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爱你

　　手机在黑夜里发出冷冷的光，映照不出皎尔脸上的表情。她怔怔地望着手机屏幕上李黎发过来的消息。
　　“我想我们的确是应该好好冷静一段时间。正好这几天我出国去看我朋友，我们都好好想想吧！”
　　夜里真是静极了，连一声蝉鸣都听不到。皎尔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刚刚袭来的睡意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过了许久才给李黎回复道，“好。我明天正好要去外地拍综艺，这段时间我们就别联系了。”
　　少女时期的爱情单纯得就像一杯清水，不是出于名，也并非出于利。一切都归结于一场荷尔蒙的躁动。可是凭着这么一场生理上的冲动，爱情究竟能走多远呢？谁也不知道。你侬我侬的时候不是没想过天长地久，恨不得此刻就海枯石烂以表真心；可是剑拔弩张的时候也会逞着心性肆意妄为，从来不会顾忌对方的感受。那时候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好好地爱对方，只有兜兜转转历经千帆之后，才懂得对方的弥足珍贵。
　　放了暑假之后，皎尔只是在家休息了一个星期便要去外地录综艺了。由于她是这个综艺节目的常驻嘉宾，要连录两期才能回平城。
　　皎尔在接这个综艺之前，温西扬就建议她不要接。一个只打人文情怀而无任何噱头的节目在这个娱乐至死的年代是不会受欢迎的。可是温皎尔被这个节目的初心深深吸引了。这个叫《路过》的节目的设计是让这些艺人嘉宾们走过祖国的边境线，通过艺人的眼睛来记录优美的自然风光和平凡人的故事。与其说它是一个综艺，倒不如说它是一部纪录片。
　　皎尔很喜欢这个节目的设计，她可以通过自己的眼睛和心去感受这个真实的世界。哪怕是费力不讨好，她也不想做别人口中的“名利场里长大的肤浅女孩儿”。
　　“这段时间就在家不好吗？连温总都说给你放个假！”西蒙忍不住问道。她觉得自家小明星最近是越来越固执，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咱们正在去机场的路上，你现在还和我说这个，是不是有点儿晚了？”皎尔笑着回答道。
　　“我啊，是觉得你最近越来越奇怪了！”西蒙把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其实你是觉得我越来越不听话了吧？！”皎尔手托着下巴望向窗外，疾驰的车辆透过玻璃在眼前一闪而过。
　　西蒙听到这话睁开了眼睛，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岂止是不听话啊，还牙尖嘴利的呢。一看就是有老师教过了！”
　　皎尔不自然地把碎发别到耳后，然后说道，“我这是无师自通，没有老师教。”
　　西蒙笑着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皎尔也依旧望着窗外疾驰的车流，思绪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一到机场，按照节目流程就已经有摄像机在跟拍了。皎尔是最后一个到达机场的，一起录节目的还有三个艺人。梁嘉，自称是不好好拍戏的文艺男青年；大概也的确如此，二十几岁正是事业上升期，有颜又有实力，可一年到头也不接几部戏，全世界到处乱跑。蒋图，圈里公认的实力男演员，被称为“黄金男配”，为人低调，这也是他参加的第一部综艺节目。最后一个是和萧琳同一代的女演员余馥蔓，年轻的时候也是炽手可热的女明星之一；不知怎么的，后来放弃了很高的国民度，常年只拍小众的文艺电影。说来说去，这里扛收视率也只有皎尔一个人。
