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缠头

　　持续两月余的战事，终于要结束。戴珧听说皇上在太原城里将消极作战，弃城而逃而导致右路军险些溃败的樊、何而将军当中斩首。另有百余名在此处作战中临阵脱逃的将校也被斩首，以正军法。

　　『一下子斩了一百多个？』

　　这皇上还真是杀人也这么大手笔呢。听的戴珧直摇头，只听说过天下杀鸡儆猴的，没成想赶尽杀绝了。这些将领们好不容易才在战场上保回一条命，转眼又死在了权势手里。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坦坦荡荡的冲锋陷阵呢。就算丢了性命，也不至于死的像现在这般耻辱。

　　柳一心这就要安排高平守将，即日记要带着戴珧启程返京。好在回程的时候戴珧稍微舒服了一些，柳一心掘地三尺找出了高平城里能找到最好的马车。不仅雕栏镶花，还特意放了软垫。
　　『怎么样喜欢吗？坐上去看舒不舒服。』

　　柳一心拉着老马，贡献出了她认识戴珧以来最为灿烂的笑容。终于不用再坐茅草车了，戴珧这才深刻的觉出柳一心的好来：若是让蔡重晋来安排？呵，不定整出什么样的幺蛾子来。

　　一路上轻歌曼舞鸟语花香，与来时的严肃心态和冬日荒凉景色全然不同。戴珧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思念汴京那一亩三分地的繁华，一想到马上就要回去竟然还有些落寞的心情生出来。与戴珧不同的是，柳一心对于返京一事表现出了极大的绝望心情。此刻她整个人打横了躺在马车里，双手抱于胸前，眼睛一动也不动的盯着马车上的流苏。

　　『一别数月，也不知道郡主夫妇二人近来过得可好。』

　　『她无聊的很，月月都来信尽说些废话，让你快些回去陪她耍。你回京之后好好跟自己府上待着，千万不要去招惹她。』

　　戴珧心想柴郡主和柳一心这对表姐妹倒是做的奇怪，明明互相挂记生怕对方过得不好，受了什么委屈。又互相嫌弃的坦诚，恨不得一辈子也不见面似的。此时的戴珧，还不清楚皇上亲征不在京城的数月，汴梁城正经历了一场浩劫。回去之后，像是重新被洗过了一般，早就变了天。

　　蔡府门口，柳一心就要与戴珧告别，相处数月，两人觉得还算投缘，因而都显得有些依依不舍。
　　『杜青就住在我府上，你平日里要是没事就常常来我们这里玩耍。』

　　柳一心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眼珠子提溜一转，趴到戴珧耳朵边小声说道：『其实我偶尔夜里也会住在你们府上的，蔡家主母是不是也要收我写房租。』

　　所以，自家屋里到底还有多少戴珧不清楚的事情。蔡重晋没有说，他只是捂着自己受伤的地方尽力笑着。戴珧学会了替他换药，虽早已习惯了他身上的各式伤痕。当下却当真想在他的伤口上再狠心剐一刀，方才解了心头之恨。蔡重晋眼见屋内气氛不对，产生了极强的求生欲，卖得一手好队友的说道：『珧儿这件事真的不怪我，主要是赵祎……』

　　戴珧横眉一扫，蔡重晋立马坐的规规矩矩，少顷看那戴珧好似消了写气。赶紧上前拉着手，将她打横抱起坐在自己腿上，好言解释道：『真的是赵祎，我打小跟杜青、柳一心和柴丝言厮混着长到现在——除了柴丝言，她半路被太祖抓回了宫里。你想想我们谁也都不认识你，全靠赵祎一张嘴。他说你未经世事，白纸一张，恨不得放到街上就被人拐跑了那种。我们这么做跟赵祎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保护你。』

　　戴珧怕蔡重晋这么抱着自己再崩坏了伤口，小短腿往地上一蹦，跳开一人远，指着自己的鼻子阴阳怪气的说道：『保护我？那柳一心第一次见我把我当个傻子似的，你们几个不定在背后怎么揶揄我呢。那我问你，杜青何故要死皮赖脸的搬来我们府上住？』

　　蔡重晋笑的尴尬，卖兄弟毕竟不好，但是此刻媳妇儿正在自己跟前横眉冷对，总之还是，保命要紧吧：『我们这儿离柳一心住的地方近，就隔了两条街。』

　　好啊！怪不得，连每个月五两银子的黑心钱杜青都舍得给戴珧，这背后的原因竟然是为了幽会方便。罢了罢了，柳一心和杜青对自己也算不薄，不跟他们计较这个了。

　　『从今往后让他们两人大大方方的相会吧，我不在意了。』

　　戴珧这么一说，蔡重晋笑的更难看了：『我说媳妇儿，这个我可没办法。这两人奇怪的很，从小就偷偷摸摸惯了，如今两口子就好这一口。你现在让他们光明正大的来往，他们也不会肯的。要我说啊，你就别管了。让他们二人爱怎样怎样吧，一对苦命鸳鸯，哎。』

　　『苦命鸳鸯？我看他俩倒是逍遥自在的很。』说完戴珧自己也噗嗤一声笑了，平日里两个人嘴巴都那么毒，这件事上还真是没出息！

　　『我也是这么觉得，不过咱们也不吃亏，每个月杜青还给咱们房钱呢。』

　　『您还在乎这区区五两银子呢，我的蔡将军，不对，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大人。』

　　蔡重晋因高平一战战功显著，得以迅速崛起。皇上虽在太原即刻正法了百余人渎职的将领，却也赏罚有度。回朝之后升蔡重晋而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加使相衔。赵家更是由于赵老将军的逝世，大行封赏。赵光升任殿前都点检，实质掌管禁军。

　　对于戴珧不带恶意的调侃，蔡重晋却突然严正了神色。同她讲起了回汴京后感受到的异样，例如京城守备将领自赵祎以下共计五十八人，除了王怀英等几个赵光的拜把子兄弟以外，上至侍卫亲军各少将军大人，下至城门、宫门的守将竟然全员更替。再者，赵光与蔡重晋私下关系本就不对付，赵弘坤死后，赵光愈加肆无忌惮。连带着使赵祎与蔡重晋二人相交也急转直下。

　　『那，今后还同郡主他们一起议事吗？』

　　蔡重晋虽摇头却一言不发，不忍告诉戴珧赵祎怕是早已与他兄长合谋共事。二人将来或在这汴京城里，翻起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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