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太爱我了怎么办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这些书？”郑端方扯着覃三思的衣带，一脸不可思议的低声埋怨。

　　覃三思一边往包袱里塞着那些武学秘籍，一边甩开他作妖的手。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你还惦记着回来换衣裳，我装几本书怎么了？”

　　郑端方被覃三思怼的无话，撇了撇嘴，不满的将他的腰带系了个繁复的死结。

　　“快些，装这么多，贪多嚼不烂没听过吗？”

　　覃三思瞟了一眼自己的裤带，无语的叹了口气。

　　打小郑端方就爱这么折腾他，不知废了多少条腰带裤带，覃三思活了十八年，新衣服没换过多少，新腰带每月都要换三四条。

　　小时候他许是有些傻，不知道可以将裤带直接剪断，被郑端方系了死结，上茅厕解不开，硬生生哭着尿了一裤/裆。

　　想起小时候的事儿，覃三思咬了咬牙，泄愤般把最后几本书全装进了包袱里。

　　若不是为着郑端方不知哪里坑蒙拐骗来的这些武学秘籍，覃三思才不会留在他身边让他捉弄这许多年。

　　吵杂的响动渐渐近了，郑端方也没心思再去摆弄覃三思的裤带，他踩着分花拂柳步，扭着腰蹿进了厨房，不知从哪里翻出几桶火油来，扬手就泼在了这破旧的酒楼上。

　　覃三思拉住他：“用这个做什么？火势太大会烧着这一排所有酒楼的！”

　　郑端方撇撇嘴，动作小了些，但却并未停下：“老天爷身子虚，淅淅沥沥尿了个把月都不尿不干净，这房子都潮透了，不用这个，火能烧起来？”

　　覃三思蹙眉，从郑端方手里抢过火油，小心的只洒在了屋里，避开了屋外的栅栏。

　　郑端方也未再与他争执，任由覃三思细致的洒完火油，他吹着一根火折子，扬手丢了进去。

　　郑端方换了件墨绿的长袍，虽然宽袍大袖很是累赘，但在深夜的山林间也还算隐蔽。

　　身后的大火熊熊烧起，照亮了青云山下大片阴霾的天空。

　　郑端方和覃三思跑的头也不回，速度快到路过的野鹿都看不清身边跑过了两只什么生物。

　　他们没有交谈，这些年来“搬了几次家”，覃三思早已习惯，并且学会了不去好奇。

　　反正每次他问，郑端方给的回答也不过是假到离谱的信口胡诌。

　　就比如他今天说自己弄死了老和尚。

　　这种鬼话，覃三思是断然不信的。

　　乍闻之时的震惊，也不过是惊奇郑端方信口开河的本事越发精湛，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罢了。

　　覃三思虽不知道郑端方究竟受过什么样的伤，但他清楚郑端方每次被旧伤折磨时有多痛苦，那是能让他生生啃断小儿手腕粗的树枝的痛苦。

　　而能为他缓解这种痛苦续上这条妖孽命的，只有青云山上那个老和尚。

　　早些年，郑端方带着他去过很多地方，他们乔装改扮，靠着一手精湛的厨艺，闹市里也住得，村落里也留得。

　　老和尚云游四方，但每年总有两次能“恰巧”遇见他们，“顺便”为郑端方治伤。

　　但近几年，不知到底是老和尚真如外面传言所说身体不行了，还是郑端方的旧伤发作愈发频繁了。

　　他们搬来了青云山下，甚至不再乔装改扮，这一住，就是五年。

　　比起过去住过的地方，这间酒楼是他们生活过最久的地方了。

　　覃三思想着，心底竟隐隐生出一股淡淡的不舍来。

　　他甚至曾经以为，他们会一直在这苍翠山林间悠悠然的生活下去，直到……

　　直到他学全了包袱里的那些典籍，有了足以报仇的能力。

　　“琢磨什么呢？别以为老和尚死了为师就命不久矣了。”

　　郑端方仿佛能勘破人心的鬼怪，总能在覃三思想到“离开”这件事的时候，第一时间敏感的发觉。

　　或者说，他并不是能勘破人心，只是时时刻刻都在担心着覃三思会跑，会丢下他。

　　“瞧见没有？这续命的药丸我从那老头尸体上找出一大盒呢。”郑端方从袍袖里掏出一个锦盒，在覃三思眼前晃了晃。

　　“你师父我且活呢，你个小没良心的，休想丢下为师。”

