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谨雅然

　　第二日午后，陈素问给容尔雅配了祛瘀青的药，用过了午饭才告辞回家。
　　没了闺中密友的陪伴说话，容尔雅又觉得冷清了下来。
　　太后寿宴已过，来教宫礼的两位嬷嬷也已经回了南平王府，只有云欢留了下来。现在不用学规矩，只需要跟着方氏准备乞巧节那天需要的东西，倒也轻松。
　　七月初二这日天刚亮没多久，容尔雅还在赖床不起，就听见门口七嘴八舌的声音。
　　“喜鹊他们在说什么呢？”容尔雅揉着惺忪的睡眼，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
　　羽秋在准备衣物，竹英打来洗脸水正在绞帕子。
　　听到她问话，羽秋道：“他们在说谁家公子考中的事呢。”
　　羽夏端着早膳从门口进来道：“小姐还没收拾好啊。”
　　“今日放榜了吗？我都没注意。”容尔雅接过竹英递来的帕子洁面，又走过去漱口。
　　羽秋道：“小姐忘了，太后寿宴过后就举行了殿试，三日时间名次榜单都出来了。”
　　羽夏放下早膳，走过去准备梳头的东西，道：“我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去厨房，听到冯妈妈他们说少爷很早就出门了，说是带着人去太学门口守卫，原来是放榜怕人多起乱子啊。”
　　容尔雅走到梳妆台前坐好，羽夏灵巧迅速地挽了一个朝云髻，别上花钿簪子。
　　羽秋拉过屏风，容尔雅自行在屏风内换好她准备的薄纱襦裙，才出来慢慢用早饭。
　　“那今日京城定是热闹非凡。”
　　“今日放了榜，府上要准备许多送往各家的贺礼了。”羽秋道。
　　容尔雅想到有好几位和容修泽交好，笑道：“今年家里怕是要多备一些，还要备的隆重一些才行。想来两位表哥肯定在榜，还有崇国公府的两位兄长，安家公子，镇北侯府的溪桥哥哥，光是这几家就得比别家丰厚。”
　　“那少爷得亲自送去吧？”羽夏问道。
　　容尔雅点头，“他们兄弟情深，是得要容修泽亲自送去才在理。”
　　羽秋想到一事，道：“中榜的各家怕是要办宴席庆贺，到时候又要热闹好一阵子。”
　　“这也算是这个秋天的第一件大喜事。希望这样的喜庆能传到南边，能让老天爷也高兴高兴，最好是下一场大雨，好解这场持续几个月的旱情。”
　　听到容尔雅的话，三人却没有说话了。一想到这旱情，连丘妈妈最近都心思沉沉的。

　　还不到午时，厨房正忙午饭，前院的丫鬟小厮们却在门口张望着。
　　不多时，国子监的一队司礼官骑马从门前过，前面两人抬锣开道，边走边敲着锣。
　　众人讨论起来，“这就是国子监的司礼队伍了，他们要亲自去高中一甲的府上贺喜呢！”
　　“有谁早上去太学门口看了？”
　　“对啊，是哪些举人中了一甲？”
　　“嗯？对啊，有谁知道？”
　　众人讨论的声音停了下来，刚才那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众人回过头去，只见自家小姐不知何时也站在了大门口，正学着旁边的丫鬟扒着大门，探着脑袋往大街上好奇地望着。
　　容尔雅张着水汪汪地的大眼睛，又问道：“哎——你们倒是说啊？谁家的公子中了一甲首名？”
　　众人见她这副模样也见惯不怪了。
　　李三在最外面，刚才司礼队伍过时可是举着一甲的红榜的，他瞧得十分清楚，道：“小姐，我才刚看到红榜上有三个名字，最左边的是安博闻安公子，最右边的是薛恕己。这应该是谁的首名啊？”
　　容尔雅听到便欣喜地笑了起来，“太好了，安公子是一甲首名。大家见到安公子要道喜，唤一声状元郎了。”
　　大家具都兴奋地谈论了起来。

