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缠头

　　酉时刚过，柴丝言穿着赵府丫头的衣服鬼鬼祟祟的溜进了院落。此时的戴珧，五坛美酒下肚浑身燥热，凉风一吹打了四五个酒嗝人也清醒了不少，稍微能从地上坐起来了。柴丝言看到戴珧一个人醉成这副模样，上手就掐了柳一心的胳膊，余光看到自己的白糖糕和糖葫芦尽毁更是一肚子火气，念叨个不停。

　　『自己胡闹也就算了怎么还把她带来了，赵光什么样的人你不晓得吗，若是被发现戴珧能活着走出这里吗。真是……脑子让狗给吃了。』

　　柴丝言成长于宫闱之中，琴棋书画是天底下最好的师父教授，但从小到大那些乱七八糟的皇宫手段也学了不少。她知道女人手臂上哪块皮肉最细嫩，用食指和大拇指稍稍夹起那么一点点，就能让人五脏六腑钻心的疼痛：这不是让柳一心脸都疼变了形，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叫不敢叫，打也不敢打，除了认怂求饶也干不了别的。

　　『我的好表姐，你现在倒是知道求饶了。带人出来的时候怎么不长脑子呢，我这啊，是让你今后长长脑子别再犯那些最下等的错误。』

　　『是是是，我的好妹妹你快快放了我，我也不知故意叫上她一起来的，只是我今日翻墙进蔡府正好被戴珧发现了嘛。结果你猜怎么着，她一听说我是要来看你啊，这不死活都要跟着我来。一路上都在念叨，说许久没见了，特别的思念你。』

　　柴丝言松开她，走过去拆开一块白糖糕。虽然压扁了卖相差了些，拿起来吃了一块甜糯丝毫不减，心里的气也稍微泄了些。柳一心揉着自己的胳膊，转眼看到那碎成稀巴烂的白糖糕更是产生了极强求生欲，想也不想的就往外赖，『那白糖糕和糖葫芦也是戴珧压碎了，哎呀，我就让她爬树的时候小心一点嘛。』

　　说完此话，柳一心抱着胳膊心虚的低着头开始用脚扒拉脚下的泥土，时不时的抬眼偷瞄柴丝言生怕她发脾气殃及自己。结果柴丝言一听柳一心说戴珧想念自己，早就把她别的话都忘到了脑后去，笑嘻嘻的拿了块碎了的白糖糕吃的津津有味：『白糖糕就是要压扁了才好吃，还是戴珧最懂我。你，柳一心，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似打小在树上爬吗，人家戴珧是大家闺秀，你懂不懂？』

　　『柴丝言你这过分了啊，天底下没见过爱屋及乌成你这样的。你不能因为喜欢蔡重晋，就连同她喜欢的女人也一并喜欢了。』柴丝言只看了她一眼，柳一心便打碎牙和血吞，天大的委屈也只能自己往回咽，『我可是跟你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回回胳膊肘都向着外人呢。』

　　戴珧喝的烂醉，好在还没成一滩软泥。这两人说的话她听的清楚，提到蔡重晋她一骨碌坐起来，问柳一心：『你说谁是外人呢！』

　　柴丝言恨铁不成钢，随手抄起一个白糖糕一巴掌呼进柳一心嘴里，笑的阴鹜，说道：『柳一心，你给我好好吃你的东西吧。』说完柴丝言还不忘再狠狠的瞪那柳一心一眼，一转眼又变了个人似的，笑容可掬温言软语的对戴珧说道：『你不要听她胡说，没有人觉得你是外人。』

　　『那郡主你又是为什么要喜欢蔡重晋？』

　　没有风的傍晚，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柴丝言今夜一口酒没喝却觉得自己烦扰上心头。

　　柴丝言为什么喜欢蔡重晋？在柴丝言五岁的时候，被军营里的狗追着跑。人可以认识王孙公子但狗不认识，谁抢了它的肉包子就追着咬谁。被救下来时柴丝言嘴里、脸上全是土，周围人笑做一团，只有蔡重晋不笑。那时候柴丝言觉得他是特别的——特别没有感情的人。但是喜欢一个人，根本没有道理可讲。即便蔡重晋在柴丝言心里是这样一个如荒漠一般的人，依旧说喜欢就义无反顾的一头扎进去了。很久以来，柴丝言都以为蔡重晋这片荒土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开花长草，但不也在见着戴珧之后就天降甘霖了吗。

　　苦笑，摇头，柴丝言拿起糖葫芦。外面的糖霜掉了大半，里面的山楂果子让人眼酸。戴珧抱着柴丝言咿咿呀呀，柴丝言看着她的眼里满是羡慕。柳一心不动神色的来到她二人身边，宽慰一般的拍了拍柴丝言的头。

　　酒壮怂人胆，喝醉酒的戴珧撒起酒疯来不比柴丝言平日里差。她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走向柳一心。手一抬指着她的鼻子说道：『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事情没说？』

　　『没有了。』

　　戴珧嘴角一撇，伸手捏住柳一心的鼻子把脸凑到她肩上，打了个臭酒嗝：『胡说八道！那你说，我们今天来看郡主为什么不走正门，非要翻墙？』

　　柳一心一下倒是被问的哑口无言：是说呢，先前蔡将和杜青都交待过汴京城里的事情，特别是跟赵家相关的，能不对戴珧说的都别说；但是不说呢，看戴珧这副架势今日又躲不过去。她究竟是该说是自己有翻墙的怪癖呢，还是全部赖给柴丝言呢。

　　对于柳一心来说，这种事再好选择不过了。随手一指，看着戴珧的双眼真诚的说道：『柴丝言非让我爬墙进来，我只是按照她的吩咐做。』

　　说完右脚自然往后一退，躲到戴珧身后扶着她的手指向柴丝言，蹦跶又得意的冲她露出胜利的笑颜。

　　柴丝言飞起一脚踹在柳一心小腿肚子上，扶着戴珧坐到一旁好言好语的说道：『戴珧啊你听我说，你们现在呢，已经不太方便大摇大摆的进出赵府了。』

　　『不方便？有何不便的，我还是赵府的小姐呢，我回娘家旁人总说不着不是。』

　　『话不能这么说，你看现在赵老将军和夫人都相继过世了。赵家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这赵家当家的啊是赵光大将军，平日里连我也要让他三分薄面。』

　　柴丝言说话点到为止便不再继续，结果是当夜戴珧还是想不明白如今赵光掌管赵府，与她来看望柴丝言究竟有何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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