女孩一侧也躺下身,摆成大字,静静注视着天穹之中一团团成朵的云,软绵绵,轻飘飘。她说,看起来好像是城堡。她还说,她终有一天也要像梅丽他们一样,到达天空之中的云之国度。童磨先生在两人身坐下,盘起腿,我也干脆躺倒在一旁,打着哈欠说,能对这个世界充满幻想,这也是生而为人的浪漫了。“幻想也好,浪漫也好,永远无法停止的呢。”
      童磨先生好奇地凑上来,问芙说的“云之国度”是什么。
      梅丽解释说,那里是一个与这片海域隔绝,基本上只存在于海上传说中,漂浮在天际,由云朵和冰晶构成的纯白世界。她说,那里的人就像是天使,建筑物也是由厚实的云所构成,依靠着从我们所在的海域,被上升海流冲刷上去的泥土和种子培育出了从未见过的瓜果。
      “据说那里还有传说中的黄金乡呢,可是梅丽没能见到,罗宾说金子都被挖空了,”她回忆着,伸了个懒腰,“不过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居然还藏着一座用纯金制作的钟,据说是远古居民留下来的遗物。那座漂浮于云层间,由泥土构成的岛屿居然是从下面的蓝海被冲上来的,怪不得有一个被其他人取笑为怪人的大叔,穷尽半辈子也没能找到。没有人能想到黄金乡的遗址居然漂浮在空中。”
      把玩着照相机的带土在童磨先生边上坐下,接道:“那个黄金乡是叫‘香多拉’对吧?我记得在角都的某一本书里看到过,和咱们商团的名字一样,所以印象特别深。”
      “因为我们就是按照那个起的,连迪达拉设计的标识也是那座黄金钟,以及那座城的守护神巨蟒。”我失笑道。
      “哇,原来是有这么一说的吗。”
      “老爷子的主意,希望这个名字可以守住财运。但是后来他说只要有我和飞段在,守财只能是个妄想,哈哈哈。”
      “我还记得书中说,敲响黄金钟一开始是为了引导土著民族先人的灵魂回到故土,后来在四百年前,却因为一个冒险家与族长的约定,说只要敲响黄金钟就意味着‘我们在这里’,为以后他们的到来指引方向。也不知道后来还有没有再敲响过。虽然不怎么圆满,不过是个很棒的传说,怪不得刚上船,还不怎么适应,只想一个人待着的时候角都会给我推荐这一本。”
      “哈哈哈,大概是老爷子自己本身也很喜欢,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
      谈笑间,梅丽举起了小手,在半空挥了挥,示意她有话说。“敲响了哦。”她望着云层,肯定地点了点头。“黄金钟被发现后,路飞敲响了!钟声特别清脆,听了之后想哭的感觉!”
      “‘我们在这里’……吗,时隔四百年,好像这个故事又圆满了呢,”一旁的芙笑了,抬起手,眯起眼,用手指描摹着云层的厚度,“啊啊,要是钟声响起的时候我也在场的话,我之后一个月做梦都会笑出来。”
      “要是有人看见小芙做梦时在笑的话,之后那人做梦时也一定会笑的,谁让小芙这么可爱~”
      “哈哈哈,童磨大哥你好烦啦。”
      “……这么跟别的小姑娘搭讪真的好吗,你个花花公子。说起来你是不是到现在都没想起来给人家拍照片?”
      “哦哦,完全忘掉了~”
      “……你什么人啊,真是的。”
      “抱歉抱歉~”
      “……跟我抱歉有什么用啊,你好歹上点心吧。”
      一群人闹到现在,完全过了我平日里午睡的时间,跑过跳过后再一放松下来,大脑便控制不住地开始昏昏欲睡。我揉了揉眼睛,从草地上站起身,跟他们摆摆手说我打算找个树荫睡一会,现在困得紧。带土闻言,很是无奈地埋汰我说一天不睡午觉就能要了我的命。我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旋即又打了一个更是响亮的哈欠。在我正欲转过身,走到树荫底下的时候,梅丽叫住我,说,她想起来当时在一座小岛上寻找空岛下落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喜欢吃樱桃派的怪人。“那个人和艾斯说了好像的话,人类的浪漫什么的,”她说着,好像也搞不明白自己没头没尾的话想表达些什么,歪着头想了一会,然后接着道,“突然之间有点感慨,肯能是真的去了空岛后,幻想实现了才会这么觉得吧。不过那里的樱桃派真难吃,梅丽当时跟着去的时候偷偷吃了一点。”
      “哈哈哈,要是没做好的话樱桃派很容易发苦,萨奇说的。”我看着小女孩十分认同地重重点了点头,这幅可爱模样让人情不自禁地柔柔勾起嘴角,说:“不过梅丽能有这种感慨,说明梅丽长大了。”
      “梅丽这么说来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大海贼了?”
