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爱你

　　罗念那几句话就像一根卡在皎尔嗓子里难以下咽的鱼刺一样，时不时便会隐隐作痛，让皎尔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接下来的一周便是考试周，皎尔因为在外面拍了两个月左右的戏，落下不少功课。空闲的时候，李黎就会帮她补习一些文化课的重点。
　　明天上午就要考文学了，皎尔还拿着课本翻阅，她怎么也想不起来《社会公敌》是谁的作品。
　　“李黎，《社会公敌》是谁的作品来着？”温皎尔问道。
　　“易卜生，易卜生。说了多少遍了！”李黎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耐烦。
　　皎尔委屈地说道，“不就是多问了几遍嘛，这就不耐烦了。”
　　“你啊，就是读书太少了。”李黎说这话的时候并未抬头，依旧看着手中的书本。那语气听起来就像在说隔壁家的猫一样。
　　那根鱼刺又在喉头隐隐作痛了。皎尔狠狠用了几次力气，还是没把那根鱼刺咽下去。被鱼刺扎伤的地方反而越来越痛了。
　　眼前书本上的文字变成了五线谱上的音符，上上下下地乱蹦，皎尔突然一个字儿都看不懂了。她莫名觉得烦躁，把书扔在了桌子上，书脊砸在桌子上发出的巨大声响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李黎这时抬起头问道。
　　皎尔站起身来，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神里蠢蠢欲动的怒火。她抿抿唇角，说道，“李黎，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李黎听后眉头紧皱，她不知道皎尔这个问题从何而来。她放下手中的书问道，“嗯？你到底怎么了？”
　　“我就是多问了几遍问题，你就不耐烦了，还嫌我读书少。我是从小就在娱乐圈里，没上过几天学。”皎尔太阳穴一直突突地跳，这些日子郁积在心里的愁闷恨不得一下发泄个痛快。
　　李黎走上前去扶住她的手臂，柔声说道，“好，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耐烦的。我没有瞧不起你啊。别生气了，好不好？”
　　皎尔一把甩开李黎，往后退了几步说道，“我就是一个肤浅的女孩儿啊。以后让你不耐烦的时候还多着呢！你是怕了吗？”
　　“这都哪跟哪啊？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李黎顿了顿，随后好看的眉毛拧成一团，“你是不是看到罗念和我的聊天记录了？”
　　李黎这句话算是彻底戳到了皎尔的痛处，她勾勾嘴角冷笑地反问道，“罗念说什么了？”
　　李黎眼神里很快闪过一丝紧张，她不自然地解释道，“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那根鱼刺此刻坚硬得像一根针，闪着锋利的光芒刺入皎尔喉头最柔软的地方。皎尔紧闭眼睛，略微停顿后才说道，“李黎，你在心虚什么？”
　　“我……”李黎开口解释，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你什么，你说啊！”皎尔扬起眉毛，看起来神色凌厉。
　　七月初的平城正是最热的时候，外面的蝉声不停地叫着，像是没有明天一样。纵使寝室里开着空调，仍然挡不住此刻两人心头的燥热。李黎扬手摸着额头，脸上看起来已有倦色。她开口说道，“皎皎，有什么事儿咱们明天再聊吧！今天已经不早了，明天上午还要考试呢。”
　　“有什么最好今天说清楚。”皎尔不肯做丝毫让步。
　　李黎叹了一口气，一扬手说道，“皎皎，你别无理取闹好吗？”
　　皎尔眼神一凛，又继续问道，“这就不耐烦了，是吗？”
　　“你今天不冷静，我不想和你再聊下去了。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儿休息。”李黎说完话，就准备转身躺在自己床上。
　　皎尔一把抓住李黎的手腕，“我不想睡，我只想和你聊清楚。”
　　她的语气依然强硬，眼神却泄露了她的软弱。只是背对着她的李黎什么都看不到。
　　“好，那就聊。”李黎扯开皎尔，拿过一把椅子坐在皎尔面前继续说道，“那就聊一聊吧。说说你今天到底发的哪门邪火？”
　　“歉也道了，好话也说了，你到底在计较什么？我不耐烦是我的错，我也不该说你读书少。都是我的错，行不行？”
　　李黎的每句话听起来都像让步，如果忽略那不耐烦的语气。
　　外面的蝉还在歇斯底里地叫着，皎尔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觉得它们这么烦过。她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出来。一股倦意从心底升起然后通向四肢百骸。
　　“我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我困了，我要睡觉了。”皎尔失去了刚刚咄咄逼人的气势，两只眼睛没了神采。
　　“要说的是你，不想说的也是你。我真的不知道你今天怎么了。”李黎说完话，伸手把椅子拉回原来的位置。椅子在地上摩擦着，发出类似指甲刮黑板的声音。
　　皎尔躺在床上，用棉被盖住脸。她紧闭双眼试图什么都不去想，可是脑子里却像有一台没有信号的电视机一样，哗啦啦的雪花不停地扰着皎尔的神经。
　　“啪嗒！”李黎关了灯，寝室里立马陷入一片黑暗。
