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谨雅然

　　容尔雅在床上靠着翻看手里的地方志，画眉和喜鹊在给她用帕子热敷膝盖，秋雁端了晚膳进来。
　　“小姐，我搬小桌子放在床上，您直接在床上用膳吧。”
　　“好。”容尔雅应了。
　　喜鹊放下帕子，帮着秋雁把小桌子摆放好，然后安置好晚膳。
　　“那小姐您慢慢吃，我们先下去了。”画眉也收了帕子水盆，替她拉下裤腿和裙摆。
　　容尔雅放下手里的书，羽夏收过去放了起来。容尔雅冲着几人笑道：“辛苦了。你们也去用饭吧。”
　　“是。”众人行礼退下。
　　今日晚膳准备了凉拌芦笋，清炒丝瓜，鲈鱼羹和一个百合绿豆汤。这些都是容尔雅让厨房准备的，这天热，大鱼大肉实在上火得很，吃点清淡的还开胃一些。
　　鲈鱼羹做的美味，容尔雅边吃边点头，自言自语道：“张大厨的手艺又见长。”

　　还没有用完晚膳，院子里传来说话声。
　　立仁：“陈小姐到了，小姐这会儿在用完膳，等会儿再去请？”
　　兰英：“我去请示一下羽秋姐姐。”
　　“也好。”立仁同意了，在穿门口候着。
　　兰英迅速往旁边偏房去，敲了门，羽秋和羽夏出来问：“你们在说什么？”
　　“是陈小姐到了，这会儿小姐在用晚饭，是不是等会儿再请到院里来？”
　　羽秋笑道：“小姐和陈小姐什么交情，还怕打扰小姐用饭不成。你先去请，我去通知小姐。”
　　“是。”兰英得了回话，立刻去前厅请人。
　　羽秋同羽夏道：“你先去吃着，我去禀。一会儿你吃完了去屋子里收拾碗筷，我再回来吃就成了。”
　　“行吧。”羽夏说完回屋继续用饭了。

　　羽秋进了主屋，容尔雅正吃着饭，才吃了半饱。
　　“外面是谁在说话呢？可是有什么事？”容尔雅问道，却并未放下筷子。
　　羽秋笑道：“小姐，立仁来禀，说是陈小姐到了。”
　　“阿素来了？”容尔雅心喜道，“那还不快请进来。”
　　“小姐别着急，兰英去前厅请了。”羽秋道，“陈小姐没有直接来雅苑，应该是老爷或夫人在和她说话呢。”
　　“也是，平常她来了都是直接来我屋里，哪还需要你们禀告。”
　　羽秋又笑了，自家小姐没什么体己之交，除了舅家两位小姐和镇北侯府的童小姐之外，就这位陈小姐最是亲近了。陈小姐又不像平常高门大户的小姐姑娘那般规矩约束，最合自家小姐的性子，两人自十岁那年认识之后就一直交心。

　　不多时，门口传来爽朗的高声：“不过是十来个月不在京城，好你个容尔雅，竟然做出这么多惊为天人的大事了。”
　　容尔雅看向门口，只见一位身着湖蓝衣裙，挎着药箱的高挑女子走了进来。
　　“阿素，你可回来了！”容尔雅放下碗筷，兴冲冲地下床朝她奔去，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
　　被唤作阿素的女子也是激动地抱住了容尔雅，两人久未见面难免情绪激动。
　　“我要是再不回来，你都要嫁人了。”阿素放开她，把药箱放在桌上，见她在床上吃饭，道：“你个小妮子，兴致还好嘛，吃饭都吃到床上去了。怎么，在宫里还把你给养懒散了？”
　　容尔雅回到床边把鞋子穿上，道：“你吃了没有？我娘派人去请你，肯定还没吃晚饭。羽秋，再备一份碗筷。”
　　“是。”羽秋笑着下去准备了。
　　“阿素，快来，我们将就吃点哈。一会儿我让厨房再备一些夜宵，你今晚就不回去了，同我一起睡。”
　　容尔雅确实很开心，也很激动。
　　“好。都依你，正好我要问你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阿素被她拽过去坐在了床边。

　　阿素全名叫陈素问，是太医院医正陈端的养女，也是陈端兄长的女儿。陈端的兄嫂因为瘟疫早逝，只留下这一个女儿，陈端便过继到自己名下，把她当做亲女儿一般养大。
　　陈素问因为父母死于瘟疫，从小便萌生了学医的想法，陈端见她心思坚定，没办法只得答应。她五岁就跟在陈端身边，学了十二年，早已是一名独当一面的大夫。
　　羽秋很快送来碗筷，知道他们姐妹两个有很多体己话要说，懂事地退了出去，还把门带上了。
　　陈素问也不跟她客气，自顾吃了起来。
　　容尔雅道：“阿素，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按照上一世的情况，容尔雅是从去年十月份就再也没见过陈素问了。一来是去年十月陈素问回老家探亲一直未归，二来是她进宫之后便再也不能出宫。
　　陈素问道：“路上有事情耽搁了，就回来的晚了。”
　　“是你外祖父、外祖母生病了吗？”
　　“也不是。”陈素问放下筷子，道：“你也知道我家乡在永州，从京城到永州路上就要花费一两个月。本来我是打算到了永州，陪外祖父外祖母过了年，开春祭拜了父母就回来的。只是回程路上，在祁阳遇上了瘟疫。你知道的，我又不是那种见死不救之人，所以就留在祁阳了。”
　　容尔雅知道祁阳的瘟疫，那时她还在宫里，还是听容修泽说到皇帝排了人到祁阳去医治，只是没想到她也去了。

