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孔奋斗记

　　孔最第一次坐马车，即使马车已经放慢了速度，她还是觉得晕眩地很，脑袋昏昏沉沉的。

　　撑着上下打架的眼皮，她拨开了旁边的小帘往外看去，周围有些荒凉，多是积了雪的树木分立在道路两旁，未见一点青色。统共是三个人来接得她，现下却只有胡成还有一个跑腿的，另一个不知去了哪里。

　　放下帘子，眸子却不经意地被自己手吸引了去，手纤细了许多，只是不复之前那样莹白，手心间也起了浅浅的薄茧，不过远看倒还算得上好看。

　　“外面的，怎么少了一个人”，孔最将微凉的手藏在棉袖中，出声问道。

　　“回姨娘，他先走了一步，将您之前的那婢子钱芙带回浮城了。”胡成抿了抿唇，“您可是还有疑虑？”

　　“钱芙，可会受到什么处罚？”孔最敛了敛眸子，虽说钱芙确实坑了她，但坑的是原身，她自己没有亲眼见识过钱芙先前的那副嘴脸，心理上还是不能对她产生多大的恨意。

　　最恨她的当是原身。

　　其实有些方面，她还是欣赏钱芙的，能跟着落魄的她在这儿呆了一年多，敢于顶住压力嫁给村长儿子，敢为自己的未来博一下，但是她不该为了增加自己身价而置原身孔最于死地。

　　“她是您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带回去自然是让您自己处置的。”见孔最没有出声，胡成笑了笑，“您不必担心，夫人又为您拨了两名伶俐的奴婢。”

　　孔最实在头疼地紧，索性侧在后面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车轱辘的声音停了，因着惯性，孔最的身子往前蹭了下，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

　　“孔姨娘，咱们到了。”胡成的声音从外面透进来。

　　胡成搭了把手，孔最从马车上缓缓地走下来。

　　是夜，这处昏暗，只有远处街桥上的灯笼在燃着，红红地灯笼一整排挂在桥边，远处小店门前总燃着几盏微黄的灯笼，向周围发散着暖意。

　　“这是去年新开的后门，走这个门，距您的小院近些。”

　　走进那扇小门，仅这一隅之地就让孔最开了眼界。

　　多少亭台楼阁，假山雪湖，遍处的红灯笼映照，那若隐若现的红光在夜中照亮半边天，甚是壮观，脚下的小路也是鹅卵石铺成的，弯弯曲曲地通向前方。

　　所过之处，绿竹红梅，还有刻意未清扫的白雪，既温暖又冰冷。

　　这样看着周遭的风景，一会儿就到了她的住处。

　　“这是您的小院儿，曲檀阁，送您到这儿，老胡我也该回去复命了。”

　　这处比起她刚刚经过的那些院子，真算得上是“最简朴”了。

　　刚刚她瞧着，所有的院子都不设院门，她的也不例外，一拱门，上面挂着红漆漆出来的木板：曲檀阁。

　　那木板挂在上边松荡荡地，边角也掉了不少漆，再瞧她这小院儿的地理位置，是个偏僻处。

　　院里被简单地清扫过，还是掩盖不住地荒凉，院中间是一个三层小木楼，院角有两处不甚显眼的瓦房，南边有两棵挨着的树。

　　只有小木楼里的燃着灯火。

　　“孔姨娘”。

　　孔最刚进这木楼，就看到两个梳着一样发髻的女孩跪在地上，想来，这就是胡成口中，夫人给她配的新丫鬟。

　　“起来吧，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个女孩跪在地上磕了头才起身，那个稍高些的瞧了瞧旁边的女孩，然后福了福身：“还请姨娘赐名姓。”

　　孔最环顾四周，这一楼算是客堂吧，旁边还有个用布帘隔开的隔间，里面有几盆干枯的花草，还有根长杆子搭在上方，许是晾衣服的。这阁楼对她来说，大小算是刚刚好，并不显得空旷，也不显得拥挤。

　　“这院子叫曲檀阁，以后你们便是我曲檀阁的人了”，孔最在隔间里转了一圈，走到两个女孩前面，“你，曲儿；你，檀儿，这样可好？”

　　“谢孔姨娘赐名。”

　　“抬起头来吧，我认认。”

　　听到孔最的吩咐，她们这才敢直起身子来。

　　当看到一身粗布棉袄，略显臃肿的孔最时，曲儿和檀儿还是呆了呆，她们见到的向来是华衣锦服的主人，哪见过孔最这样粗鄙打扮的，她们穿得都比她好。

　　“瞧你们的样子也像是刚来，去收拾收拾你们自己的卧房，然后睡了吧，我自己认认这院子就好。”

