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才是真爱神

　　八年后，夏至。
　　维予平时从来不看午间的时尚节目，他这才发现今天的嘉宾是青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就是这个，我跟他说不需要，可他还是买了……”青澄说着举起左手，中指上闪闪发光的大钻戒隔着屏幕都能被晃到眼。
　　“好棒哦！”
　　“真好！”四位联席女主持人异口同声发出惊羡声。
　　青澄得意又矜持地展示了半天，才放下手。
　　最年长的主持人没留一点空隙，马上提问：“这是你第一次和明星谈恋爱吗？你的家人同意吗？”
　　“我家里人都不怎么管我。而且阿冰很好啊，他们为什么不同意？”
　　“你和永秀还有联系吗？”
　　“喂！不是说好不问吗？怎么可以突然袭击？”青澄佯怒。
　　“和蓝杉那个人呢？”蓝裙子的主持人突然发问。
　　“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青澄仍然抗议着，却没真的生气。
　　“哎呦，她还真的问了，我还在想该怎么开口……”其他主持人纷纷侧目。
　　“那就别开口啊。”青澄说。
　　“会和阿冰聊那次的事吗？”
　　“没什么可聊的，所有事情都在电视上说过了。”青澄倒很坦白。
　　“所以蓝杉间谍真的用了毒品吗？”蓝裙子大惊小怪地问。
　　“是真的，每天都要让我吃两三次吧，骗我说是维生素。”
　　“吃了那个就会什么都听他们的吗？”
　　“还有些心灵控制的东西啦，很玄的。无论谁身处那里，都会觉得他们做的是对的。”
　　“好可怕哦！”主持人们纷纷把手放在腮边，尖叫起来。
　　青澄又说：“就是啊！回家以后，我几天没吃那个药、没和他们说话，就突然意识到：天啊，我做了什么！……这种感觉，我用今年推出的‘南梦’套装表现出来，不知道你们试用过吗？”
　　“是那个香水和调和茶的套装，我买了！”红裙子说。
　　“还买什么啊，我都给你们带了！‘南梦’的意思是如梦如醉，醒来又全是假的，只有白花的香气和白茶能表达我心里的失落……”

　　维逸跑来，在电视周围找东西。维予被发现在看这个节目，有点不好意思，关了电视。
　　“认识名人就是不一样。”维予说，“我竟然从电视上知道青澄订婚。”
　　维逸还在沙发、桌子下面翻找：“随便她去，上这些节目，能让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是有意义的，这就不错了。有问题的是其他人。那件事之后，青澄红几天很正常，怎么会红到现在？”
　　“名媛的新闻大家都爱看，而且青澄一直在产生新故事，令人目不暇接。说起来，香水和茶的套装又是什么？那还能喝吗？‘南梦’的意思是南柯一梦？”
　　“大概是‘南’的发音最近流行。”
　　维予看着维逸坏笑：“要和男偶像做连襟了，你激动吗？”
　　“什么鬼东西？只要我不用和他见面，青澄搞什么都无所谓。”
　　“当然会见面，婚礼上你还要代替她父亲，牵着青澄出场吧？”
　　“千万别……”维逸从沙发缝里拉出一个毛绒鸭子，“终于找到了！我就知道在这里！”
　　他在走廊上大喊：“我找到了！”
　　满屋子翻箱倒柜的人都停下：“总算找到了！”
　　所有人到维逸的夏季别墅过夏至，小海的毛绒鸭子丢了，让整个房子鸡飞狗跳了半天。
　　维予跟维逸走到大厅：“这孩子真能折腾人，我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
　　维逸接着说：“我最近刚想到，按历史经验，这孩子有60%的概率会杀了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做呢？”
　　“谁知道是俄狄浦斯，还是哈姆雷特……”维予正说着，八岁的小海蹦蹦跳跳地跑来。
　　“鸭宝鸭宝，我还以为你被狗吃了！”小海从维逸手中抢过玩具。
　　维逸顺手把一块棕色的东西塞进他嘴里：“以后可不要杀爸爸，有事要好好说！”
　　“够了！你们又说这些偏锋的笑话，总是让别人全身不舒服！”齐栏跟在小海后面，“你给他吃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张嘴让妈妈看看！”齐栏蹲下，捏住小海的脸。
　　小海没张嘴，赶紧猛嚼几口，把嘴里的东西咽下。
　　齐栏瞪了维逸一眼：“你又为了一丁点个人收益伤害公共利益。”
　　维予：“你的笑话更偏锋，这是能说出来的事吗？”
　　维逸只是忍着笑，看齐栏招呼保姆，带三个孩子上楼午睡去了。
　　维予看她们在楼梯上消失，问：“小孩能吃巧克力吗？”
　　“为什么不行？又不是狗。小孩和母亲在一起的时间多，和我不太亲。”
　　“那也不能直接往嘴里塞糖啊！”
　　“是啊，他们有账户能直接打钱就好了。”
　　“你连治理自己的家庭都这么功利。”
　　“国之二柄，在刑与德。实验了千百年都有用，在自己家当然也有用。”
　　“别跟自己的孩子搞这一套！……啊，你不会真的有危机感吧？”维予开始审视，自己是不是也被“二柄”了。

