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糖与尖刺

　　一下楼就见深夏坐在一楼围栏上等她。
　　深夏是南方女孩子里少见的高个子，苏婉目测，她的净身高在175左右，苏婉155cm的身高站到她身边，头顶刚及她肩膀的位置。
　　盛夏的阳光耀眼明亮得过分，沾到皮肤便会让人产生杯烫伤的错觉。
　　假期期间，人们畏阳光如虎，尽量宅在家里吹空调少出门，即便出门，也会穿上防晒衣，撑遮阳伞，恨不得把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藏进阴影里。
　　深夏不在乎这些，她的夏装仿佛永远是短裤搭配背心或者T恤，双脚踩着一双红色的休闲帆布鞋。
　　她把那头又浓又长的头发束在脑后，大喇喇地坐在栏杆上，双脚撑地，把自己完全暴露在太阳底下。
　　唯一的夏季装备是一副大得遮住她半边脸的太阳眼镜。
　　“喂，你比昨天慢了五分钟。”深夏歪了一下头，看向苏婉，换上独属于她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其他小女生都走光了。”
　　深夏管那种看上去比她小的女孩子叫做“小女生。”她可不管人家的实际年龄也许比她还大一两岁。
　　她和她们说话时，常常不自觉地露出一种有点男生化的笑容，嘴角微歪，带点痞气和邪气，和恰到好处的轻浮——她刚刚也对她露出这种笑。
　　很难想象这样的笑容出现在少女白皙精致的脸上，不显得违和，粗俗，装模作样，倒有种别样的帅气，比很多真正的男孩子更有吸引力。
　　苏婉撑开伞，“向老师请教了点问题。你怎么老是不撑伞，晒黑了别哭。”
　　深夏自作主张地接过她的伞，撑在两人头上，又摘下那副硕大的眼镜，趁苏婉还没反应过来，迅速挂到她脸上，然后看着苏婉搞笑的样子乐不可支。“我今天带你去黎明家玩玩儿，我知道你很好奇。”深夏挑眉，成功将苏婉的怒火熄灭在摇篮中。
　　黎明就是苏婉那位邻居大哥，虽两家相邻，但实际上两人交集并不多，一则两人年龄相差较大，二则，黎明和苏婉根本就不是同一类人。
　　在苏婉还在初中学校准备中考的时候，人家已经抱着他的宝贝吉他潇洒辍学，游荡四方了。
　　他几个月前回来，随后不久就常常带朋友回家。黎明热爱音乐。他在家里弄了个专属于他一人的音乐空间，平时自娱自乐，或者邀请其他搞音乐的朋友来玩。
　　深夏和房间里的每个人都很熟，一推门进去，就得到了表示欢迎的招呼。房间很大，应该是把原本隔开的两个客房的墙壁打掉了，合成一个大空间。
　　除了各种各样的乐器之外，房间中央还有一个高于平底的平台，上面摆放着电子琴，贝斯，吉他，乐鼓等，最中央立着一支麦克风。
　　打过招呼，几个男孩子都继续做自己的事，黎明本来似乎也不打算起身迎接，但视线一转移，见到了穿一条浅蓝色连衣裙的苏婉。“哟，我认得你，”，黎明边起身边笑道，“隔壁家的小妹妹。”
　　苏婉刚开始很拘谨，亦步亦趋地跟在深夏后面，她要去趟卫生间，苏婉也要跟过去等在门口，惹得以黎明为首的一干人大笑。
　　不过慢慢聊开了，苏婉也跟着放开了，丢下深夏蹭到各个角落摆弄那些只见过没动过的乐器。
　　倒不能说苏婉是土包子，她只是没时间玩这些东西，她的所有时间，除了休息吃饭之外，几乎全部用在了那些永远也写不完的练习题和永远也学不完的知识上面。
　　不久之后，黎明乐队的练习时间到了，几个二十出头的大男孩们走上平台各就各位。
　　这一块高出地面的平台成了他们的舞台，台下黑背心黑短裤的少女和浅蓝色连衣裙的女孩是他们的听众。
　　黎明手握住麦克风，歪着嘴笑，看着台下两人，帅气地打了个响指。第一个音符随之响起，冲破准备之时安静的空气。
　　“《kings》，我为他们写的词，他们自己谱的曲。”深夏跟着节奏摇头晃脑，抽空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扬唇，带点痞气，带点洋洋得意，眼里莫名的光在闪动，“我们就是这世界的王。”
　　自从那天得知苏婉的名字和就读学校后，深夏常常到补习班马路对面的冷饮店坐一上午或者一下午，见了她就把人叫住，打声招呼，怎么看都是都是“顺便”之举。
　　每次坐在深夏身边的都是不同的人，有男有女，从打扮，从言行上看都不像在校就读的学生。
　　深夏和她打过招呼之后，嘴碎的笑着调侃，“这就是你看上的小姑娘啊？”
　　然后深夏就会把蛋糕或者切成块状的水果直接塞进她/他嘴里。
　　刚开始苏婉听见了心里很不舒服，用“看上”这个词实在是太失礼了，没素质。然而听多了，苏婉就习惯了。
　　直到后来有一次，深夏身边没人了，她从透明玻璃墙内朝远远走来的苏婉挥挥手。
　　苏婉一进门，服务员就送上一杯她最喜欢也最常买的饮料，笑着解释说是那边那位姑娘送给她的。
　　苏婉一转头，深夏右手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她——这才是她们真正熟悉的开始。
　　苏婉不明白深夏为什么会“看上她”，一个是被无形枷锁囚禁的连线木偶，一个呢……如她所说，是“这世界的王。”

　　深夏什么都想尝试，什么都敢尝试，她不只为黎明的乐队写词。
　　她偶尔还抱着一把吉他，到江心大桥上靠着围栏弹一首又一首苏婉听都没听过的曲子，弹到午夜，就背着吉他乱逛，遇到街边跳街舞的少年少女，停下来大笑鼓掌，若有兴趣，盘腿坐下，再弹首曲子助兴。
　　她为一些少女编舞，指导动作，就着那一套一成不变的背心短裤随性起舞，有时就和几个女孩在中心广场上即兴跳几段，吸引全场的目光，累了，就甩一下头发仰头喝水，离去。
　　她和那些纨绔子弟、泼辣千金深夜飙车，风驰电掣之中第一个冲上山顶，饮酒，狂欢，醉了，天为被，地为席，山下的璀璨灯火作床头的灯。
　　深夏不是本地人，甚至不是南方人，她是跟着黎明来到这里的。
　　她的到来不过数月，“深夏”这个特别的名字就传遍了这座寂寂无名的小城。这名来自远方的客人，仿佛天生携带着引人注目的光，她就如同她的名字，随着夏天在这座小城里放肆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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