　　曲儿和檀儿有些面面相觑，看到孔最没有其他表情的脸，还是福了福身子，走了出去。

　　孔最去了二楼，二楼比一楼小上一些，就一间屋子，应该是她的卧房所在，卧房中间是一个暖炉，暖炉左边是一扇绣着竹林的屏风，然后才是她的木雕床榻，上面绣花的淡紫床褥和被褥已经铺好。

　　靠墙的地方有红木做的衣柜，里面有两件这冬日穿的衣服，这两件衣服倒是看着素净些，只是这尺码，看着像是为之前的孔最准备的，于现在的她，穿不着了。

　　卧房右边很是空旷，也许是为了看着好看，便铺了块绒毯。

　　整间卧房的东西像是临时摆上去的，能睡就好，女子家用的梳子镜匣都没有，更何谈胭脂水粉类的。

　　也是，她就是个不受待见的，此前也不知道犯下多少事儿，在他们想来，能把她从那旮旯村里接出来便是天大的恩惠了吧。

　　只是浅浅地瞧了一遍，孔最去了三楼，三楼就像个亭子一样，只有四根木柱罢了，四面都是空的，唤作阁楼确实不错。

　　中间只有一张小石桌，还有几个石凳，坐在那儿到别有一番诗意，因院与院之间都种了树，虽站得高，也瞧不见别的院落。

　　这阁楼再没了旁的东西。

　　孔最回到卧房，将身上所有的衣物都脱了下来，在身上裹了被子，然后将那些陈蓉为她做的衣物都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衣柜里。

　　一如刚来到这个世界，她需要重新适应这个地方，她的言谈举止，她的衣着……

　　远处传来钟楼隐约的敲钟声，还有外面街道上的打梆声，这些声音既陌生又熟悉。

　　已经亥时了，她眨了眨眼，旅途疲惫，也是该睡觉的时间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孔最起身剪了油灯灯芯，然后钻进冰冷的被褥中，瑟缩着逼自己睡过去。

　　——

　　破晓卯时，孔最的生物钟叫醒了她，此时远处钟楼正一下一下地敲着钟。

　　穿好肚兜和中衣，她起身在衣柜里拿了件月牙色的绣花裙襦，只要系好束腰，下身的裙摆倒不是什么问题，就是上身很大，冷气从脖颈一直灌到肚皮，松垮垮地不成样子。

　　再不合身也得先穿着。

　　孔最刚下楼就看到客堂里燃着油灯，曲儿在擦拭桌椅。

　　看到孔最时，曲儿先是已经慌忙低下头福了福身：“姨娘。”

　　“檀儿呢？”

　　“她去如厕了。”曲儿小心翼翼地瞧了孔最一眼，都说孔姨娘身形臃肿，面相丑陋，是名副其实的丑胖子，昨日她穿着厚重的棉袄倒是没瞧出什么来，做奴婢的也不敢去看主子的脸。

　　今日这一瞧却全然不是像外面谣传的那样，她的腰虽不及少爷房中的莫姨娘和傅姨娘纤细，整个身形看起来却有种纤瘦有度和圆润白皙的感觉。

　　再说刚刚她瞅了一眼的那脸，似媚非媚，有点婴儿肥，五官圆润有度，这样的相貌，虽称不上沉鱼落雁，倒也是美人胚子了，哪里有传说中的丑陋不堪。

　　“曲儿的绣工怎样？”孔最喝了杯热茶暖暖身子。

　　“回姨娘，曲儿的绣工略高于普通人，算不上好。”

　　孔最弯了弯唇：“你来我卧房吧。”

　　孔最就知道这奴婢谦逊地很，没有一餐饭的功夫，就将她的衣柜里没穿的那件浅蓝色的改好了。

　　孔最将身上的那件月牙色的裙襦脱下交给了曲儿，换上了那件浅蓝色的。

　　“这件不用着急，你在明日辰时前改好就可以了。”

　　曲儿按照孔最的要求，没有为她梳那种整个盘在头上，众位夫人姨娘都梳的发髻，只是将她前面的头发编好拢了一下，后面的依旧披散着，只是头上什么装饰品都没有，素净到了极致。

　　曲儿看着眼前的孔最，呆愣了一下，然后一直脸红着。

　　若孔最点了胭脂，搽了唇脂……

　　当看到孔最下楼来吃早饭时，檀儿也愣在了原地，不过一夜之间而已……

　　早饭刚过就有一个小厮来送了她们院这个月的月钱，二两银子。

　　见檀儿和曲儿一脸不甘情愿的样子，孔最弯了弯唇：“你们这是怎么了，这样不高兴。”

　　“账房明面上都记着，老爷房里的姨娘，月钱二十两，少爷房里的姨娘，月钱十五两，这只是明面上记着的，总之，总之她们拿到手的定是比账面上的多……而您……”

　　檀儿叹了口气，无奈道：“账房的实在欺人太甚，我和曲儿的月钱才是二两银子。”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