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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殿下让你去讲经！
日头上了三竿，拂尘禅室里坐着喝了一整夜的茶水，她昨日白日里睡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只好坐在蒲团上煮茶。
懒懒打了个哈欠，门忽然被人推开，慧平抱着满怀的经书走了进来，“小师叔，你这两日将这些经书都好好看看准备下。”
准备下？准备什么？拂尘疑惑出声问道：“准备何事？你交给师弟不就好了？”
“住持昨日上了晚课之后偶感不适，今日早课都是慧安师兄带着我们做的。”
慧平出声解释道，一一将经书摊开来，从《金刚经》到《法华经》倒是一一不少，拂尘往后扬了扬靠在身后的墙上，捏起一旁泡开的茶叶渣放在嘴里嚼着，“不适？可请人瞧了？还有这经书是做什么用的？”
咦？
慧平手上动作顿了顿，瞧着外头的满满的桂树不由得出了声，“小师叔不知道么？今日早课还未上，宫中就传来诏书说殿下忽然受了梦魇，纪皇叔问遍了太医院都没法子，只好请住持大人去宫内诵经祈福，住持大人已经应了。”
茶水洒了些许在衣襟上，拂尘抬手擦了擦，“所以呢？”
“这住持大人病了，所以就让小师叔去，纪皇叔已经准了。”
咳咳，拂尘觉得自己被茶水呛住了，原本好不容易有了些许困意此时已经荡然无存，祝家祖训，伴君如伴虎啊。
“再所以呢？”拂尘想要再确定一回。
慧平垂首，双手合掌道了声阿弥陀佛，才继续道：“师叔，殿下让你去诵经。”
慧平刚说完，门外来扫院子的慧厘也凑了头过来，扬声道，“小师叔，住持确实这么说了。”
诵经......这实在不是一桩美事，拂尘在相国寺这三年间诵经的次数不多。
这第一回是对着前住持，他听了九句之后，很是委婉地让拂尘住了口；第二回是对着师弟，诵了不过五句，师弟便痛心疾首地让她回自己的禅室烹茶；这第三回......拂尘忍不住看了眼外头抱着大扫帚的小和尚，“慧厘啊。”
慧厘回了句阿弥陀佛，便匆匆离开了院子。
可眼下不仅要诵经，还要去皇宫给殿下诵经，这着实让人...有些激动...
“何时动身？”拂尘慢悠悠站了起来，学着师弟的模样也呢喃了句阿弥陀佛，慧平觉得自己挑眉不受控制地跳了跳，“明日一早就动身。”
从龙象山往下望去是一片飘渺的云雾，偶尔从云雾中传出几声蝉鸣和鸟叫，拂尘这是出家三年来首回下山。
可没想到好歹也是受皇叔邀请，这轿子竟是在山下等着，也就是说她须得自己走下山去，心中大感这前来相国寺上香的人可当真是虔诚，单单这数百个石阶就够要了人半条命的。
一路还提着新海青衣袍，生怕沾了灰尘，看了看最后几阶和最下处已经备好的马车总算是松了口气，负手慢悠悠走过去，一见着有人下来原本守在马车旁侍卫模样的人就走了过去，瞧了瞧她，又往她身后瞧了瞧，“公子，你下山时可曾见到相国寺的拂尘法师？”
拂尘没说话，抬手摸着下颚半晌也回头瞧了瞧，随手扯下路边的一片叶子塞在嘴中叼着，“此时下山的除了我还有旁人么？”
那侍卫也叹了口气，“都说这出家人向来谦谨守时，可眼下已是午时了啊。公子，此时下山的可不就只见着你一......”
侍卫忍不住惊呼一声，仔细打量着眼前人一袭墨青色海青，除了多了束起的墨发，这一身海青和僧鞋到都是出家人的打扮，“你你你......”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正是法号拂尘。”
此言一出，侍卫觉得自己脚下有些不稳，身旁的另一侍卫倒很是稳重，拱手道：“拂尘法师，您请。”说着，拱了拱手引着拂尘上了马车。
拂尘心中嗟叹一声果真是皇家马车，比在青州郡的祝家马车好多了，手无意识地转着佛珠。外头忽然安静下来，接着便有脚步声传了来，伴着低沉的嗓音，“还未到？”
“回王爷，拂尘法师已在马车中了。”
似乎有人嗯了声，接着马车的帘子就被人掀了开来，一侍卫抬手撑着帘子，一墨紫色锦袍的男子皱着眉头弯腰进了马车。看到口中还叼着一片叶子的拂尘时，敛了眸，“拂尘法师？”
这人不是那日在桂花树下的男子么？纪皇叔？
“正是贫僧法号。”拂尘摇头晃脑答了句，心中却很是感慨，堂堂纪皇叔亲自来接自己，了不得了不得啊。谁知这得意还没过片刻，就听见这模样生得很好的纪皇叔眉头皱了皱，“嗯。”
嗯？
拂尘疑惑，索性她不是个多嘴的人，一路上马车由颠簸转为平稳，她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这一刻她仿佛已经梦到了自家老爹追在自己屁股后扬手要打的情形，啪的一声，拂尘猛然惊醒，坐起身来看着手中空空如也发了发愣，目光顺着长长一串佛珠瞧去，正好看到一只极好看的手，咽了咽口水。
在她众多的毛病当中，还有个恋手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纪皇叔的手动了动，往她面前伸了伸，拂尘顺势接过他为她捡起的佛珠，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掌心。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瞧见了纪皇叔的眉头微微挑了挑......