　　郑端方说着，灵巧的小指一勾，挽住覃三思的裤带，在小指第二节指节处娴熟的打了个蝴蝶结。

　　他皮肤白皙细腻如羊脂白玉，搭上这条粗布的黑色蝴蝶结，竟别有一种禁忌般的美感。

　　覃三思不由多看了一眼，又迅速挪开了目光。

　　许是注意到了覃三思的动作，郑端方嘚瑟般扬了扬手，蝴蝶结在他指尖颤动，扯了覃三思一个踉跄。

　　覃三思无语的叹了口气，反手捏住郑端方的手指，攥在手心，不许他再作妖。

　　二人就这么“拉着手”，直奔走到天色将白，才双双停在了锦城城门下。

　　好巧不巧，正赶上每月十五城中开放集市的日子。

　　农民们推车的推车，背筐的背筐，满载着各色的作物并家中巧手的农妇做的各类手工制品，满怀着赚钱的期待，在城门前排起了一条长龙。

　　郑端方不知何时解开了手指上的蝴蝶结，松开了覃三思的手，站在队伍的末尾，他从怀中掏出一柄打磨的锃光瓦亮的精致铜镜，细细的整理起了仪容。

　　在这条硕果累累的朴素长龙中，身形修长挺拔的他显得格外扎眼。

　　周围渐渐响起低低的议论声，前面排队排到无聊的大叔大婶们陆续回过头来观望。

　　大周朝崇尚武力，尚武的国家对男性的审美自然也偏向阳刚粗犷，再不济，也要是像覃三思这样挺拔俊朗，干净却并不过多装饰的少年郎。

　　郑端方本就男生女相，再捧个镜子搔首弄姿，怎么看，都不像什么正经男子。

　　大周民风开放，农妇们多性格泼辣，在外并不讲究笑不露齿轻声细语那一套。

　　有几个大婶子盯着郑端方评头论足的瞧了一阵儿，见他细胳膊细腿看起来连她们家二妞都拧不过的模样，干脆就放开了声调笑起来。

　　“这位公子，你打扮这么俊俏，也是去锦城赶集的吗？我是去卖新纳的鞋底儿的，公子，你是卖什么的？”

　　那大婶腰身有如水桶，声音洪亮如钟，又刻意在那个“卖”字上加重了语气，她这一嗓子问完，顿时引得更多人转回头来围观。

　　笑声呼哨声响成了一片。

　　郑端方挑眉，慢悠悠将镜子收回怀里，墨绿色的印花袍袖一甩，朝那大婶挑唇一笑，眼波流转间眼角那颗朱砂红痣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着灼目的光华。

　　覃三思看他一眼，没做声，垂在身边的手却抚上了腰间别着的那把锃光瓦亮的剔骨刀。

　　这些乡野粗人哪里见过这样神仙下凡般的容貌，个个痴傻般张开了嘴，方才说了什么？竟已纷纷想不起来了。

　　“我啊，我去卖艺。”郑端方嗓音清亮，跑了一夜也没半点喑哑，恰如秋日山泉流过青石。

　　那大婶又追问：“公子可是伶人？”

　　大周尚无戏曲，所谓伶人，实际上就是乐官。指精于一门乐器，靠演奏卖艺为生的人，且大多是男子。

　　适时达官显贵豢养伶人成风，有些是好风雅爱音乐，还有一些附庸风雅之徒，不过是借着风雅之名行腌臜之事。

　　所以不少伶人不以乐器著长，反而以样貌名扬天下，得到达官显贵们的“追捧”。

　　因而，以郑端方这样的长相，兼他那一句卖艺，也不怪别人当他是个伶人。

　　只是这话对于一个正常男子来说，已可算得上是侮辱了。

　　覃三思眯了眯眼，抚在剔骨刀上的手用了力。

　　郑端方微凉的手指甩袖间轻轻拂过覃三思握刀的手，掌心贴着他的手背，带着覃三思的手“噌”的拔出了那柄锃亮的剔骨刀。

　　官道上就这么亮了“凶器”，不仅是那问话的大婶，周围围观的人都吓得连连退步，一脸的惊恐警惕。

　　大婶吓得快要咬住舌头，郑端方云淡风轻的一笑，剔骨刀在手里挽了个花儿，又握着覃三思的手将刀稳稳别回了覃三思的腰间。

　　“我不是伶人，我是个厨子。”

　　他带着笑，答的礼貌，眼神却没有一点温度，凉的教人害怕。

　　那多话的大婶让郑端方看的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想起那剔骨刀在阳光下锋利的光芒，后怕的闭上了嘴。

　　聪明的人都闭了嘴，憨厚的人却没看懂氛围。

　　一旁有个背着一筐杏儿的大叔，笑的憨厚老实，热情的搭话：“厨子好啊，厨子是饿不死的技艺。我儿体弱，不然我也送他去学厨了。”

　　郑端方冲大叔礼貌的点点头，眼神从他背上那筐黄澄澄水灵灵的杏子上飘过，忍不住吞咽了一口。

　　要说起来，从昨晚到现在他可是滴水未进了。

　　大叔这会儿却又看懂了眼色，忙笑着从背篓里捧了满满一捧杏子递给了郑端方：“自家种的，可甜呢。公子尝尝。”

　　郑端方吃了人家的甜杏儿，自然不好再冷脸，于是笑容可掬的同这大叔攀谈起来。

　　大叔打量着覃三思身上那柄剔骨刀，问：“公子可是要去参加宫里头的厨艺选拔大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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