      “是啊。梅丽一直都是。”

      这是一个一开始就充斥着樱桃派的梦境。我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间,吵吵闹闹,面对着空空的餐盘,面前的长桌上摆着满满的樱桃派,甜腻腻的气味充斥着鼻腔。面前大快朵颐的大块头顶着一头黑色的卷发,憨憨地夸赞说萨奇做的樱桃派真是百吃不厌。我的视线对上他的笑颜时,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怔怔地盯着他看了一会,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口,徒留大脑一片空白。
      “蒂奇……我……”
      “怎么了?虽然艾斯马上就要当上队长了,但也别压力这么大啊哈哈哈。”说着,他分给我一块樱桃派,这是他最爱吃的。
      你不要待在这里了。
      后来,我义正严辞地这么说。他不明所以地歪头看了看我,依然吃着樱桃派。再后来,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玩笑话,一边打嗝一边笑得把自己给噎住了。不知不觉,梦境就陷入了一片空白,我睁开眼时触目的便是透过树冠的澄澈天空,我呆愣愣地看了一会,支棱起依然昏沉沉的脑袋,睡眼朦胧中看到站在不远处谈笑的两个男人时,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马尔科?以藏?”
      那两个人转过身,疑惑地向我张望,我使劲眨了眨眼,看清两人的容貌时才反应过来,一切都与梦中不同了。“……抱歉,睡懵了。”
      带土叹了一口气,揶揄说真是服了我。
      芙从花田另一侧急匆匆跑过来,扯过带土的袖子,拉着童磨先生的胳膊,催促着他们赶紧去梅丽那里看。说罢,她也向我招了招手,说梅丽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等我们到小家伙跟前时,她像是一尊雕塑一样直挺挺地站着,双手托着什么东西,大气不敢出。芙嘘了一声,让我们不要大声,不然会跑掉。我们好奇地望小女孩的手中瞧去,只见一只蝴蝶,安分地落在手心里,抖动着翅膀。蝴蝶的翅膀像是琉璃一般,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从每个角度看去色彩都各不相同。
      “好漂亮,从来没有见过呢。”我说。
      “……梅、梅丽只是站在这里,然后就飞过来了……”
      童磨先生挥一挥扇子,笑着说:“说明小梅丽长得可爱,连蝴蝶都喜欢啊~”
      “……你这家伙怎么就这么会哄小女孩,肉麻死了……”带土幽幽吐槽着,看看蝴蝶,再看看童磨先生,然后说这个蝴蝶的翅膀这么细看还挺像童磨先生的眼睛。“要不要给蝴蝶拍几张照,然后寄给那个叫忍的女孩?我记得你说过她带着蝴蝶发饰,应该挺喜欢的吧。”
      “啊啊,对,我还可以问一问她这个蝴蝶是什么品种的~她有可能会知道~”
      他从带土那里接过相机,学着带土的样子给蝴蝶对上焦,然后摁下快门。
      离开前,带土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支架,他在花丛里支好相机,定好时,一群人以花田为背景,留下了一张合影。
      从山坡上下来的时,突然下起了雨,细细密密,像是小猫的绒毛,但阳光依旧。直到山脚下,雨才停下来,一对双彩虹跃然于视野中,似乎近在咫尺,却又瞧不见其头和尾。梅丽兴奋地说,以前他们船上的长鼻子狙击手跟毛茸茸驯鹿船医说,彩虹的起点埋有小矮人藏着的宝藏,她觉得一定有,因为长鼻子可是勇敢的海上战士,见多识广。芙说,要是梅丽想去找宝藏的话,她也要和梅丽一起。梅丽低头想了想后,摇摇头,说小矮人先生把宝藏藏在那里一定有别的用途,比如说像是留着买船出海。她自我肯定般地点了点头,表示要是某一天在海面上与小矮人先生相遇了,那再抢也不迟。
      带土被梅丽的话给逗笑了,发出一声嗤笑,嗔怪一句说净是歪理。随后,在我的提醒下,因害怕残留在空气中的细小水珠在太阳下迅速蒸发,他赶忙从背包里掏出照相机,在彩虹消散前捕捉到了瑰丽绚烂的一瞬。童磨先生摇着扇子,懒洋洋地说今天运气真好,能偶遇到这么多和他眼睛颜色相似的东西,这座小岛一定非常喜欢他。
      自恋。带土这么评价。
