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才是真爱神

　　凌晨三点，衷夏回到家。打开房门，屋里竟然灯火通明，仲博沙夫妇还在客厅里聊天。
　　“你们回来了。”衷夏说。
　　仲博沙说：“你还回来啊？其实不回来也无所谓。”
　　“跟你们没漂亮过的人说不通，漂亮的人啊，必须非常自重。”衷夏脱下高跟鞋，脚都快断了。
　　巫云怜端来热水给衷夏泡脚：“从现在开始，不会有事了吧？”
　　“嗯，也有人拿钱给我们重建，一切都会好的。”
　　巫云怜不顾衷夏一再推辞，非要给她弄宵夜。等她去了厨房，仲博沙说：“最后，伊娜还是做了。”
　　“嗯，她的性格就是这样。”衷夏揉着自己的脚，“芝婴早就知道，如果他不做，伊娜迟早要做。结果还是玩脱了。”
　　仲博沙悠悠说：“能在我们一系列错误之后，找到你自己的路，你也挺厉害的。时至今日，最让我害怕的是，现在我经常会想，也许当初毕吕是对的，让他传位给卫河极，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那还真是很可怕。”衷夏说，“我不管别人、这个社会、这个国家会怎么样。我只知道，如果真是那样，这个故事里根本没有我的一席之地。”

　　鲜红的裙子把图齐栏苍白的脸色映照出一些血色，她涂上和裙子同色的鲜红唇膏，贴着假睫毛的眼睛眨一眨，整个人像一朵花瓣般美丽。
　　有人敲敲门，低声说：“他来了。”
　　齐栏开门，走廊两边站满遍身缟素的人，有她的哥哥和弟弟，还有在小声抽泣的青澄。齐栏摸摸青澄的头，穿过这些人，像一点红色的光芒穿过白色的云层。齐栏走到走廊尽头，深吸一口气，露出甜美的笑容。
　　她出现在楼梯上，看到下面拿着一大捧花的维逸。维逸抬头看着齐栏：“我说过会来接你。”

　　图昂西死后第二天，齐栏搬回家帮助料理后事。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听别人反复说着“蓝杉”。
　　然而真凶仍然在逃，只抓了一个住在盛都的蓝杉人，青澄似乎还认识他。没有凶手、没有凶器，也没有目击者，就说是蓝杉间谍做的？
　　齐栏心里一团乱麻，但她要照顾妈妈和青澄，还是装成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时候，她接到那个电话。
　　青澄一脸茫然，把她装饰得丁零当啷的手机递给姐姐。
　　“我叫棘西，右武卫中尉副连长。这个电话是通知你，本月十四号星期三晚上十八点整，维逸将到府上把你接走，请做好准备。有任何问题，或者想取消这次见面，请拨打这个号码……”
　　“等一下，你说谁？”
　　“维逸。原名欧曲，你可能听过他的祖父，讳毕吕。”
　　齐栏突然接收到巨大的信息量，还是不明白：“就是欧曲吗？他在你附近吗？让他接电话。”
　　“不行。”
　　“让他接电话！欧曲一定会接我的电话！”
　　“不行。你记下来了吗？本月十四号星期三……”
　　“他要见我干什么？”
　　“我无权过问。可能是交流在任首卿的治丧经验……”棘西停住，他旁边的维逸打手势说这个笑话太过火了，“总之，请你们见面谈。”
　　“让欧曲自己跟我说，不然我不会见他。”齐栏说完，挂上电话。
　　半小时以后，图昂西的长子，齐栏和青澄的哥哥元德急匆匆跑回家，后面跟着财政内史和法务令。平时，若有两个一品大员来了，全家必然会慎重对待，但他们没留一点准备时间，直接找到齐栏。
　　元德用前所未有的悲痛神情，严肃地对齐栏说：“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麻烦你……”

