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修】我的饼干分你一半

　　大年初一是要穿新衣服的，叶母将兄弟俩收拾的干干净净，要是不开口，还真像两尊喜庆的小童子。不过叶修一说话，什么假象都破坏了。
　　这一天照例是一大家人来拜年，小小的二层楼被挤得满满当当，大人们总有说不完的事，叶修和叶秋领了压岁钱，就溜进厨房偷吃去了。
　　“唔……这个茄夹吼吼吃！”叶修烫的直呼气，又馋的不行，夹起一块沾了酱，边吹气边往嘴里送。
　　叶秋突然戳了戳他:“哥！”
　　“嗯？”叶修疑惑。
　　叶秋指了指窗外，两个小不点站在外边看着，大的那个手指在脸上比划了下，叶修下意识地伸出舌头一舔，酸酸甜甜的。
　　他脸上一红，赶紧擦了嘴拉着叶秋跑出去。
　　两人跑到院子后边，叶修有些诧异，他想问你们怎么来了，又觉得这话有点不合适，只愣愣地看着苏沐秋。
　　“新年快乐！”苏沐橙冲叶修做了个鬼脸，又向叶秋笑笑。
　　叶修这才反应过来:“嗯嗯，新年快乐！”
　　叶秋把糖都给了苏沐橙，他就抓了把糖塞在苏沐秋手里。
　　苏沐秋垂眸看着花花绿绿的糖纸，又抬眼看他，轻声笑道:“新年快乐。”说着，苏沐秋把手上提的袋子交给他，叶修接过来一看，里面全是小个小个的饺子。
　　“呀，这么早过来给我拜年啊！”叶修笑道。
　　“可不是，”苏沐橙说，“家里没冰箱，刚包好就给你们送过来了。”
　　叶秋又把裤兜里的一盒蜘蛛王塞进苏沐橙手里:“谢谢。”
　　苏沐秋弹了下苏沐橙的小辫子，苏沐橙撒娇道:“哥~”
　　苏沐秋无法，只好教育道:“下次不许了。”
　　叶修笑道:“沐橙这么乖，不准凶。”
　　苏沐橙赞同地点头，苏沐秋好笑:“我怎么就凶了？”
　　叶修斜了他一眼，四人在外边说了会儿话，因着天寒地冻的，没多久苏沐秋便牵着苏沐橙回家了。
　　叶修提了一袋饺子回家，叶母奇怪:“哪里来的饺子。”
　　“朋友送的。”叶修说。
　　叶母更好奇了，不过叶修和叶秋溜上楼去，她只好把饺子下锅，打算等吃饭时再问问。
　　饺子出锅了，叶修给自己分了一大碗，给叶秋分了一小碗，叶秋接过来一看，没好气道:“霸道哥哥。”
　　叶修蘸着酱美滋滋:“你又不运动的，吃那么多不好！”
　　结果下午叶秋就跟着叶修出去运动了。
　　叶母发现这几天叶秋外出的时间增多了，大多时候和叶修一起出去，还欣慰着终于有点兄弟样子了，便也没多约束两人。
　　叶修觉得和苏家兄妹在一起的这几天很痛快，他们是一类人。对于别的孩子，他可以带着他们玩，然而心智却始终无法保持在同一水平，这使得他有种大人带小孩的感觉。
　　叶秋带了书给苏沐橙，正板着脸陪她画画，苏沐秋和叶修则坐在门口闲聊。
　　叶修扯了根枯黄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望着远处平滑如静的湖泊，夕阳的余晖依旧从浓烈到冷漠，像是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点。
　　半晌，叶修才开口:“我要回去了。”
　　苏沐秋编东西的动作一顿，院子里忽然静的落针可闻。
　　苏沐橙抬头看看叶修，又看看叶秋，连她也听出来，这句回去，仿佛是要回到很遥远的地方。
　　“回去啦？”苏沐秋低声问，“明天？”
　　叶修点头:“嗯。”
　　苏沐秋哦了声，找不到话说似的沉默了，满院的风萧瑟着，正衬了这既定的分别。
　　傍晚苏沐秋留了叶家兄弟俩吃饭，叶修跑到厨房帮忙打下手，看苏沐秋从柜子里拿出只剩一点儿的面粉沾了水和面，他的心情愈发糟糕。
　　没有了，他们明天怎么办？
　　叶修一边磨馅一边神游，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在蠢蠢欲动，又被他的理智无情地镇压。
　　苏沐秋没有擀面皮，和好面后揪了一小坨在手心里，加了馅一捏一揉，一个圆滚滚的小汤圆就成型了。
　　叶修捏着小汤圆问:“你还会这个？真是多才多艺啊。”
　　苏沐秋笑了笑:“我是南方人啊。”
　　“啊？”叶修惊讶了下，脑子飞快地转到什么家破人亡、不是亲生这些信息上，住了嘴没再多问。
　　“……这题错了，小鸭子是两条腿，猪有几条腿？”叶秋看着苏沐橙的作业本，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苏沐橙小手点了点叶秋的双手双脚:“四条！”
　　叶秋:“……”偏偏他还不能反驳！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去厨房咯！”苏沐橙把答案擦掉重填，写好后迫不及待地跑进厨房。