      望着这些人,不知怎么的,我恍惚间察觉到,一直以来不是我们失去了马尔科他们。而是他们失去了我们。

      穿越过居民区,跨过商业街,一路上灯火逐渐亮起,西边天空渐暗,尚未染上霞色。回到酒馆的时候,有点意外地看见了许久不见的鼬先生,佩恩老大,小南姐,长门还有自来也大叔。他们站在门口,看起来也是刚到没多久,佩恩老大遥望见我们一行人的身影时,大老远就冲我们挥着手,嚷嚷说他们收到了邀请函后就准备和鼬先生一起早点过来。
      小南姐笑道,他和自来也大叔发觉他们并不是第一个到达的时候,还消沉了好一会。
      长门说,这两个人明明老大不小了,在某些事上心态就和小孩差不了多少。
      自从五年前我在净土的车站与佩恩老大偶遇时,两人聊着聊着,一开始认错人的尴尬逐渐淡化,尔后又觉得对方是个很不错的人。以至于之后的五年间,就算没怎么见过面,两人也依然偶尔会有书信的联系,尽管每封信之间往往相隔一年半载。那个时候压根没把他这阳光青年往那个略显阴沉压抑的组织考虑,只以为是碰巧组织重了名罢了,再之,他说他叫弥彦,而且信中他时不时提到的同伴我也并不认识,于是直到后来开会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感情上他们就是一个人。
      还真是巧合得不得了。因为得知组织的真相后,我和迪达拉一时间转换不过来他的双重身份,弥彦其实是佩恩但又不是佩恩,长门虽然不叫佩恩但其实是佩恩,脑子转到最后我们两个感觉不管叫他们什么都奇怪得不得了。长门那个时候温和一笑,解释说本来弥彦就是老大,这算是给脑子转不过弯的我们两个一个解脱,直接用像是外号一样的“佩恩老大”给替换下了他原来的称呼。这个外号也就这么叫开的,为此他还给我写了一封长长的信抱怨长门的起名功底,还有责怪为什么我和迪达拉这么死脑筋。
      我那时没给他回信,心想反正他抱怨他的,我们继续叫我们的。
      这么看来,带土不会陷入他本名与“阿飞”还有“宇智波斑”之间纠缠不清的大混乱,完全多亏是他摘下来了以前成天带在脸上的漩涡面具,少了那么些即视感,也不存在那令人头大的双簧戏。带土瞥见我突然把视线落到他的身上,一头雾水地皱皱眉,随后紧张地问我是不是刚刚看见他抱着照相机傻笑了。
      “你要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你刚刚笑什么呢?”
      “……没,真没什么。”
      看他手忙脚乱地否认着,我也不知道他突然脸红个什么劲,姑且认为是又恼羞成怒了。
      鼬先生拎着一个用黑灰色布料罩着的包裹,他在一屋子人好奇的目光中将其放到桌子上,打开,温和地说:“家母托我带来的点心,不介意的话请收下。”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得清冷,又带着不易察觉的丝丝暖意,一改平淡到看似冷漠的神情,他微微一笑。“提早来了几天,也没能来得及提前通知止水,这几天就受大家关照了。”
      在看到朴素典雅的餐盒中装满的精致小巧,散发着甜蜜香气,令人食欲大增的糕点时,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鼬老弟实在是太客气了!”
      “哪有哪有,我们也是一直承蒙关照!”
      “我现在就能吃一个嘛?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止水先生走上前,狠狠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调侃说:“好些时间不见,不管干什么都还是这么认真啊,鼬。”
      鼬先生被拍得一个踉跄,无奈之下揉了揉肩膀,腼腆一笑作为回应。
      大概又是忙着去公海钻研“瞬间艺术”的迪达拉带着一身烟尘回到小酒馆的时候正巧撞见了这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他先是看了一眼阿布萨罗姆,想问他怎么还待在这,贝尔梅尔小姐还是很生气。在目光落在那个穿着高领短袖,黑色长发束在脑后的青年时,他整个人僵住了,神情渐渐扭曲。他一声大喝,伸出手指着鼬先生,质问其为什么会在这里。
      “收到了邀请函。”鼬先生言简意赅地回答。
      “那离新年还早吧?你这么早过来是不是又要对我的艺术发起挑战,嗯?!”
