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才是真爱神

　　维予内心最敏感、最害羞的秘密被伊娜大声说出来，他手一抖，洒了大半碗汤。秋沚和惠姨赶快拿东西来擦。
　　伊娜视而不见，继续说：“……我们也算扯平了吧？毕竟之前口口声声说‘爱啊爱’的是你啊，大家都说了谎，也就是说……”
　　“你怎么知道的？”维予的声音在发抖。
　　“知道什么？你们没做吗？是做了吧？”伊娜问秋沚，秋沚忙着收拾桌子，根本没看她。
　　维予紧张地站起来：“那是……那是……”
　　“好了好了。”伊娜冲他摆摆手，“我又不是指责你，只是点出这个事实，有什么大不了的？”
　　维予还在支支吾吾试图说明：“当时我没有……”
　　“小予！”秋沚打断他，“伊娜不是真在乎，你不用给她解释。”
　　“我在不在乎，和他有没有说谎，之间没有关系。就像维予也不在乎我是不是蓝杉人，但我的确是骗了他，为此我还很自责呢，因为我有良心。对吧，维予，你有良心吗？”
　　不等维予回答，秋沚挡在他面前说：“真是自责，也拿出点道歉的诚意，和我们小予做出点实质的东西来。一边用感情骗小孩子玩纯爱游戏，一边和芝婴那个种马缠绵缱绻……”
　　“我们没有！”伊娜一拍桌子站起来。
　　秋沚给维予一个得意的笑容，伊娜不甘心地坐下来：“无所谓的意思就是无所谓的字面意思，道歉就是□□的话，那就用□□来道歉呗。谁知道你们义赫的情报界还挺有职业操守的，还讲究有仇必报有爱必做……”
　　“不需要！”维予低沉而坚决地说。他已经尴尬地抬不起头了。又说：“秋沚，你在这里不是为了吃顿饭吧？”
　　秋沚一笑，先对惠姨说：“请从楼下写着我名字的里面随便拿一瓶上来，送到内书房。”

　　秋沚给维予倒上一杯五度的草莓酒：“说正事之前，我先用这个机会给小予上一课。刚才，你知道伊娜为什么无理取闹吗？”
　　维予心虚地说：“也不是无理取闹吧……”
　　“对她来说就是！她才不在乎你和谁在一起，就像她现在根本不管棘树在哪里一样！”秋沚狠狠地说，“伊娜突然意识到她失业了，来自蓝杉的支援，和以后回蓝杉加官晋爵的可能性全断了。不光如此，她在义赫举目无亲，她的经验、学识、经历，对于在义赫过普通人的生活毫无帮助。她现在处于绝境，非常被动，唯一的依靠是以前的敌人，也就是我们。我会同情她家破人亡就给她免费的容身之地吗？当然不会。我显然是来提条件的，我的条件显然很难达成，所以她怎么办呢？”
　　伊娜专心看着书架旁边酒柜里的东西，一瓶一瓶读着标签，背对维予和秋沚，好像根本没听他们在说什么。
　　秋沚：“她选择让你有负罪感，让你继续对她感情投入。爱呀恨呀，这些都是投入，就像赌徒一样，钱扔下去，不管赢钱还是输钱，人都离不开赌桌了。打打闹闹的，你手里的筹码就慢慢跑到她手里去。本来你有一切，她什么也没有，可是你偏不想一枚一枚地用你的筹码和她交换，你想一口气都给她。好的，那么你们拥有了爱情，变成廉价的同盟。你失去的东西，如果和你得到的虚情假意的爱情等价，那么对你来说也不亏……”
　　秋沚夺过维予手里的酒杯，放在一边。突然双手压在维予胸前，把他死死按在沙发靠背上，提起他的衣领，冲他大喊：“可是我呢？我可是带着任务来的！你随随便便就交易了，我的任务怎么办？你知道我老板是什么样的人吗？你让我怎么回去复命！”
　　秋沚从不知所措的维予身上跳下来：“懂了吗？”
　　伊娜拿杯子从秋沚的瓶子里倒了一点：“你也不用说得那么黑暗，我才没想那么多。”伊娜喝了一口，甜滋滋的，不以为然地扬扬眉毛。
　　维予对伊娜：“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我和秋沚……”
　　两个人都没理他，秋沚对伊娜说：“那是因为你利用别人的感情已经形成习惯，这是职业病。不说废话了，我让你做的事很简单：把你在蓝杉见过的所有人，每个人给我做个轮廓资料，你应该懂我的意思。然后，把这里面你知道正在义赫的，单列出来，你去接触他们，采集DNA样本。——这些事要完全瞒着芝婴，把芝婴留到最后。”
　　伊娜问：“你让我策反他们？”
　　“既然他们本来就是义赫人，也说不上策反，是帮助他们逃离魔掌。其中大部分人的家人还健在，他们是有家可回的。怎么样，这工作还不错吧？”
　　“你是怎么知道芝婴的？我应该没有暴露他。”
　　秋沚一笑：“早在你来盛都之前，我们就知道芝婴了。这叫养案，如果这次没必要惊动芝婴，继续养下去也无妨。这要看你们做双面间谍的技巧了。最好的情况下，你做完所有工作，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切风平浪静。”
　　秋沚又说：“你提供的资料，我们自然也有办法求证。这个工作，既不是非用你不可，也不是非要你的信息不可。我是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希望你能努力让你变成我们的人。你也明白，蓝杉永远不会把你看做他们的人，如果你也当不成我们的人，下场恐怕不会太好。”
　　伊娜默不作声。
　　维予看不下去，开口说：“秋沚……”
　　“小予，这才是谈判。你手上有伊娜活下去需要的一切东西，希望你好好利用。”秋沚走到维予身边，蹲下扶着他的膝盖，轻声说，“善战者求之于势，大势已成，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伊娜以后每一天需要的每一样东西，食物、住所、安全、朋友、成就，全都由你掌握。听我这样说，你心跳有一点点加快吗？有权力的感觉，不错吧？”
　　秋沚对维予甜甜一笑：“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你知道怎么联系我，再见。”