　　下午，容尔雅院里的小厮立强和立仁兴致冲冲地跑进院子里来。
　　容尔雅在秋千上晃悠着，秋雁在一旁削水果，羽秋拿着地方志在读。
　　见到两人进来，都停了下来。
　　容尔雅先问：“都看清楚了？”
　　“小姐，都看清楚了。我们特地下午才去看的，人已经少很多了。我两特地拿了笔墨还记下来了。”立仁说着还是从怀里掏出两张信纸，然后打开大声宣读了起来：“一甲首名安博闻，一甲第二名颜师古，一甲第三名薛恕己。”
　　“嗯，京中各世家参考的公子呢？”容尔雅急道。
　　立仁立即翻到第二张信纸，道：“崇国公世子贺敬之二甲第七名，表少爷方玉淞二甲第十一名，镇北侯世子童溪桥二甲第十六名，白小公子白浩均二甲第十八名，表少爷方玉澄二甲第二十三名，崇国公府二少爷贺敏之二甲第二十九名，驸马府岳世子二甲第四十一名……”
　　念到最后，容尔雅问道：“王相府家的王三公子呢？”
　　“没看到在榜上。”立强道。
　　容尔雅心里还微微叹气，看来是落榜了。这王三公子是王二爷的嫡长子，也是王雨晴的兄长，算起来已经是左相府读书最好的公子了。如今，右相府的族家青年才俊颜师古中了一甲，而左相府却落了榜，只怕是两位相爷见了面要尴尬死了。

　　安博闻高中状元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京城，甚至已经传到京城周边的郡县。
　　安家前去道喜的亲戚朋友络绎不绝，安家的主人下人每天忙得团团转，简直片刻不得闲。
　　与此同时，还有崇国公府和文忠侯府，这两家可是有两位中了进士，而且名次也都不低。
　　尤其是文忠侯府，老侯爷当年就是一甲，还是三朝老臣，太上皇在时做过国子监祭酒，后官拜吏部侍郎，先帝时期升迁太子太师，现今还是太傅，虽然太傅差不多是个虚职，但那可是正一品的肱骨老臣，是皇帝的老师。那手下门生遍地，老侯爷的学生都有了学生，按容尔雅的话来说，徒子徒孙一大堆。
　　容尔雅看着花厅里前来拜喜的各家夫人小姐一个个喜笑颜开，那眼睛时不时看向旁边的正厅，尤其是姑娘们，羞涩地打量着正厅里正回礼招呼的方家三兄弟。
　　说起来，方家三兄弟都没有议亲，方玉沣是年纪还小，今年也不过十七岁，只比容尔雅大月份。年纪最大的方玉澄和容修泽同年，今年二十，方玉淞要稍小一些十九岁，都没有定亲却是因为他们自己还有父母辈认为尚未有功名在身，暂时不着急婚事。

　　“尔雅姐姐，你在笑什么呢？”贺清柔附身过去，凑在容尔雅耳边小声问。
　　容尔雅收回目光，低声道：“你看，花厅里这么些姑娘小姐，不少人偷偷打量那边我那两位表哥呢。也不知道，两位表哥可有看得上的。说起来，也是到了成亲的年纪。之前是一心要科考，那现在有了功名，成家立业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贺清怡在一旁道：“两位兄长才貌双全，心仪他们的姑娘肯定不少。但是依着两位伯父伯母的话，应该会斟酌许多。”
　　“也不尽然。”容尔雅笑道，“我外祖和舅舅不是非要高门显贵不可，到底还是要看表哥们的心思。”
　　听到这，贺清怡点头赞同道：“也对，我爹和大哥常说，你外祖家还有你家是这京中最不看门第的，只看家风和品行学识。”
　　“就是呢，我还偷偷听见我娘和我爹说，想让大哥娶尔雅姐姐你呢。”贺清柔在旁边说到，但后面又有些惋惜，“只可惜，你和大哥没有缘分。”
　　容尔雅不知道还有这事，看了一眼前面不远处正在和方氏说话的贺夫人。
　　“我也觉得挺可惜。”贺清怡笑道。

