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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白
七百多年了。
鬼界的刑罚使得白酌成了一个长生的普通人，只是各方面比人类要强上些许，读书也好做事也好，都是拔尖的。
白酌将胸前口袋里的眼镜拿出来，眯着眼睛对着光，看没有指纹印才戴上。
小护士匆匆忙忙从他身边跑过去，冷不防文件太多了，啪嗒啪嗒全部落在了白酌脚边。
她蹲下身帮小护士一起捡，小护士脸蛋圆乎乎的，急得脸都红了，嘴里不住的说着谢谢，白酌看见了秦书沛的检查报告，想着小护士这么急，就一起塞到文件堆里了。
秦书沛正在花园里晒太阳，白酌站在走廊底下看着他伸手将花朵摘下来，指尖似乎被戳破了，他微微皱了下眉头，然后像没看到一样，对着那朵花笑的十分开心。
她看着秦书沛，脸上是她未意识到的温柔笑意。
她还有一场会要开，便没有久留了。
秦书沛看着手里艳红色的玫瑰花，想着那个姐姐会不会喜欢，伸手触到口袋，里面还有别的姐姐给的糖果。
他低头，笑的有些许腼腆。
他很希望，姐姐能再陪着他看一次星星。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抿了抿嘴唇，跑回了病房。
他今年其实就九岁，没有上过学。
听叔叔说，爸爸妈妈变成了星星，一直在天上看着书沛，所以书沛要乖，要听叔叔的话，哪怕叔叔会让他很难受，很疼。
他很讨厌，但是不听话，天上的爸爸妈妈会伤心的。
他住在很大的房子里，爸爸妈妈的样子已经记不得了。
他坐在病床上，摆弄着玫瑰花，一会儿放在床上，一会放在柜子上，却怎么都觉得不好看。
病房的门突然被敲响，秦书沛扭头，看见了叔叔。
瞳孔一瞬间收缩，他将手背在身后，手里还有那朵玫瑰花，眼神躲闪着，叫了一声叔叔。
秦孟在看到秦书沛这幅样子，伸手推了推眼镜，走过去捏了捏秦书沛的脸蛋，“书沛，都怪叔叔没有保护好你，受苦了吧？”说着将秦书沛抱在怀里，嗅着他身上的气味眯起了眼睛。
秦书沛可能是比较像爸爸，个子很高，又细又瘦。
白酌在进门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副场景，一个男人抱住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好像有些……恐惧，睫毛不住地颤抖，连漂亮的眼睛都蒙上了一层水雾。
白酌轻咳了一声 ，秦孟松了秦书沛，将秦书沛抱上了床。
“请问，您是这位病人家属么？”白酌走进去，看着秦孟缓缓起身，那双无框眼镜后面的眼睛，像是隔了一层什么，看不真切。
“你好，我是书沛的叔叔。”秦孟微笑着，给人一种彬彬有礼的感觉，白酌也笑，但是心里却有些不舒服，说不上来。
小护士抱着一大堆盐水走进来，对白酌道了句好，便去撸秦书沛袖子，看见秦孟便止不住碎叨，“你是这孩子家长吗？孩子才这么点大你不好好看着，遭了多大罪啊！”
秦孟点点头，“是我照顾不周了。”
小护士鼓了鼓嘴巴，没再说什么了，将针头推进了秦书沛的血管，拿胶条固定上，将秦书沛的衣袖放下，扭着腰走了出去。
白酌的眼里，一直都是秦书沛白皙手臂上的青紫和伤痕。忍不住追了出去，看着小护士茫然的眼睛问，“那个孩子，身上是怎么了？”
小护士摇了摇嘴唇，“您可别跟家长说，主任都说瞒着，知道了得多心疼啊……”一边叹气一边说着废话，白酌挑了挑眉毛，准备继续听她说下去。
小护士仿佛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脑袋，“啊，对不住了白医生，我还有事情要做，到时候你可以问路大夫，他那还有检查报告！”说完风一样走掉了，白酌伸出尔康手，却怎么都留不住她。
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下午的时候秦孟就要给秦书沛办出院手续，明明还在观察期，医院却破格允许了。
白酌找了路医生，是个半百的老头，头发有些花白。
医生看见白酌打了声招呼，白酌点点头，直截了当地开口，“那个秦书沛的检查报告，我要。”
——
人类的寿命时间，不等。
秦书沛很小的时候，四岁？五岁？
黑漆漆的天，下着大雨。
好像母亲笑起来很温柔，有一对小酒窝，她很娇小，总爱窝在父亲的怀抱里，冲他招手。“沛沛，到妈妈这儿来。”
秦书沛笑的很甜，张开双臂扑过去。
啪，镜子碎了。
“书沛啊，不听话，爸爸妈妈可不会回来哦。”黑暗里的叔叔，这样说着。
他看见自己，在漆黑的屋子里，干干净净地，像待宰的羊羔。
肌肤传来的刺痛让他忍不住闭上眼睛，痛，好痛。
有一双手，掐住了他的脖颈，他挣扎着，哭泣着，呼喊着，没人救他。
他胡乱挥动着双手，天，亮了。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大口呼吸着，肌肤与空气相触，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痛。
嘴角，身体，都好痛。
他抱着自己，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漆黑一片，他想起了那个在医院里陪着他看星星的姐姐。
他还能继续逃走吗？继续去找那个姐姐？
他逃不掉了。
他想，变成星星。
他穿上了那件说是父亲的西装，衣服很大，迈着有些碎的步子，推开了窗户。
风好大。
他坐在窗边闭上了眼睛，唇角带着浅浅的笑，缀着小小的酒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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