　　棉被即使遮住了皎尔的双眼，她的眼前还是在刹那间出现一片黑影。她翻了一个身，一丝新鲜的空气顺着棉被的空隙溜了进来。那股倦意如同包裹着她的棉被一样紧紧缠绕在身上，可是脑子却清醒了很多。刚才和李黎吵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怎么也不肯消失。皎尔觉得气闷，索性扯开棉被呼吸新鲜空气。
　　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帘照进来，室内被染成一片湛蓝色，像是一片沉默的海。外面的蝉声还是不肯停止，空调的换风口也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源源不断地把室内的热空气抽出去。皎尔把室内一丝丝微凉的空气吸入肺腑，觉得比之前舒服了一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皎尔才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眼皮虽然睁开了，头却还是沉沉的。
　　李黎此时正坐在桌子前看书，不知道已经起床多久了。
　　“你醒了？赶紧洗漱吧，一会儿就要去考试了。”李黎的面色平淡，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嗯。好。”皎尔点头答应道。似乎昨晚上的事情已经被遗忘了，可它明明还在心口隐隐作痛。
　　文学是最后一门考试。这科结束后就意味着暑假的来临。
　　皎尔在自己的位置慢吞吞地收拾着东西，几乎等到考场上的人都走光了她才往外走。她刚一出门就看到李黎站在门口那里等她，两人不说话就这样并排走着。直到后面涌上一群同班同学，拥在她俩周围叽叽喳喳地聊着。
　　考完之后，大家的神色看起来显然是轻松不少。
　　“李黎，暑假出去玩吗？”一个女同学突然问道。
　　“我？应该会吧。”李黎笑着回答道。
　　“去哪啊？有打算吗？”那个女同学继续追问道。
　　“暂时还没有，怎么了？”
　　“一起出去玩好不好？”那个女同学突然攀上李黎的手臂，语气甜腻得化不开。
　　皎尔看到此景别扭地转过头去，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李黎用余光看了一眼皎尔，然后把自己的手臂从女同学的怀里抽了出去，答道，“为什么是我啊？”
　　“就是，怎么单门儿叫李黎，合适吗？”旁边也有同学搭腔。
　　女同学没有察觉出气氛中的异样，继续说道，“李黎可有男友力了！上次咱班不是一起出去玩嘛，我和李黎是一组的。我累得走不动的时候，她就帮我拿着包，还一直鼓励我。我当时的少女心啊。好想给李黎做女朋友啊！”
　　“哟，哟！”旁边的同学不约而同地开始起哄，没人注意皎尔异样的神色。
　　“可李黎是女生，没法做我男朋友。所以就做驴友吧！和李黎一起出去玩肯定很安心。”女同学说话的时候竟然还有些娇羞，末了还加了一句，“而且李黎拍照特别好看！”
　　“可是我答应了我同学要去国外看她，可能没办法和你一起出去玩。真的不好意思啊！”李黎礼貌地笑着拒绝道，看起来并不像是说谎。
　　“是哦？”女同学脸上闪过失落，遗憾地说道，“那真的是好可惜。”
　　李黎依旧笑着，眼睛却在寻皎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和皎尔中间竟然隔了两三个人，她侧头只能看到皎尔面无表情的侧脸。
　　待上了宿舍楼，周围的同学都散去后，李黎才小心翼翼地去拉皎尔的手腕，还未说什么的时候就被皎尔甩开了。
　　李黎委屈地皱了皱鼻尖，怯懦地喊了一声“皎皎”。
　　“还在外面呢，你注意一点儿。”皎尔语气冷淡地说道。
　　回到宿舍后，皎尔刚关上宿舍门，就被李黎从背后拥住。松枝燃后的香味在她周围环绕。
　　“你生气了？”李黎小声地问道。她的头紧紧贴在皎尔脖颈上。
　　“我没有。”皎尔眼神不聚焦地望着前面。李黎的一缕长发垂在她的手臂上，引起一阵瘙痒。
　　“我以后一定不再给别人拍照了好不好？也不帮别人拿东西了好不好？”李黎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一个认错的孩子。
　　皎尔一狠心，挣脱李黎的怀抱然后说道，“我要收拾东西回家了。你也早点儿收拾吧。”
　　“皎皎。”李黎依旧呆呆地矗立在那里，像是在被罚站一样。
　　皎尔置若罔闻，从柜子里拿出自己所有的衣服扔在床上。然后一件又一件地抽出来，认真地叠着。
　　李黎走到她跟前，小声地说道，“我来帮你吧！”
　　皎尔拦住李黎伸出的双手，转过身来和她说道，“谢谢你，李黎。我自己来就好了。”
　　“哦。好。”李黎低头回答道。
　　“你去收拾你自己的吧。”皎尔的眼神像是冰冻的长河。
　　“我……”李黎欲言又止。
　　皎尔突然停住手里的动作，然后背对着李黎说道，“李黎，我们这段时间都冷静冷静吧！好吗？”
　　背后的李黎没有了声音。皎尔现在也不想再顾及那么多，她的心里乱得像一团扯不清的麻线。她只想此刻尽快地逃离这个地方。
　　皎尔把头靠在车窗上，任回忆带她去任何地方。还记得上次放寒假的时候，她和李黎的关系也是这么不明不白地僵着。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点，只是这次是由自己开的头。她说不清自己究竟在气什么，不仅仅是李黎的那几句不耐烦的话语，也不是女同学的暧昧举止。
　　也许只是当局者迷而已，就像辛雨一样。有些东西只有远远地看，才能了解全貌。她现在心里乱极了，只想安静一段时间，好好地思考她和李黎这段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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