　　皎尔一一打过招呼，便乖乖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路过》的第一站是南城，若是从地图上去找，它大概是在最东南的角落。
　　皎尔他们刚一出机场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浪，亮晃晃的阳光照得人眼睛发疼。导演组催促着嘉宾们赶紧坐上准备好的大巴车。
　　“这里可真够热的啊！”蒋图说着话，拉上了汽车的蓝色玻璃帘。
　　“听说南城今天42度！我们真是赶上了！”梁嘉的话里竟然能听出隐约的兴奋。
　　“梁老师看起来挺开心的啊！”导演组的一个导演调侃道。
　　梁嘉笑笑没说话。
　　倒是蒋图在座位上一瘫说道，“年轻人体力好，什么都不怕！”
　　大巴没过一会儿就开动了，摄像机全程记录着。梁嘉和蒋图你来我往地一句又一句聊着，皎尔偶尔搭个腔，余馥蔓几乎就没有说话。
　　摄像拍到一半的时候，导演终于忍不住了，“余老师，您也说几句话吧！”
　　蒋图听后立即搭腔，“馥蔓，你最近是不是刚拍完电影？”
　　“嗯。刚杀青没多久。”余馥蔓点头说道，脸上鲜有些表情。
　　“图哥，您和余老师之前认识啊？”梁嘉好奇地问道。
　　“我们年轻的时候一起拍过戏，人家演女主，我演调戏女主的流氓！”蒋图笑着回答道。
　　蒋图这句话把在场所有人都逗得哈哈大笑。
　　连余馥蔓都忍俊不禁，“别说，我记得你那会儿总是演流氓。他们都管你叫流氓专业户。”
　　“我图哥长得多正派啊，怎么能是流氓专业户呢？”梁嘉说着话还拍了拍蒋图的肩膀。
　　车内顿时又是一片笑声。皎尔也因此觉得轻松了不少。
　　然而到了后面的正式拍摄，每个人都再也没有笑得那么开心过。皎尔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拍摄期间的艰苦仍然超出了她的想象。
　　今天是皎尔在南城的第十天。她在出门前看了一眼天气预报，南城依旧是高温预警。她使劲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强打起精神来。昨天晚上为了拍一个漂亮夜景，她几乎一夜未眠。直到凌晨才回到酒店，可还没睡几个小时就又要去赶行程了。
　　“你这分明是来参加变形计的啊！”西蒙看着皎尔浓浓的黑眼圈心疼地说道。
　　皎尔刚要说话，突然一阵晕眩涌上来。她连忙紧紧抓住西蒙的手臂，以防自己晕倒。
　　西蒙见状吓了一跳，立即扶着皎尔说道，“皎尔，你怎么了？”
　　皎尔埋头不说话，直到那阵晕眩过去后，她才松开西蒙的手臂说道，“好像有点儿低血糖，应该没什么大事儿。”
　　“真的没事儿？”西蒙关切地问道。
　　皎尔扯着嘴角笑了笑，说道，“就算有事儿我也得去录啊！总不能放节目组鸽子吧！”
　　“你啊！”西蒙摇摇头叹了口气又说道，“先喝一瓶正香霍汽水，外面那么热。你这怕是中暑了。”
　　皎尔一想到藿香正气水那辛辣的味道，胃里直犯恶心。她连忙摆手说道，“别了，别了。我没啥事儿。”
　　“你这孩子……”
　　“节目组还等着，赶紧走吧！”皎尔打断西蒙的话，向前走去。
　　到了录制地点，皎尔看到三位艺人前辈都蒙得严严实实。草帽、头巾和墨镜一个都不落下。余馥蔓围着一个花围巾倒是没什么违和感，梁嘉和蒋图两个大男人也这么包裹着，而且头上都顶着一个土气的草帽，当真是十分滑稽了。
　　“图哥、嘉哥你俩……”皎尔还未说完话，就笑出了声音。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皎尔和他们也算是熟悉起来了。
　　“皎尔，快别笑了。你也有份儿。”梁嘉说着话，把草帽和花围巾扔给皎尔。
　　“快戴上，别被晒伤了！”蒋图也在一旁说道。
　　“好。”皎尔乖乖地答应道，随即也用花围巾把脸捂得严严实实，又戴上了一顶草帽。
　　“今天我们……”工作人员在前面讲着今天节目的流程。