      一旁吃着樱饼的佩恩老大含糊不清地接过话:“我们在旅途中路过宇智波族地时收到了邀请函,然后就约着鼬一起来了。”
      鼬先生肯定地点点头,继续解释:“许久不见大家了,想来看看。想在止水家多住一段时日,也可以拜访一下鬼鲛和十藏。”
      “哎哟,被鼬先生惦记着还真是不敢当啊,哈哈哈。”
      “上个月你寄来的信,我和鬼鲛前辈已经看过了但是最近忙得不得了就还没来得及回复。”
      “不要紧,都是叙旧而已,也没什么急事。”
      被这一副老友见面甚欢的场景给震惊到说不出话来,迪达拉指着鼬先生的手颤抖了两下,又因为被无视而觉得无比憋屈。他哼了一声,甩了一甩头发,赌气一般跺着脚上了二楼,明确表示他心情不好需要自己静一静,因为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个藐视他艺术的宇智波。在楼梯口的时候,迪达拉还眯着眼,瞪了瞪正与鬼鲛,十藏还有止水先生聊天的鼬先生。鼬先生察觉到对方丝毫不加掩饰的幽怨视线,转过身,十分认真地回望过去,说:“虽然我不懂艺术,但我一直没有轻视你艺术的意思。”
      “……你现在说这话有什么用啊,混——”
      “之前一直视力不好,但碍于其他考虑无法透露自己愈来愈差的身体情况。就只好把没看清装作没注意到了。给你造成误解,很抱歉。”
      鼬先生一本正经地解释完后,又附以一个温文尔雅的笑。眉宇间透露着像是年长的哥哥在哄弟弟一般的无奈与温柔。迪达拉闻言,碧蓝色的眼睛圆睁,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也不知道鼬先生的话是触动了他哪根弦,震惊之余他甩了甩脑袋,然后高声反驳说不管鼬先生说什么,自己就是讨厌他。说罢还装模作样地冷哼一声,这个突然而然耍起性子的黄毛小鬼在众目睽睽下,头也不回地躲进了二楼。
      “……他搞什么呢?”飞段不明所以地用胳膊肘碰了碰鬼鲛,问。
      鬼鲛摸着下巴思索片刻,说:“……可能是不想让自己觉得之前单方面的赌气看起来很傻吧?”
      所有人默然,点点头,觉得鬼鲛简直就是道出了真相。
      其实对我们来说今天并不是一个大摆盛宴,为远道而来的朋友接风洗尘的好时机。阿布萨罗姆带来的消息还得与老爹商讨,再加上旧事重提,又得知了后来发生的事后根本高兴不起来。如是解释完,他们也表示理解,鼬先生问有没有什么能帮到我们的,我们想了想后,发觉并没有。谢过鼬先生慷慨,正乐滋滋地吃着红豆大福的罗杰老爸再三犹豫下,还是缓缓地举起手,问我们这些年一直在说的那个叛徒马歇尔·D·蒂奇是不是队长中的某一个,但又奇怪于之前和白胡子海贼团交战的时候他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蒂奇是第二番队的,但不是队长,成为七武海之前赏金都是零。”刚从船坞回来,听闻这些事后气得额角青筋暴起的乔伊如是说。
      “啊?不是吧?!”罗杰老爸十分吃惊,他用手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一脸难以置信。“这么一号人居然潜伏了这么多年吗?在白胡子眼皮底下?太扯了吧?!”说罢,他望着沉默下来的一屋人,心中的疑惑终于了然:“这些年来,一提起他就特别失望的你们,其实也都不想去这样相信的吧。”
      一览我们脸上的神情,他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也不知道是觉得我们太天真,还是在责备造化弄人。他走到门前,打算回家去陪妈妈,临走前留下一句:“其实要是我的话,也不想去相信。怀疑同伴什么的,我可做不到。”
      罗杰老爸走后,鬼鲛说我们终究是付错了人。

      蒂奇追寻的是力量,垂涎的是海贼王的宝座,我们这些人在他眼里不过只是能利用的跳板,不能利用则成了绊脚石。我们对家人对执念可能在他眼里也不过是过家家而已。

      等到老爹还有泰勒叔等人回来后,白胡子海贼团久违地开了一次作战会议,对象不再是敌对的[四皇],而是曾经掏心掏肺的家人。阿布萨罗姆郑重其事地与老爹说了自己的计划与意图,有可能是第一次直面[四皇]的缘故,即使他尽量控制住自己害怕的情绪,狮子面孔上的胡须却在时刻不停地抖动着。“拜托了!请您多少考虑一下!”他冲着老爹一个深鞠躬,伴随着这句话,野兽的呜咽声从他喉咙深处传出,在老爹沉默的注视下,他咽了咽口水,汗珠顺着下巴滴落在地板上。
      沉寂的良久后,老爹深吸一口雪茄,才慢悠悠地开口:“与蒂奇那个混帐作对,付出的代价还是很高的。以后万一你跟踪他们的事情败露了,你可能会丢掉命哦。”
      “那些都无所谓!只要他们敢对莫里亚大人出手,敢对待我胜似家人一般的同伴出手,我就绝对不会原谅他们!”