　　容尔雅在她们两姐妹之间巡视，挑眉道：“万一我跟传言的一样呢。”
　　两人一噎，贺清柔毕竟年纪小，心思单纯，一脸为难道：“大哥和王爷比起来虽然稍逊几分，但是在整个京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若是尔雅姐姐真像传言的那样，要是站在一处确实有些奇怪哈。”
　　贺清怡拽了一下她的袖子，示意她别说，
　　容尔雅倒是不在意，大大方方地看向正厅和容修泽他们说话的贺敬之。他与容修泽差不多高，身形也有些相似，一身玄青色华服，梳着高髻戴着白玉发冠。他与崇国公相似，高鼻梁，燕窝深邃，皮肤白皙细腻，说笑间自有温和谦逊之感，显得平和近人。
　　崇国公的祖母是西昭国郡主，当年和亲嫁给了崇国公的父亲，所以贺家带有一点胡人血统，具长得高大，眼睛也大，眼窝很深。
　　大概是察觉到了打量的视线，贺敬之侧身看了过来，刚好和容尔雅视线撞上。
　　容尔雅平静有礼地颔首致意，丝毫没有寻常女子被男子看过来地羞怯忸怩。
　　贺敬之也点头示意，眼中平静含蓄，就如老朋友一般没有丝毫别的情愫。
　　贺清怡在旁边见了，心里也释然。

　　容修泽也跟着贺敬之地视线看过去，见是自己的妹妹，也只是笑了笑。
　　贺敬之道：“尔雅妹妹确实很有魅力，我那两个妹妹这段时间也不过只见了她几次，竟然最近都在谈论她。尤其是我那四妹妹，就差把她捧作天上的仙女了。”
　　容修泽笑道：“小雅心性正直，但是爱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逗人开心和笼络人心这些事更是信手拈来。”
　　“可不是嘛。”方玉淞凑过来说到，“只要是她在，祖父祖母就没有不开心的时候。”
　　“她和别的姑娘可不一样，什么温婉含蓄、规矩约束，对她来说就是枷锁。这是在外人面前，大家看她懂礼大方，要是在家里简直就是个皮猴子。”容修泽笑道，语气里却丝毫没有不喜，反倒是自豪。
　　贺敬之听了，有些羡慕道：“你与你妹妹相处自然，很是亲近。”
　　“怀信这是羡慕了。”童溪桥上前来笑道，又拱手道：“还未恭喜怀信取得好名次。”
　　“伯渊兄同喜。”贺敬之回礼，笑道：“确实羡慕。我家四妹妹年纪小，心性要烂漫些，到还会与我兄弟两人说话谈笑，三妹妹和其他妹妹就要生分一些。”
　　“其实我们都羡慕，只是若华也说了，容小姐和别的姑娘可不一样，这整个京城之中再找不到第二个了。”段霁坤也插话道。
　　几人就自家妹妹的话题聊了起来。

　　宴席将近，时谨墨才带着时绯语前来，众人行过礼请了上座。
　　时绯语念着乞巧节的事，顾不得和别的姑娘打招呼，劲直往容尔雅身边去。
　　容尔雅和身边的几位姑娘向她行了礼，众人才落座。
　　“尔雅姐姐，你乞巧节的宴会筹备的如何了？”时绯语问道。
　　容尔雅笑道：“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今日正好趁机会把请帖带了过来，一会儿我让羽秋和云欢送到各位手上，至于还有没有来的小姐，明日也会送到府上去。”
　　方月桐在一旁道：“我还挺怕小雅姐姐突然就不愿意办了，毕竟你最怕麻烦了。”
　　容尔雅也想过要放弃，但是后面要去义卖才是重点，再麻烦她也要去做。她笑道：“说起来，我倒是没什么麻烦的，就是口头吩咐下去，不过是府上的人在准备，倒是劳累了他们。”
　　众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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