　　南城是真热啊，连空气里似乎都带着小火星。皎尔抬头望了望天上明晃晃的太阳，那股眩晕劲儿就又上来了。眼前的摄像机和工作人员逐渐模糊成一片白影，再后来皎尔眼前一片漆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时候，皎尔已经躺在了酒店的床上。
　　“你醒了。想不想吃东西？”西蒙坐在床边上，见皎尔睁开眼立即问道。
　　皎尔摇摇头，无力地说道，“我胃里特恶心，什么也不想吃。”
　　“喝水吗？”西蒙又问道。
　　“不喝”，皎尔摇摇头又问道，“西蒙，我这是晕倒了吗？”
　　“可不是嘛。录节目的时候当场就晕了，快要吓死我们了！”西蒙说着话，去给皎尔倒了一杯水又说道，“还是喝点儿吧！你这就是中暑了，之前让你吃药你也不吃，你看看！”
　　皎尔接过西蒙递过来的一杯水，抿了一小口，又问道，“没告诉我爸妈吧？”
　　“没有，你放心吧！”西蒙递过来两粒胶囊，又说道，“把这个胶囊吃掉吧！比藿香正气水可好吃多了！”
　　“哦。”皎尔把两粒胶囊放进嘴里，用水送了下去。
　　“我让小杨给你买碗粥回来，你好歹也得吃点儿啊！”西蒙接过皎尔的水杯说道。
　　“我胃里特恶心，什么也不想吃。”皎尔吃完药，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那也得吃点儿东西。我让小杨给你个白粥和一些清淡的小菜回来，你多多少少吃点儿。”西蒙像哄孩子一样哄着皎尔。
　　“嗯。”皎尔看着西蒙疲倦的面容忍不住心疼地说道，“西蒙，我没事儿了。你也去休息吧！这几天你跟着我也没好好睡。”
　　“没事儿，我不累。等看着你吃完饭，我再回去休息。”西蒙话刚说完，助理就拿着饭进来了。
　　为了让西蒙放心，皎尔强忍住胃里的恶心，三下五除二地就把粥喝了个精光，小菜也只剩下一个盘底儿。
　　“慢点儿，又没人和你抢。”西蒙看着皎尔急切的吃相。忍不住嗔怪道。
　　“好了！我吃完了！你俩赶紧去休息吧！”皎尔说着话，把吃得干净的餐盒递给了助理。
　　“那行。你也早点儿睡。有什么事儿，晚上给我打电话啊！”西蒙临走前仍然不放心地嘱咐道。
　　“知道了。”皎尔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看着门关严后，皎尔又重新躺回了床上。她刚刚睡醒一觉，纵使全身无力也没有什么困意。她拿出手机，然后打开了微信。置顶聊天的那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十一天之前。
　　她习惯性地点到朋友圈那里，那一栏的更新显示着李黎的头像。她忍不住点开去看。
　　李黎只发了一张自己的照片，照片里的她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渔夫帽，上身穿着白色卡通图案T恤，下身则是黑色短裤；站在人熙攘攘的异国街头，眉眼温柔的笑着。
　　皎尔匆匆扫过照片，然后赌气般地把手机扔在了一边。委屈的情绪像酸涩的柠檬汁一样盈满内心。她为了录节目一夜未睡，在烈日当头的街头晕倒；可有人不闻不问，在异国街头笑得没心没肺。
　　可末了皎尔还是点开那张照片，盯着看了好久。手机屏幕在这期间几次熄灭，她又几次固执地按亮。她的指尖隔着屏幕小心地摩搓着李黎的照片，她不想承认纵使现在看到李黎的照片她仍然会止不住地心跳加速。
　　不知过了多久，皎尔才眨了眨泛酸的眼睛，按下了手机的锁屏键。她关上床头前那盏小灯，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这黑夜真是无限漫长啊，思念像涨潮的海水涌上皎尔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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