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归东青

　　“阿嚏！阿嚏！”裕衍杭揉了揉在外边冻得通红的鼻子，刚一进门就揣紧了下人递上来的暖炉，又偏着脑袋就着丫鬟手里端着的金丝蜜枣银耳汤浓浓的喝了一口，直到觉得暖和了些才让人落了自己身上的外袍和毡毛帽子，安稳稳坐在香炉边嗅着杳杳上升的烟。
　　“王爷，您看看这个？”清明递过来一封信，弯着身子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了两个字，“密函。”
　　听罢，裕衍杭融了封蜡，利落的抖了抖信纸，粗粗看完之后又把信塞了回去，同样回了两个字，“无妨。”
　　她端坐着用余光瞥了眼清明，看出他神色有些担忧，赶忙赶在他长篇大论之前又加了句，“不信你自己看。”
　　“屋子里人太多闷得慌，都散了去罢。”裕衍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于是又补了一句，“那碗汤留下。”
　　丫鬟们低低笑着答应了一声，纷纷退了出去。
　　“皇上有些不悦——您私自离了封地，还是去军营这么敏感的地方。”清明看完又仔细的叠好放回桌上，“幸好现在皇上无子，对您这些举动虽然有不满也不至于到忌惮的地步。再加上之前您拒婚那事，让全天下人都以为您和户小姐......”
　　“之前有些怒气是真的，但那都过去了。”裕衍杭平平淡淡的说道。指节有节奏的轻轻叩着桌子，听不出她是什么情绪，倒是听出这桌子的的确确是上好的老黄花梨木。
　　“您倒罢了，就恐到了年末，户小姐一旦回京就不是述职这么简单了。”
　　裕衍杭皱了皱眉，换了个话茬开始说起最近自己听到的消息，“听说近来皇兄开始宠信方士了？”
　　“可不是嘛，听人说除了一日三餐顿顿还得服食大丹丸。”
　　“我记着皇兄自小就不爱吃这些药丸，怎么现在还变了性子了？”裕衍杭一面回味着刚刚那一口甜丝丝的燕窝汤，一面想起小时候裕衍林为了躲着吃药还爬上树结果不小心跌了一跤的事情。
　　“嗐！您还真当那是好东西？”即便四周无人，一说起这个，清明还是谨慎的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道，“还不是为了那个。”
　　“还年轻着呢，怎么就急到了这个地步？”裕衍杭低低的笑了一声，语气里颇有些无所谓的样子，“滋补身子的就罢了，要这次回去真让本王知道是些什么奇奇怪怪不正经的东西。呵呵...”
　　“眼瞧着年关也近了，虽说外封的亲王王爷为了避嫌，按照祖制是不能回京过年的。可如今皇上无所出，也无嫌可避。再加上太后又想您想的急，所以......”说到重要处，他从怀里掏出一封烙着金色封蜡的信笺递给裕衍杭，“宫里早早就让人来了消息让您早些回去，最好是即日就走。”
　　裕衍杭接过信盯着上边金黄闪闪的封蜡，却没有急着打开，“从京城来此路途遥远，耳目众多。这小小的一封信是很难及时送到的...所以，本王什么不知道。今年过年，就要在这儿——在本王自己的封地上过。”
　　按照往常的惯例，在这种裕衍杭开始耍小性子的时候，他一定会像老妈子一样苦口婆心的开始劝诫要懂得分寸诸如此类。可今日，他也只是环手抱剑歪着脑袋点了点头，然后就出门吩咐下人早些去准备过年所用的物件了。
　　这也总算是第一个不在皇宫过的年，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年。清明站在门外看着洋洋洒洒落下来的雪，有些激动的搓搓手，心里对未来生出来一些期待。
　　“王爷...”清明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扭过身子却看到裕衍杭神色寂寥的摸着手里的扇坠。
　　“嗯？”她含糊的答应一声，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谁说不是呢。过年您可就十八了呢。”
　　“父皇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么？”她伸出手眼睁睁看着从天上飘下来的雪花落到手上就化成了水。
　　她淡淡的看着手里那把不符合季节的扇子，收回了放在窗外的手继续说下去，“我还记得...父皇走之前他屏退了所有人，只把我和皇兄叫进屋子里。我亲眼看着他握着皇兄的手说‘二子衍杭年幼无知，心思单纯且无觊觎之心，日后不必封王外遣。’那时候皇兄的的确确答应了父皇，但是如今我还不是......”
　　“殿下...”
　　“仔细想想，还真有些觉得薄涼。”她有些勉强的笑着，一边合上了折扇别在自己的腰带上，一边吩咐道，“不说这个了。记得今年让厨房多做些菜。多买些烟花鞭炮。咱们都不必拘束，在屋子里支个大锅子涮锅子吃，好好的热闹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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