      他的话音刚落,老爹便大笑起来,洪亮的嗓音吓得他一哆嗦。“觉悟到是不错,”老爹又吸了一口雪茄,说,“那倒时候可别临阵脱逃啊,小子。合作愉快。”
      “感激不尽!”阿布萨罗姆又聚了一躬,也用同样洪亮的声音回答,坚定不移。
      至于之后的事情,所有人一致认为先把他抓回来再说。一屋子人摩拳擦掌,事到如今,心中早就明了这已经不是单单揍他一顿就能解决的事情了。老爹沉默了,我们也不吭声,就算把他捉到所有人面前质问的话,到头来可能也得走最不理想的一条路:把他杀掉。白胡子海贼团的荣誉是碰不得的,白胡子海贼团的人也是碰不得的,就算他也曾经身为其中一员,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其实,这些年来,所有人都做好了这样的觉悟。
      也许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与白胡子老爹谈合作这件事迫使阿布萨罗姆拿出全部的勇气,他在得到老爹肯定后情绪濒临崩溃,因恐惧积攒下的泪水脱框而出,他抽泣着,整个人像是灵魂出窍一般靠在一边给他递纸巾的文森特身边,时不时还被嫌弃地往另一边推一下。文森特安慰他说,他一开始见到白胡子老爹和罗杰老爸的时候也都是被若有若无的压迫感吓得说不出话,不过只要习惯就好了。
      “打起精神啊,你好歹也是王下七武海手底下的干部之一吧?”
      “……我都感觉心脏要停跳了……”
      “你这勉强也算是和白胡子平起平坐过了,大海上敢这样的除了[四皇]和海军元帅也没别人了吧?”
      “……你别说了,又让我想起来刚才,更害怕了,呜……”
      “你吃不吃点心?刚刚鼬阁下拿过来的可好吃了。”
      “……我想去女澡堂治愈一下心灵……”
      “你要是敢去我这就把你押回刑事部录口供。”
      “……那我吃点心……”
      “滚到一边去,变/态。你不配吃。”
      这时小酒馆的门被吱呀呀推开,我还以为今晚不会再出现的老爷子和罗德出现在门口。头发乱糟糟,一副睡眼惺忪模样的罗德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本来打算早些过来的,但在工作时一不小心睡了过去,然后一觉睡到现在。他的脸上还挂着被纸张硌出来的红印,他说,本以为看他睡着了老爷子会在计划出门的四点前把他叫醒,于是他一睁眼便是黄昏,而老爷子依然不着急不着慌地在客厅喝茶看书。老爷子表示,看书过于入迷,完全忘了要出门这回事。
      “嘁,老头子记性不行了吧,哈哈哈。终于要老年痴呆了吗?”
      “你年纪轻轻就痴呆了吗,飞段。”
      “……才、才没有!守财奴你不要乱讲!”
      “蠢货。”
      “呸!老不死!”
      在二楼暗自生完气的迪达拉从楼梯口探出头的时候,小酒馆又恢复到了往日的热闹,说说笑笑,吵吵嚷嚷,好像几分钟前那令人压抑的愤怒都从未存在一般。两个老搭档又拌起了嘴,虽然平日中,吵到最后只剩那个大背头独自在一旁张牙舞爪,另一个则全然充耳不闻。迪达拉重整好心情,拾起身为艺术家的骄傲,又打算就艺术为话题向鼬先生发起挑战。他潇洒一甩头发,嚣张地大喝一声,质问对方是不是体会到了“瞬间之艺术”的震撼。然而此时鼬先生正与一边吃着点心的十藏,止水和鬼鲛叙旧,这几人聊得火热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狂热的艺术家。约么着过了三分钟后,鬼鲛一偏脑袋才发现迪达拉已经下了楼。他笑着正欲冲这个黄毛小孩打招呼,问他消气没,但话刚说出口便被迪达拉打断。
      “鬼鲛,十藏,止水,我们绝交吧,嗯。”
      他丢下这句话后又气冲冲地跑上了楼,他走后还隐约传来甩门的声音,大概把自己关在某一间小屋里又怄气去了。
      今晚的晚饭是番茄罗勒通心粉还有烤肉,配上清凉的啤酒。乳白色的浮沫从澄澈透亮的玻璃杯底翻涌而上,发出呲啦呲啦的响声,是令人愉快的七三开。童磨先生和我要了一样的,不只这次,每次都和我要的一样,按照他的说法是我爱吃的一定都不会差。我那时十分日同地拍了拍胸脯,说我可是吃霸王餐和翻冰箱的好手。刚说完立刻就被老爷子凶了,说这种丢人的事迹不提也罢。
      萨奇这个时候还在厨房里张罗,饭菜诱人的香气透过圆形小窗,一路飘上街头,融入夜色。飞段,带土,芙还有梅丽在我,老爷子,罗德以及童磨先生旁边凑了一桌,又谈论起了空岛的话题,四人发出响亮的欢呼。带土说,他一定要先去探个路,以后带琳一起去,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只有两人”的时候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在飞段的起哄声中显得更是拮据。
      “哇——由云构成的海域和岛屿啊——芙都根本无法想象呢——!”
