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行

　　你说爱情是你手中鹅卵石，而我觉得爱情是我手中沙。

　　周一这人在我印象中就是一不靠谱的。
　　说起周一，定然是会引起一众人的唇枪舌剑。男生目露崇拜，只差五体投地来个跪拜；女生则脸颊微红，嘴中嚷着坏心中指不定乐开了一朵花；而老师的反应则有些偏激，若手中有一教鞭，只恨不得抽烂周遭所有物事，怕是心中愤懑还消弭不掉。说到底，他就是一学生中的风云人物，老师眼中的不良少年。
　　此时，老师眼中的不良少年拎着两大杯的奶茶急冲冲的跑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我身边的小雅，另一杯则插了吸管递过来，“邓诗娴，你说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这大热天的还等这么久也不怕中暑。”
　　小雅将半边脸贴在杯面上，反唇道：“也不知是谁的脑袋被门夹了，明明昨天自己邀请我们看电影的，结果自己倒忘了，你知道我们等你多久吗？一个小时啊大爷一个小时。”
　　“哦，是吗？”他挠挠头，面上有些不好意思，转而望着我，似解释道：“昨晚我陪兄弟打了一通宵的撸啊撸，今天睡的忘了时间。”
　　他向来不靠谱这我是知道的，自然也就不放在心上。喝口奶茶，有些甜了。“电影还看吗？不看的话，我想回去了。”
　　他面色有些不好看，拉了我就往电影院走，“说了请你看电影的。走，我们看电影去。”
　　电影是放映了很久的《栀子花开》，女美男帅，着实养眼，但之前便已看过，实在是兴趣缺缺。倒是旁边的周一，兴奋的有些异常。
　　“诶，你说那男的是不是有病啊，还一步一台阶，矫情！”
　　“哈哈哈，邓诗娴，你看他们的裙子，怎么会有男生穿裙子，笑死我了。诶，你怎么不笑啊？”
　　我抿了抿嘴角，实在是有些疲于应付：“这部剧我之前看过。”
　　“啊？”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华子说这是今年的最新剧。”华子是他宿舍的兄弟。
　　小雅在旁边翻了翻白眼：“现在流行宋仲基好咩，这都不知道是哪年的剧了。”
　　在错综的光影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他的声音有些低：“哦，那我们换部剧吧。”
　　“算了。”我起身拿了包，“学校还有些事，我先回去了。谢谢你今天请我看电影，再见。”
　　小雅从后面追过来，挽着我的手臂，声音中有着埋怨：“拜托老大，星期天学校能有什么事，看看电影多好。”
　　“如果想看，你回去好了。”
　　她咂了咂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知道我在想着谁，只是我们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周一是知道他的。准确的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第一次遇到周一，再平常不过的偶遇。那天，我穿了最简单的T恤牛仔，而他显然是刚从浴室回来，跶着拖鞋，穿着大裤衩，模样有几分嚣张。
　　“同学，你的饭卡。”我从地上捡起他的饭卡递给他。
　　“谢谢。”他接过。
　　然后.......便没了然后。
　　只是没想到几天后他竟拎着一袋水果直接站到了我们宿舍楼下。他我自然是忘不掉的，毕竟是学校里小有名气的人物。他直接将一袋水果塞到我手里，脸上难得出现局促，“先自我介绍一下哈，我是周一。邓诗娴你好。”
　　“你认识我？”
　　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兄弟，计算机大神。”
　　不生气那是假的，但冷漠久了，似乎连表情都欠缺。“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
　　没了只不过是他的话。当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我的每一个通讯设备里都多了一个叫周一的人。他自然也被他翻了出来，除了很帅两个字，周一再也没有说什么话。
　　我想我是很不适合谈恋爱的吧。当初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曾这样说过，多少年过去，我始终忘不了分手那天，他猩红着眼，咬着牙说，邓诗娴，世上真是再没有比你更狠心的人。爱情于我就像是手中沙，沙磨手，手磨沙，抓得紧了，会痛，抓得松了，会散。到头来，两方都是痛苦不堪。
　　他是我的手中沙，也是我自我封闭的爱情观。
　　晚上，周一约我去天台看星，原本想拒绝，但小雅这人抢了手机，连连答应不见不散。用她的话说，今天人家请看了电影，我也应该礼尚往来。
　　天台几乎没什么人。周一穿着白衬衫斜靠在栏杆上，姿势说不出的慵懒。看到我出现，他眼光似乎亮了一下。
　　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盯着自己的手指看，话却是对他说的：“不是通宵没睡吗，不困吗？”
　　他似是笑了一下，“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很不靠谱。”
　　我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看手指，“你靠谱过吗？”他知道我不喜欢不守时的人，可是他却在今天在我面前不守时，就像此时，他坐在我旁边，他明知我闻不得烟味，可他还是满身烟味。
　　“可是我觉得我一生做过最靠谱的事就是喜欢你。”
　　手指猛颤了下，我别过头，声音在夜色里有些凉，“你看过《最好的我们》吗？余淮喜欢耿耿只有路星河知道，路星河喜欢耿耿全世界都知道。但就算是这样的喜欢最后却不能善终。你所谓的靠谱又有几分真？”
　　我能感受到他的身子颤抖的厉害，到最后他却是自嘲的笑了：“是呢，我自己都不认为自己靠谱过，更何况你？但喜欢你真的是我做过最靠谱的事。以前我觉得女生矫情，就像水流，从指缝间轻易溜走。可自从遇到你，你就像是我从河底寻觅到的鹅卵石，触手温润，坚不可摧。与你相处的这两年，真的是我觉得最快乐的时光。”
　　终是到了这一天。我听见他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邓诗娴，再见。”
　　再见，周一。我将头埋进膝盖里，有眼泪瞬间大颗大颗的砸下来。
　　几天后，周一坐上了北上的火车，今年他是院里唯一一个考到北方著名学府研究生的人。在他走后，我在宿舍睡了一天，然后在晚上的时候打了一通电话给教导主任：“老师，谢谢您那天帮我。”
　　教导主任叹着气无限可惜：“你说你这孩子何必走到这一步。”
　　我笑了笑，有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滴落，如果不走到这一步，周一又怎能安心的北上。其实在这两年里，他是我遇到的最靠谱的人，我说我不喜欢不守时的人，他总是提前半个小时到；我说我闻不得烟味，然后他就戒了烟；我说我喜欢认真学习好的男孩子，每个学期他都将院里的奖学金的奖状拿给我看。真的，周一，如果不让教导主任拖住你让你误了时，我拿什么理由来拒绝你，你这样好，我怎么忍心拖累你。
　　手机屏幕上周一笑的灿烂，我将脸轻轻贴上去，泪水瞬间顺着屏幕滑落。周一，你知道吗？他是我的手中沙，而你是我手中鹅卵石，一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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