　　目送秋沚离开，维予心事重重地站起来。
　　不需要很多时间思考，维予就知道，秋沚说的都对！
　　这的确是挺激动人心的。维予一天都在偷偷观察伊娜，她穿的似乎是八卫里发给女兵上街穿的便服，是样式简单的黑色纯棉长裤，和天蓝圆领上衣。她从来不穿这么简洁、紧身的衣服，一下子显出长年训练才具有的流畅身体曲线。
　　维予已经和三天前不一样了，他有一点了解双手握住女孩的腰是什么感觉。每当伊娜走在前面的时候，维予就浮想联翩。他也知道，现在这个时代，把手放在异性腰上也算不上是性骚扰，可是他始终没有勇气借故离伊娜近一点。
　　现在，从逻辑上讲，他的权限是大大放宽了吧……毕竟这不是讲道德君子，或者心灵纯爱的场合。间谍、□□易、胁迫都出来了，只有他还拘泥于平常社会的道德观，那也太迂腐了吧。
　　维予有一些想法，各种各样的想法，有的俗套，有的充满想像力。他愿意根据对方反应随时做出修改。这样的挑战还从未有过，仿佛一个穷困潦倒的赌徒突然捡到一大笔钱，然后又站在赌场门口。他面对一个少见的难题，那就是该如何花这笔钱，他的创造力被彻底激活了，同时又感到忐忑不安。希冀和胆怯轮番占据着维予意识的制高点。
　　是要当个装腔作势的好人，还是当个直入主题的恶霸？既然殊途同归，假好人也就是伪君子，或许伊娜还会认为我耽误她的时间。诚实地向她提要求……
　　“维予，从这里怎么坐车回宿舍？”伊娜问。
　　维予被惊醒，慌不择言很快回答：“这里很难找到车，我送你回去。”
　　“好。”伊娜大大方方地等他走。
　　维予又迟疑了，磨蹭着不想站起来。伊娜在屋里转了两圈，走到他面前，叉着腰说：“被秋沚说这么明白，就算是你，也觉得没什么情调了吧？”
　　“就算是我？”
　　“说真的，我现在的感受是，又悲伤，又松了口气。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太舒服了。难得心情这么好，我才不会被你威胁呢，你把你脑子里肮脏的想法洗干净了，一个都不会实现的。一个都不会！”
　　“不……我只是想，你突逢变故，要不要在这休息几天，先不要上学……”
　　“不用。”伊娜简洁地回答，然后冷漠而不耐烦地等着维予行动。
　　维予只好去找车钥匙，送伊娜回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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