      “虽然那里很不错,不过梅丽真的不想再去了……要被海流冲到天上真的太恐怖了……”
      “嗨,有本大爷在有什么好怕的!邪神大人会保佑我们的!”
      “什么什么?会被冲到天上去?哇——!太刺激了——!”
      “不要不要不要!真的很恐怖的啦!梅丽不去!”梅丽争论不过两个已经对那属于天空的国度万分向往的家伙,急得都带了哭腔只好拽了拽身旁带土的袖口,希望对方能安抚下兴奋到都快陷入癫狂的两人。“带土带土,说说他们吧!要是搞不好连人带船掉进海里——”
      梅丽话说到一半,带土一拍桌子,把小家伙吓了一跳。梅丽用期许的小眼神注视着一脸严肃的刺猬头,却没想到对方转过身,拍了拍我的肩膀,问:“下次出航咱们就去好不好?”
      “诶——?!”
      已经被吓哭的梅丽脸色铁青地伸出小手,不断垂着带土的脑袋,希望对方回心转意。罗德也咽下嘴里的食物,不安地问是不是有些太危险了。梅丽见罗德和她站在同一个阵营时,疯狂地点起了头,像是小鸡啄米。童磨先生挂着一成不变的盈盈笑脸,凑近我,附和说空岛听起来很有意思,他也想去看一看。
      “不要啦!真的很吓人的!梅丽说真的!后来从空岛下来的时候是从高空坠落下来的啊!虽然有热气球章鱼的帮助,但还是——”
      “什么什么?热气球章鱼?那是什么?!好酷!”
      “喂喂,真的假的?去的时候被海流吹上天,回来的时候又从高空坠落,一定特别刺激!”
      “坐在热气球上的话,是不是能趁着小船飘在天空时拍照?”
      “听起来好有趣呀,越来越想去了呢~”
      “……不是啦!但是有高空坠落!垂直的那种——!”
      直到把梅丽急哭,一群人也没有因为小女孩声嘶力竭的辩解而紧张起来。罗德仿佛被梅丽的话给吓着了,他焦虑地问我,从空中坠落什么的是不是有些不妙,即使有热气球在。“就没有什么安全点的方法抵达空岛吗?”他问。
      “书上说原先白海和蓝海之间是有航路的,但是现在早已不可考。就算找到古航路的话,现在能不能用还是一回事。”
      “……连角都先生都这么说……果然还是太危险了吧……”
      “喂,艾斯,下次出航咱们就去空岛吧!梅丽说过那里的海鲜也好吃,本大爷也超想去的!”
      我对空岛的航线并不熟悉,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于是便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依稀记得到达那里也需要指针的引导,按照梅丽说的还得寻找到足够强大的上冲海流才行。不过这又迎来了另外的问题,首先是很难找到空岛的永恒指针;其次,那个上冲型海流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航路前半部,由巨大的海底洞穴和位于浅层地表之下的岩浆形成,镜中海与现世的地理构造完全相同的话,那海底的溶洞和岩浆应该在镜中海这边也在相同位置有所对应,不过就算找到了强劲的上冲海流,空岛的位置也是随着风而到处移动的,就算找到了上冲海流也不一定能到达空岛,搞不好还会船毁人亡,所以精密的计算和天候预测绝对是必不可少的。我把我的顾虑说了后,那几个人才冷静下来。飞段问,计算和预测很难吗。
      “其实应该还好,只要找到相关的数据和文档,应该不难算,只是频率问题,”我摸了摸下巴,回答道,“之前梅丽说过,空岛移动到头顶的时候四周会骤然陷入黑暗。有这条线索,再加上海流喷发的频率统计,预测出空岛恰好移动到头顶的位置时就好。”
      陷入沉思的带土用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最后使劲一拍桌面,说:“那从现在开始寻找指针和资料的话应该不晚。若是一切就绪的话我们再去那里!”
