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爱你

　　江城靠北，气温比其他地方要低许多。衣着单薄的皎尔一下飞机就感受到了空气中深深的凉意，不禁打了个寒颤。
　　李黎上身穿了一件松垮的白色衬衫，下身套了一条黑色休闲裤，手里还拿着一件蓝色牛仔外套。不知道是因为拍戏的缘故还是什么的，李黎看起来比以前还要瘦，脸色也不太好，眉眼里都是疲惫。她把那密实的长发挽了一个低低的发髻，和开学第一天遇见她的时候一样。
　　“累不累？”李黎的嗓音略微有些沙哑，听起来没什么精神。
　　皎尔摇摇头，说道，“还好。”
　　李黎把手里的牛仔外套递给她说道，“穿上吧，外面有点儿凉。”
　　皎尔又点点头，接过了外套。机场人流量很大，尽管皎尔把脸裹得严实，可仍然怕被认出来。她跟着李黎一前一后，两个人居然一路无言。
　　出了机场，李黎拦了一辆出租车，和司机师傅报了一个很绕口的名字。
　　“怎么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啊？”司机师傅操着一口江城特有的方言。
　　“在那边儿有工作。”李黎解释道。
　　“是在那边拍戏吗？”司机师傅一副很健谈的样子。
　　还未等李黎回答，司机师傅又继续说道，“我一看你们就是。那边总有剧组在拍戏，一看你们这么漂亮的两个小姑娘就是演员。”
　　皎尔听后立即摸了摸蒙在自己脸上的口罩，不自然地把脸扭向车窗那边。
　　“您错了。我们不是演员，是场务。”李黎嘴角一斜，笑着解释道。
　　“啊？”司机错愕地哼了一声。
　　尽管还和李黎闹着别扭，皎尔还是忍不住偷笑。她庆幸口罩遮挡住了自己的表情。
　　“您看过有这么不讲究的演员吗？口罩和墨镜什么的都不戴。”李黎继续说道。
　　“那她……”
　　司机话还未说完，就被李黎打断了，“她感冒了。”
　　李黎说着话还看了皎尔一眼。皎尔又想起去年冬天陪李黎去Verlaine驻唱的那段时间了。那时候，李黎也是和询问她的司机师傅这么说谎的。一晃都已经半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路程很长，这个健谈的司机师傅几乎和李黎聊了一路。皎尔竟隐隐有些庆幸，如果遇见一个寡言的，那三个人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岂不是很尴尬？
　　下了出租车后，还要走一段路才到李黎住的酒店。是一个很普通的酒店，住宿条件谈不上多好。住一两天的话还可以，皎尔实在难以想象李黎竟然在这里住了将近一个月。
　　“凑合一下吧。这里的条件不是很好。”李黎大抵是看穿了皎尔的想法。
　　皎尔不自然地掩饰道，“我又没说什么。”
　　李黎笑了笑，又问道，“要喝水吗？”
　　皎尔点点头，之前在飞机上的时候，她一直紧张得连水都喝不进去。走了这么一路，她是真的有点儿渴了。
　　“我去给你拿，等一会儿。你把口罩摘了吧，在房间里就别戴着了。”李黎说着话就站起身给皎尔去倒水。
　　皎尔听话地把口罩摘了下来，不过依然拘谨地坐在沙发上。
　　皎尔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了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笃！笃！笃！”
　　“来了！”
　　李黎说着话，把盛满水的水杯递给皎尔，就跑去开门。
　　“我今天熬了红豆糯米粥给你送来！”
　　皎尔听着外面那个清脆的女声，觉得有些耳熟。
　　“谢谢你。”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还未等李黎说话，皎尔就看到一个长相白净、气质特别的女生就进来了。是微博里的那个女生！
　　皎尔不由得攥紧了牛仔外套的衣角，牙齿也轻轻抵着下唇。
　　“有客人啊？”
　　那个女生极其自来熟，或者是对这儿本来很熟悉了，一进门就坐在了皎尔对面的沙发上。还未等李黎开口介绍，就朝皎尔伸出手说道，“你好。我是盛颜！”
　　大概是光线很暗的问题，也或者是皎尔一直低着头的缘故，这个叫盛颜的女生并没有发现坐在她对面的是温皎尔。
　　皎尔低着头，犹豫着该不该回应，该如何回应。
　　“哦！她……”
　　“你好！我是温皎尔！”皎尔抢先李黎一步，抬起头露出微笑，同时握住盛颜的手。
　　盛颜显然是惊了一下，再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提高了几个分贝，“哇！你是温皎尔啊！”
　　她攥着皎尔的手也不由得用了一些力气。
　　皎尔有些吃痛，不动声色地抽了回来，点头微笑地说道，“嗯。是我。”
　　“你的声音再大一些，整个酒店都要听见了！”李黎有些嗔怪地说道，然后亲密地坐到了皎尔身旁。
　　皎尔瞟了李黎一眼，然后“不经意”地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盛颜听完李黎的话，吐了吐舌头，看起来俏皮可爱。然后她又问道，“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皎尔嘴角往上勾着，眼睛里却没有笑意，“我俩是同学，也是室友。”
　　“哇哦！和大明星住一个寝室啊！”盛颜说着话亲昵地拍了拍李黎的肩膀。
　　皎尔把这一举止敛入眼里，神色却没有任何不悦，“什么明星不明星的？大家都是演员。”
　　盛颜震惊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演员？”
　　皎尔这时转头看了李黎一眼，然后说道，“之前登录李黎微博账号，看她关注了你。所以我知道。”
　　李黎听到这儿的时候，忍不住讶异地看了皎尔一眼。要知道，尽管她和李黎虽然是恋人关系，但从来没有交换过任何社交账号的密码。所以皎尔根本就没有登录过李黎的微博。
　　皎尔却丝毫不怵，迎着李黎的眼神问道，“对吧？李黎。”
　　她说话的时候，嘴角还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李黎愣了一下，点点头没说话。
　　盛颜听后也明显一滞，皎尔能感觉到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了很久。
　　“你俩关系真好！”盛颜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皎尔，反而是一直看着李黎。