　　衷夏打发她和棘树的两个孩子跟保姆去午睡，在楼梯上对齐栏说：“我懂，就是有那么一个玩具，什么都替代不了。平时倒也不一定玩……”
　　维逸示意衷夏过来一下，也把棘树叫来，和维予四个人往外走。维逸说：“小鬼们终于走了，一直没找到机会说话……”
　　棘树先在露台的椅子上坐下：“我还是不觉得我当父亲了，和他们玩，与平时和其他朋友玩也没什么不同。”
　　“看得出来。”维逸也漫不经心地坐下。衷夏这才靠着棘树，小鸟依人地坐在椅子边缘。维予也在维逸旁边就坐。
　　衷夏在几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后，举手投足越发仪态万方。在维逸家已经极尽收敛，仍然能看出她操纵的棘树就像个提线木偶。衷夏安排着这次出门的一切，所有人每一分钟的行为，都在她的计划中。她倒像带着三个孩子出游，棘树只管玩，他的年龄停留在了和衷夏确定关系的那一年，然后再也没有成长。
　　唯一没有察觉到两人主从关系的人，似乎是棘树。他对衷夏说一不二，御指气使，衷夏也总是顺从地完成棘树的心愿，但最后事情总是往衷夏期望的方向发展。
　　维逸直接问衷夏：“母婴教育中心的开幕准备地怎么样？”
　　“一切都很顺利。”衷夏像日常汇报时那样，规规矩矩地坐直身体，带着殷勤的笑容，“维予那天的行程也空出来了，他去剪彩。预定的专家和明星也都会到场。”
　　维逸点头：“就是这个问题。我想了一下，既然地点在下城，硬让维予去露个面似乎也没必要。你想不想加入圣徒社，站到前台来？”
　　衷夏毫无准备，被问得又惊又喜。反应过来后，她忙着掩饰喜悦的神情，几分钟都没说话，维逸把一切看在眼里。
　　维逸又说：“本来是安排让棘树出来，但实际操作起来，要做的工作太多了。首先是远城家的男人八卫色彩太浓，换成女性会好很多，也可以平衡未来的男女比例……”
　　维逸没说未来什么的男女比例，但这个提法已经让衷夏浮想联翩。
　　“棘树要收拾到能推出去，还要训练好几年。这么大了还整天斗鸡走狗，以前的黑历史更多。义赫人还是偏向保守，能让人们接受的类型，男性只能读书种田，女性只能相夫教子。这一点，你做得很好，小树屡教不改，我放弃他了。你觉得怎么样？”
　　衷夏刚要说话，突然想起不能忽视棘树，就转头问他：“老公，怎么办呢？”
　　棘树也的确摆出架子，认真给出意见：“队长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又不是征求你的意见，是通知你这个决定，对吧？”他最后问的是维逸。
　　衷夏柔声细语说：“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做。”
　　“为什么？我觉得很好啊！我现在忙着搞大象育种，根本无心管这边，有人帮着应付就太好了！”
　　衷夏半推半就：“既然棘树这样说，那就……”
　　维逸静静等衷夏演完这一套，继续自己的思路说：“定下来以后，下城新建职业学校的事就要推后两年，我们开始建时间表和大水库。你正在计划中的所有事都要放在时间表里。”
　　“职业学校的事箭在弦上，我这里还有两个计划，有同样的效果。我去拿计划书……”衷夏匆匆离席。
　　棘树回头看她：“你随身带着那些东西吗？”

　　上个星期，维逸向维予征求对衷夏的意见时，维予小心地表达了对她和棘树这对夫妻的厌恶，然后摆出一些支持衷夏的客观事实。
　　除了下城的民意，衷夏没有其他后台，她的全部势力都来自棘树的家族，这让她翅膀硬不起来。
　　在假定所有人都理性决策的基础上，衷夏发展下城的愿望是真实的，人们能够看出来，她的动机最无懈可击。
　　在所有人都不理性的情况下，衷夏为自己设计的形象符合传统价值观，这是道德攻击最无处置喙的一种形象。
　　衷夏外表漂亮，婚姻有灰姑娘色彩，吸引注意力。
　　棘树本人没什么优点，但作为支持妻子的丈夫，则具备了浪子回头的形象，也不坏。
　　“——你客气了半天，最后还是说了不少嘛。”维逸不阴不阳地说。
　　“我一直觉得衷夏很合适。在所有靠纵横获得权力的人中，把权力交给衷夏，对下城是最好选择。”维予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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