      “本大爷赞成——!”
      “好!芙也要帮忙找!”
      “哎呀,图书馆的话应该会有资料统计的,我还可以拖报社的关系帮忙找找看呀~也算上我吧~”
      “欢迎加入!童磨!”
      没问题的吧。这些顾虑无疑让罗德更是不安,他微微蹙眉,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梅丽此时已经面如死灰,眼角还挂着不屈不挠的泪珠,深刻反省自己之前所吹嘘的所有令人惊心动魄的过往经历,此刻全部都成了逼她上死/刑台的利器。那一桌的三个人根本就是一拍即合,在带土的带头下已经开始安排从哪里找起比较好,遗忘了那个害怕地一直扯着带土袖子的小家伙。
      “大家兴高采烈的,真好呐~”童磨先生笑着感叹说。“真是可惜,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呐~”
      我和罗德都有些奇怪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在看到老爷子丝毫不惊讶的眼神中,我俩明白应该是私底下发生了什么事。我有点惊讶地问童磨先生,为什么他会这么说。他摇了摇扇子,依然乐呵呵地翘起嘴角,说他从小就遗失了一种叫感情的东西,但是理智一直告诉他这样和大家都不一样,这样是不正常的,所以他想要把它找回来。“一开始同意成为鬼的时候,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能多活几年,想着可能活着活着就某一天突然找回来了也说不定呢。”
      罗德里克想了想,问:“童磨先生的意思是,明明在笑着,但是却感觉不到高兴,明明在哭,却也感受不到悲伤。是这样吗?”
      “是的呀~连小的时候我看着母亲毒死了父亲,然后自/杀时,我也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当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是长大后却发现人都是应该有情绪的,所以我的理智才开始觉得自己不正常。但是我一开始听到别人跟我抱怨家事的时候,我还会发自内心地觉得他们悲哀,然后哭出来的,后来连这种感觉都消失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后来死之前,还被一个猎鬼人给骂了,说我的存在一点意义也没有,连听了那种挑衅的话我居然都没有生气,只是觉得那个女孩子性格恶劣而已。”
      “……不过要是大部分人被这么骂了,都会觉得很生气或者很难过才对吧。童磨先生的反应好像被骂的不是自己一样呢。”
      “就是这样的啊,罗德~所以我来镜中海还有一个目标就是要把自己的感情找回来。”
      “那童磨先生现在打算怎么办?”我问。
      童磨先生看着我,眯起眼睛,笑得更是灿烂。我也想不明白,明明什么都感觉不到他是怎么做到笑得这样明媚,装作这么热情,以至于骗过了所有人的眼。想到这里,我不自觉地看了一样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的老爷子,也大概猜出了为什么他对此一点也不吃惊,即使他一直都是所有人里最淡定的,但多少也会皱一下眉。这么看来,老爷子早就发现了。我再看回童磨先生,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神情,这才察觉到他眼神深处隐藏着的,那若有若无的空洞。童磨先生也不介意我这直勾勾的视线,他啪地一下合上扇子,大声回答说:“我想和你们一起出海。可以吗?”
      得到了这意料之外的回答,我和罗德面面相觑,再看看不表态的老爷子,踌躇起来。
      他收起那副笑颜,垂下眉,抽一抽鼻子,抹去从眼角渗出的泪水:“虽然我生前干过很多过分的事情,还自以为是地认为死亡就是给活着的人带来解脱,因此吃掉了好多人,不过这些我已经在地狱里面偿还清了。不要讨厌我啊~”
      闻言,我叹了一口气,胡乱抓了抓后脑勺,犹豫道:“……可以倒是可以。我们到也不是讨厌童磨先生,而且童磨先生也保证不会再吃人了,飞段他们看起来也和童磨先生关系不错。我只是好奇,为什么童磨先生会想靠着和我们一起航海来找回感情呢……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偏偏找上我们?”
      “啊~原来是这个问题呀~”童磨先生回复了温柔的笑,就算刚刚哭过,此刻的表情也与往日分毫不差,“我总是觉得和你们一起,会有奇迹发生呢~”他说着,若有所指地看了看老爷子,对方抬起头,幽幽地瞪了他一眼。此时,先前陷入沉默的老爷子冷不丁地对童磨先生说:“刚才想到,以前组织里有一个家伙,他和你不同,他想把自己的感情去掉,所以把自己做成了木偶。”
      “为什么呢?”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童磨先生用扇子支起脑袋,撇着嘴,嘟囔着说完全不能理解呢。“明明感情是这么美好的东西,为什么还会想要去掉呢?暴殄天物啊~”他这么说着,语气中透露着不满。此话出口,他自己反而愣住了。他呆滞地看看我,再看看罗德,最后把视线落在了对他的行为感到不明所以的老爷子。老爷子被对方盯了一会,十分不自在,恶狠狠地问他有什么话赶紧说。童磨先生把脸向对面老爷子凑近一些,问:“我刚刚是不是在嫉妒?”