　　皎尔觉得一直挺着的脊椎有些酸痛，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室友嘛！我们之前还睡在一张床上呢！”
　　皎尔看到李黎听完她的话，眉头紧皱。心里竟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她晚上总做噩梦，醒来害怕，所以有时候我们会睡在一张床上。”李黎在一旁解释道，语气听起来和平常无异。
　　“两个人睡在一张单人床上不会挤吗？”盛颜垂下眼睛，两只手扣在膝盖上，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还好吧！每次李黎都会抱着我”，皎尔说到这儿顿了顿，果真在盛颜脸上欣赏到了瞬息万变的表情，然后又继续说道，“女孩子嘛，关系好不总是腻腻歪歪的吗？你说对吧，盛颜？”
　　“我……我屋里还熬着粥，我就先回去了。”盛颜并没有接着皎尔的话茬继续说下去，反而起身告别。
　　“这就要走吗？再聊一会儿吧！”皎尔眨巴着一双杏眼，嘴角也挂着笑意。
　　“不了。有时间再聊吧！”
　　“这是你煮的红豆糯米粥吗？”皎尔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一个透明饭盒说道。
　　盛颜点点头，却没说话。
　　“唉！李黎最不喜欢吃甜的了。难为你还给她送来。”皎尔看起来一脸愧疚地说道。
　　“是吗？”盛颜看向李黎，那眼神里有说不出来的东西。李黎不一定明白，可皎尔却都能看懂。在那些看不见的暗恋岁月里，她不也曾这么望着李黎吗？那么可怜，那么卑微，像寒冬的街头上等待收养的流浪小猫。
　　可是这只流浪小猫却找错了人。
　　李黎点点头，眼神躲闪着不去看盛颜。
　　“那我就拿回去了。”盛颜说着就要拿起饭盒。
　　皎尔手疾眼快地按住盛颜要去拿饭盒的手，一双杏眼含着盈盈笑意，“给我吃，好不好？我特别喜欢吃甜的。谢谢你，盛颜。”
　　皎尔说话的时候，尾音轻颤，那种甜甜的撒娇任谁都拒绝不了。
　　盛颜点点头，收回了自己的手。
　　皎尔看着盛颜走出李黎的房间，房门轻轻合上那一刹那，她忍不住软了身子。她按住自己还在颤抖的手臂，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勇气和脾气，大概是对李黎的占有欲在作祟吧！
　　“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黎坐在盛颜之前坐的那个沙发上，一双眼睛再望向皎尔时，全然变了颜色。
　　“我想怎么样，你不都看见了吗？”皎尔歪着头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就真的不怕她看出咱俩的关系吗？”李黎的脸上带着怒色。
　　皎尔看着李黎苦笑，一句话也不肯说。皎尔这么明目张胆，不就是在宣告她对李黎的主权吗？她能怕什么？还是说李黎在害怕？
　　李黎见她不说话，又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好好聊一聊’？”
　　李黎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
　　“都有人给你煮粥了，我不应该先和这个煮粥的聊一聊吗？”皎尔扬起眉毛，眼神凛冽。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李黎顿了顿又说道，“还是说你就觉得我是这种人？”
　　“你的行为让我怎么信任？你去点赞她偷拍你的微博；我给你打电话居然是她接的！你让我怎么信任你？”皎尔一字一句地质问着李黎。
　　“她艾特我了，难道我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你难道连正常的社交都要限制吗？只是一个点赞，如果你真的这么介意，那你就应该为我想想，不要私下和男明星单独约会啊！”李黎这时站起身来，紧蹙着眉头说道。
　　“我和男明星约会？那种毫无意义的偷拍你也信？我早就在网上澄清了！”皎尔说话的时候已经没了力气。
　　“你在网上澄清是在对谁澄清？我要的不是大明星温皎尔的澄清，我要的是我女朋友的解释。”李黎苦笑地说道，“你连个电话都不肯给我打，我女朋友究竟是不是在和男明星约会，我都要从网上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我打了啊！我第一时间就打给你。可为什么是盛颜在接电话？你的手机不应该放在你自己那里吗？”皎尔说话的声音陡然提高。话说完后，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李黎听完皎尔的话，一时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眸子再望向皎尔的时候，已经通红。皎尔别过头不去看李黎的眼睛，心却痛起来了。等李黎再开口的时候，皎尔才知道她们的关系已经无可挽救了。
　　“好，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是她接的电话。因为我那天发高烧，烧得整个人都迷迷糊糊。我在医院输液啊！”
　　“在医院发着高烧不敢告诉你，怕你担心我。你给我什么脸色都无所谓，可是你知道我在网上看到你被拍的照片时，什么感受吗？浑身因为高烧都是热的，只有心是凉的。”
　　“我来这儿拍戏这么久了，你有没有正经问过我一句最近怎么样？过得好不好？哪怕是一句呢？你有没有问过？每次都是我主动给你打电话，你知道我听着你不耐烦的语气心里有多难受吗？”
　　皎尔静静地听完李黎的话，她的心一寸又一寸地冷了下去。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个柠檬，那样酸，她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或者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突然觉得很累，那种无力感又来了。真糟糕。
　　皎尔再张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哽咽了。她顿了顿，才说出那句话。
　　“我们分开吧！”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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