“王爷，到宫门了。”
马车外的侍卫适时地开了口提醒道，纪皇叔嗯了一声，做了个请的姿势。拂尘低喃了句阿弥陀佛，就弯腰下了马车，正要抬脚进去肩上却忽然被人扣住，她疑惑回头看着纪皇叔。
纪皇叔抿唇，眸中春.色无边，“进去之后，除了诵经，旁的只当作没听见。
”
拂尘从小就养的一手察言观色的好本领，此时更知道该说什么，忙双手合掌，“阿弥陀佛，出家人自当净口业耳业心业也。”
纪皇叔挑眉，倒没看出这住持的师兄有个正经出家人的模样，只是今日事出紧急才不得已如此。遂嗯了声，不紧不慢往宫门内走去，拂尘也悠悠跟了上去。
从宫门处到勤政殿，一路弯弯绕绕，路上宫女公公倒很少，倒是不多时就能见到侍卫守着。拂尘疑惑，宫门处守卫如此森严也就罢了，怎在宫中还这么谨慎？
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那纪皇叔身后，一路到了勤政殿前看着殿前的侍卫更是呆了呆。
没料到饶是纪皇叔这样的身份还被人拦在了殿外搜身，到拂尘时，她立即往后站了站。纪皇叔看了过来，想着她好歹是个出家人，皱眉出声道，“辛安，不可对法师无礼。”
这才作罢。
拂尘站在一旁看着他被人搜身，手中拈着佛珠没说话，奇怪，可真奇怪。不一会儿，从殿内走出了一人，冲着他拱了拱手，皱眉道：“王爷，顾相今日一早就来了，此时还未出来。”
纪皇叔嗯了声，遣退了搜身的众人看了眼拂尘，“法师请。”
拂尘心中泛着嘀咕，可面上却依旧是佛家清减的模样，跟在他身后走着。
殿内立了许多书案，大大小小新新旧旧摆上了许多典籍，书案之后才是正殿，纪皇叔轻车熟路地到了正殿却不再往内殿走过去，只是拱手沉声道：“陛下，拂尘法师到了。”
很快，从内殿走出一着官服的中年男子，见着纪皇叔面上堆了笑意，“昨日便听闻殿下身体不适，今早特来瞧瞧，纪皇叔，咱们可许久未见了啊。”
还未等纪皇叔开口回答，便转而看向拂尘，眸中闪过异色，很快带了三分笑意开口，“哦？这相国寺前住持的座下大弟子竟是个带发修行的？可真是长了见识......”
那证明你平日里还真是没什么见识......在心中答了句，拂尘只当作没听懂的模样，微微颔首，“阿弥陀佛。”
“顾相既然无事，那便先请离开罢，莫要扰了法师诵经才是。”纪皇叔勾唇回了句，顾相拂袖的动作顿了顿，有些咬牙切齿道，“纪谒，你还真当这朝堂之上是你练兵对战么？”
闻言，纪皇叔抬手摸了摸下颚，皱着眉头道，“自然是比不得顾相深谙为官之道。”
拂尘在一旁立着，听着两人言语，默默想着自己出门时可忘了给那几株文竹浇水？ 嗯......许是没忘。
那两人嘴上风云倒是结束得快，顾相还想要再试探些什么，纪皇叔此人倒是端着清风霁月的严明模样，拂尘随意抬眸瞥了眼，正好瞧见顾相面色不满地往殿外走去。
拂尘腿站得有些发酸，好在纪皇叔很快伸手指了指正对着殿门处早已摆好的木鱼和香案，拂尘了然，悠悠盘腿坐在了蒲团上在一旁的盆中净了净手，嘴上开始诵经。
身侧立着的人很快往内殿走去，偶尔传来几声低语，似乎涉及了谁的名字谁的官位，拂尘皱眉。
这...倒不像是祈福安康诵经该有的模样啊，反倒是像被人当作了挡箭牌使着，殿外又有人来求见，先前那个被唤作辛安的侍卫声音传了过来，“林大人，殿下身子不适，眼下拂尘法师正在为殿下诵经求安康呢，佛家法事，咱们叨扰不得。”
敲木鱼的手未停，口中依旧在诵着求安康的经书，可拂尘却明了，这确实是被人当作了挡箭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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