      “……嗯?”
      “我刚刚是在嫉妒,没错吧?虽然只有一点点?”
      “……这种事我怎么知道。”
      老爷子被问得有点不耐烦,打发童磨先生去和带土他们商量怎么找空岛,反正也决定加入了,不如现在就开始忙活起来。童磨先生大声回答了一句好,然后飞快地吃起了盘子里的罗勒面。在他匆匆吃完,起身,准备参与进讨论的时候,老爷子又叫住他。“对有些人来说,死亡确实是解脱。就像那个把自己做成木偶的家伙,他是个艺术家,坚持追寻“永恒之美”,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平白无故地自寻短见,但因所背负着沉重的情感而被压得无法呼吸,只好选择抛弃情感这种东西。不过他最终还是没能彻底去除,听说他面对身为追杀者的家人,选择了毫无怨言的自尽。终于结束了这疲劳的一生,走得也是很安详。”
      “不过,从角都的话来看,那个家伙最终还是没能完全去掉感情,那是不是我也不太可能把感情重新找回来?”
      “那这么说的话,你反而很有可能能找回来。因为这东西不是想去掉就能去掉的。”
      “是啊,可能只是藏起来了,一时半会找不到而已。”我点了点头,附和着老爷子的话。“而且童磨先生完全不用每时每刻都试着和别人感同身受,因为人类的情感本就不是共通的,就像是老爷子,他一向只觉得开心时的我们吵闹——”我还没说完,只觉得腿被老爷子狠狠踹了一下,疼得我忍不住一声哀嚎。
      童磨先生说,果然跟着我们总有一种能发生奇迹的预感。
      老爷子毫不留情地回答说,奇迹有没有不知道,反正财运是没有。
      “哎呀?之前和角都在公寓里聊天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也觉得有奇迹发生了呢?”童磨先生故作惊讶的样子让老爷子太阳穴的青筋暴起,就差掏出一把手里剑时,他嬉皮笑脸地拖过一张椅子,立刻加入了空岛的话题。
      窗外的霞光不知不觉间已经消散无踪,天边挂起繁星,朦胧月色透过云层洒上这片土地,尽显寂寥本色。阿布萨罗姆稳定下心态后,一眼便认出自来也大叔其实是净土畅销书的作者,连忙跟对方要签名,并说自己是其作品的忠实读者。自来也大叔瞧见在另外一个世界居然也有他的粉丝,立刻脸上就乐开了花,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得聊了起来,他甚至在得知阿布萨罗姆每每都花重金来购买他的作品时,备受感动,说以后要是有需要,他直接给他邮寄过来,而且免费,就当是交个志同道合的友人。再往后这两人的谈话明显就变得不对味,还时不时爆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猥琐笑声,就算在喧闹的酒馆里,这不和谐的声音也听得格外清楚。偶然间听到两人的谈话后,所有人才发觉,原来所谓的“志同道合”,是指在偷窥女澡堂方面的,于是乎,一时间空气都安静了下来。小南姐脸上挂不住了,低气压从她周身爆发出来,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而佩恩老大和长门十分尴尬地捂着脸,并不想承认他们和那个白毛大叔认识。小南姐纤纤玉手一挥,像是变魔术一般,纸片从她的皮肤上脱落下来,迅速地向那两人涌去,那两人被包成蚕蛹,然后被纸片托着丢到街上时,她才优雅地冲我们一鞠躬。像极了魔术师的谢幕。
      我这才想起来此时此刻二楼还有一个对楼下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的小黄毛。我走进后厨,摆脱他们多给我盛一份饭出来,什么都好。为了避免那个孩子气的小黄毛因为没有人叫他下来吃饭,而跟所有人绝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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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露玖妈妈真好,我爱妈妈。
    其实我觉得艾斯虽然很想和自己的妈妈相处,但明显还是和白胡子比较亲。老爹也太好了。虽然不黑,但至今依然觉得蒂奇实在是狗得不得了。
    萨博的消息快出来了,这文也快完结了!以萨博来收尾!
    同样住大家今天愉快!感谢在2020-07-06 11:36:03~2020-07-20 09:2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双穹宇宙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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