　　苏沐秋正将煮好的汤圆倒进碗里:“叶修你端出去……沐橙你帮他一下！”
　　“嗯！”将汤圆端到桌上，一顿简陋却用足心思的晚饭备好。
　　小孩子没有那么多规矩，叶修咬了一口，软糯的外皮破开，浓香的芝麻流了一嘴，又烫又香，他囫囵地吞了下去，从喉咙一路暖到胃里。
　　叶修发现，自从认识苏沐秋后，他最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吼吼吃啊！”
　　叶秋也无比赞同地点点头，小口小口咬着汤圆，心里暖烘烘的。
　　四人像往常一样东拉西扯，平淡又温馨地度过这顿晚饭，在月落星辉前，叶修和叶秋的身影消失在野草田间。
　　苏沐秋关门落锁，不会再有人敲响院门，他想到这儿，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苏沐橙也有些失落，装作小大人模样地叹了口气:“哎……”
　　“沐橙想离开吗？”苏沐秋揉着她的小脑袋问。
　　苏沐橙迟疑片刻，在苏沐秋温柔的目光中缓缓点了下:“想。”
　　“嗯，明天去送送他们吧。”

　　“哗啦——”叶修将窗帘拉开，又是一个阴沉沉的天。
　　一想到今天就要离开，他的心情也说不上好坏，只是多了一份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怅然。
　　“哥？”叶秋背着小书包站在门口，很是乖巧的模样，“要走了。”
　　“嗯。”叶修拿起自己的书包，跟叶秋一同下楼。
　　叶父叶母忙里忙外的收拾东西，和家里长辈道别，叶修兄弟等在车子里，无聊地望着窗外。被车膜镀了一层灰色的天空更显阴霾，叶修目光无意扫过一处，忽然来了精神。
　　苏沐秋也看见了他，朝他挥了挥手，叶修开门跳了下去，叶秋紧随其后。
　　“叶修哥！叶秋哥！”苏沐橙响亮的叫了声。
　　“哎！小沐橙！”叶修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抬眼对上苏沐秋含笑的目光，也回以一个笑脸，“沐秋！”
　　“嗯。”苏沐秋看着叶修，不知是不是错觉，叶修总觉得那漆黑的瞳孔格外深沉，“来送送你。”
　　“算你有良心！”叶修不疑有他。
　　“你才没良心！”苏沐橙可维护哥哥了。
　　叶修弹了下她脑门:“小没良心的。”转头看向苏沐秋，语气有些严肃，“虽然问这些不太好，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带着沐橙，打算怎么办？”
　　话题突然跳转的太快，前一刻还是少儿频道，下一秒立即上升了个层次，叶秋和苏沐橙望着两个哥哥，适时地噤声。
　　叶修望着苏沐秋，眼神澄亮，有那么一瞬，苏沐秋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被看透。
　　“……我们，大概会离开吧。”苏沐秋说出最后的结果，怎么离开，要去哪里，一概不知。
　　“哦，那以后很难再见了吧。”
　　“嗯。”
　　气氛沉闷的像是这天，阴霾浓重地压在人心头。
　　“真烦。”叶修头一次生出想要快点长大的念头，他想带一个人离开，他却无能为力。
　　苏沐秋抿了抿唇，听见叶母呼唤儿子的声音，他忽然上前紧紧抱住叶修:“这些天我很开心，谢谢你。”
　　叶修愣了下抬手拍了拍他后背:“我也是。”
　　“嗯，你走吧。”苏沐秋松开手，低着头不让看见他红红的眼圈。
　　叶修踟蹰了下，说了声“再见”，便拉着叶秋往回走。
　　叶母在冲两人招手，就等他俩上车，一家人就可以出发了。
　　叶秋的手有些疼，被他哥死死捏住，却难得没说什么，沉浸在离别的哀伤中，或者说，是对苏家兄妹未来命运的同情。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拐卖、行乞、下落不知、生死未卜……或许等时间长了，苏家兄妹就会成为他们生命中匆匆而过的过客，但此时此刻，这种感情浓烈而真切，苏沐秋和苏沐橙不再只是新闻报道里的一个代号，而是和他们共同相处过的朋友。
　　突然，一声极其微弱的哭声从背后传来，带着隐忍和绝望，还有一丝不舍。
　　叶修浑身一震，他听得出来，那是沐橙。
　　“我会想你们的！我和哥哥都会的……”
　　叶秋心里怪难受的，就见他哥突然停下脚步，出于双生子间某种微妙的感应，他下意识松开他哥的手，叶修猛地转身向后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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