　　“祁阳的瘟疫我知道。那你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啊。我可是大夫。”陈素问笑道，“好在是病情不严重，只是好得慢，又感染的人多，所以就在祁阳多留了些日子。等离开祁阳，一路走走停停到京城，太后的寿辰都到了。这不，听说你被赐婚嫁给南平王，又要参加太后的寿宴，所以就没有来找你。哪曾想，竟然是容伯母派人来请我，说你受了伤。害得我一路担心，直接提了药箱骑马赶来的，我看你也没什么问题啊。”说着还若有其事地打量着她。
　　“嘿嘿……”容尔雅干笑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膝盖淤青了而已。”
　　陈素问直接过去掀起她的裙摆和裤腿，果真两只膝盖都有一大块淤青，她无奈地摇头，“说吧，又去哪儿贪玩磕到了？”
　　“我哪里就是那么贪玩的人嘛！”容尔雅急道，“这是今日下午在勤德殿跪的。”
　　“勤德殿？你干了什么惹怒了陛下？”陈素问震惊，这妮子真是胆大包天了。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都发生了什么？！
　　容尔雅也后怕自己做的那些事啊，泄气道：“我不是当了秀女进了宫嘛。”
　　“这我知道啊，去年秋遴选秀女的时候，你家就你一个姑娘，所以不用猜你也会进宫。”
　　“可是我不想进宫当什么妃嫔啊。”
　　陈素问一听就知道她肯定在宫里干了什么，不然怎么会最后出了宫，还赐婚给了南平王。
　　容尔雅继续道：“所以我就在宫里装胖扮丑，好让画师给我画的奇丑无比，这样陛下就不会考虑我了嘛。”
　　陈素问目瞪口呆，惊呼道：“你这不是欺君吗？！”
　　容尔雅也不怪她这么惊讶，道：“那我也没办法啊。你看我这张脸，你觉得要是不伪装，还能出宫吗？”
　　陈素问瞧着她的脸，实在是很难不承认她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也有些赞同道：“也是。所以后来陛下知道了实情，今日趁你进宫，就惩戒你了。不过，看来陛下也没有真的为此恼怒，不然怎么等到今日才传你去勤德殿，还只是让你跪了一下，容伯父和容大哥可丝毫没受影响。”
　　容尔雅心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聪明，道：“是啊。只不过，这淤青倒也不是陛下的锅，是我自己心里恐慌，跪的时候太猛了，磕在石板上造成的。”
　　陈素问一阵无语，就差冲她翻白眼了。

　　“那又是怎么被赐婚给南平王的？”
　　容尔雅再次叹气，边收拾碗筷边说：“这又要说起长公主办的荷花宴了。她临时加了马术和蹴鞠，以一双红玉如意作为彩头。容修泽就想赢那彩头嘛，所以我就出了风头咯。”
　　“所以长公主看上你了？想让你嫁给岳世子？”陈素问虽然是问句，但是容尔雅一听就知道这姑娘已经百分之百肯定了。
　　“啊——你是我肚里的蛔虫吗？”容尔雅哭丧道。
　　“那跟你赐婚南平王有什么关系？”陈素问这回是真的不懂了。
　　容尔雅皱着眉头，想起那个玉树临风、风评甚好的南平王，道：“赐婚是南平王去求陛下的。”
　　陈素问满脑子疑惑，南平王时谨墨是谁啊，可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人中龙凤的青年才俊。无论是身份，还是学识样貌，那在整个东靖国都是翘楚。且不说他之前在京外游历，对京中小姐不多了解；就说她容尔雅之前在宫中扮丑传的满京城流言蜚语。怎么也想不到南平王会亲自去找皇上求赐婚吧。
　　“王爷脑子坏掉了？”
　　也不怪陈素问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换做其他任何人都会这样怀疑吧。
　　容尔雅哭笑不得，解释道：“其实说起来，我还挺感谢王爷的。”
　　“这又是为何？”

　　容尔雅想起他那日他翻墙进来同自己说可以帮助自己解决燃眉之急，进宫请旨赐婚，还毫不犹豫就答应自己的两个要求
　　，她心里就升起一丝感激之情。她笑道：“长公主有意让我嫁过去，但是你也知道驸马府情况复杂。也不是我对岳世子有什么不喜，只是我这个性子去到那种乱七八糟的深宅里，我不高兴不说，还会引起长公主的不满，到时候牵连我父亲兄长了。”
　　陈素问也很同意地点头。
　　容尔雅继续道：“所以，王爷去请旨赐婚的时候，我是感激他的。至少有一点，在南平王府，除了王爷之外，我不用看人眼色行事，肯定要自由得多，也没有那些深宅里勾心斗角的麻烦事。”
　　“你还是没说王爷为什么会去请求赐婚。”陈素问再次无语。
　　容尔雅长嗯了一声，脑子里想着该怎么说为好，于是道：“这要从我还在宫里的时候说起……”于是把在宫里到宫外和南平王的交集都和盘托出了。
　　陈素问听完，只觉得难难以置信，叹道：“所以王爷是见色起意了。”
　　容尔雅无语，“话不能这么说吧。虽然我知道自己的美貌能够诱惑到王爷，但你这么说，显得人家王爷很肤浅的。万一王爷是因为我的才华和品性才决定娶我呢？”
　　“你的才华？贪吃的才华吗？品性？懒散的品性吗？”陈素问毫不客气地揭穿。
　　容尔雅哀嚎，冲过去一阵不饶，“陈素问，我不要面子的吗？！”
　　两个人打打闹闹，吃了夜宵，直到羽秋等人都收拾妥当，夜已经深了要入睡了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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