　　齐栏笑盈盈坐上维逸的车子，维逸坐好，忍不住盯着她看。齐栏也略带羞涩地回看他。
　　“你打扮这么高调可以吗？”维逸问。
　　“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准备的地方可能去不成了，被别人看到不好。你有什么地方可去吗？”
　　齐栏想了一下：“我知道一家会员制餐厅，我们可以从后门进去。”
　　“就那里吧。”
　　两人演出了全套约会戏码，吃饭、散步、逛博物馆、听音乐、喝酒。齐栏耐着性子，表演羞涩、浅笑、拉手、低语、欲拒还迎……
　　晚上十一点，维逸把车开到首卿府邸偏门，因为齐栏包里有感应器，大门还是开了。
　　齐栏看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很别扭。她知道家里只有一楼的大厅的白纱被拆掉了，还是今早为了迎接维逸临时做的。只要进入其他房间，到处都是办丧事的气氛。
　　齐栏轻轻把手放到维逸手上，在他耳边吹气如兰：“曲乖，带我去你家。”
　　“我把你送回家就离开。”
　　齐栏皱了一下眉头，还是平静地说：“为什么呢？什么地方不对吗？”
　　“国丧期间，还是别闹得太厉害。”维逸说。他把车子停在大宅后门，一路上没人过问，本来在门口的人也都自觉躲起来。
　　维逸静候齐栏下车。齐栏坐着不动，瞥了维逸一眼，他冷冷看着她。
　　齐栏爆发了：“欧曲，够了吧，我们又不是没做过。现在带我去你家，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快点！”
　　维逸开门下车，转到齐栏那一边，为她拉开车门，声音没有一丝变化：“你的心情太差了，回家多休息，喝点热水。”
　　维逸伸出的手没人接，他抓住齐栏的手臂，粗暴地把她拉下车。“还有，我叫维逸。如果你不知道我是谁，看看历史书。晚安。”
　　“你站住！”齐栏失态地大喊，“我们说清楚，我可没有对不起你，哪有人用假名求婚的？”
　　听到这句话，维逸也忍不住了：“所以就能打一个电话取消婚约吗？”
　　“你骗了我！如果我知道你是维逸……”
　　“你会怎么样？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图齐栏，我想和你结婚！那不是假名，我已经决定一辈子叫欧曲了，我可以放弃我的名字，你……”
　　“说得轻巧！他们会让你这样做吗？”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离开这里？我做好一切准备了，我们可以一起走！不过那样你就不是公主了，你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告诉我你必须要当公主？”
　　“我也想走啊！知道你是维逸以后……谁知道你是不是利用我，你们这些人什么都做得出来。随随便便就带兵围住盛都，最后……最后连我爸爸都……”齐栏大哭起来。
　　“是蓝杉干的！”维逸低声说。
　　“鬼才相信！你把别人都当傻瓜吗？”齐栏把手袋向他扔过去。
　　“真是蓝杉干的。”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是真的想和我走？”
　　维逸不再说话，跳上车子，轰的一声开出去。齐栏站在门廊昏黄的灯光中，仍然在哭。

　　维予在黑灯瞎火的娱乐室里打游戏，维逸默默走过去，拿起一个手柄。
　　维予吓了一跳，看了一眼时钟：“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图齐栏她，死……”
　　“吃完饭就把她送回家了。” 维逸趁维予不备，按了游戏机的“重启”。在维予还为没记录的游戏哀叫时，维逸把自己的手柄变成主操作。
　　维予问：“为什么？你们还要从交换日记开始吗？”
　　维逸选了对战模式，同时得意地一笑：“这种小东西，教教你也无妨。越是对你来说重要的人，越是不能让他们控制你，这是保护他们。”
　　“嗯？”
　　“是什么让人们获得控制感？是因果关系。打扮漂亮，就有异性缘；细声细气地说话，就能指使男人；露出低姿态，就能避过灾祸……这些就是因果关系。人们以为自己做了甲，乙就会发生，这种因果关系让他们安心。”
　　“好像是这样。”
　　“那么为什么，以前的人会拜神呢？因为人类行为和天灾之间没有因果关系。人类像试验箱里的老鼠一样，试着按所有按钮，所有按钮都没用，没有任何行动能让人类避免天灾。于是，人类放弃努力，跪下拜神。即使没做错事，也请求宽恕，这是人类在神面前唯一能做的事……”
　　战斗激烈起来，两个人停止说话，都全力迎战。
　　过了一会儿，维予先出声：“这和齐栏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们是……真心相爱……如果你对伊娜也有神一样的控制力，她或许还能留在这……该死，你怎么这么厉害，为什么你在这方面有才能啊……”
　　维予在游戏里狠狠揍着维逸。

　　齐栏哭了一夜。一开始是恨维逸，后来是恨自己。天蒙蒙亮，她才睡过去，睡了两三个小时就惊醒。
　　齐栏从自己的房间出来，见到母亲，眼泪又流下来：“妈，我搞砸了……”
　　齐栏的母亲忧愁又和蔼地抱住她：“哪能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正在这时，有人急匆匆地跑进前厅，还没来得及开口，一群人紧跟着他进来，快速占据每一个房间：“所有人都不许动！我们只是来调查情况，请配合！”
　　母亲看了齐栏一眼，下楼去应付。对方拿出几份文件，就把她带走。齐栏呆呆看着这些人跑进跑出，询问每一个人的名字、工作，带走了两三个人。
　　到了齐栏，为首的一听到她的名字就说：“没有你们姐妹的事，去别处等着也可以，去已经搜查完的房间待着也可以。”
　　齐栏点点头，拉着青澄跑到门外停着的车上。
　　“快，给哥哥打电话！”齐栏说。青澄怎么拨都是占线。又打弟弟的电话，也没人接。
　　齐栏咬着手指：“给我那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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