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尊返老还童以后

作者:沧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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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浪(四)


      “啊——”

      夜半时分,锦娘从床榻上猛然起身,一脖子冷汗将脖颈处的长发浸得湿漉漉的,使得她此刻浑身上下都不怎么舒坦。

      她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想起方才那梦里,熟悉的脸瞪着流血的眼睛在斥责自己没有遵守承诺好好对待她的儿子,还伸出一双白骨嶙峋的手要掐死自己,不禁拍着胸口庆幸这只是个噩梦。

      她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晚间白雾已经笼罩了整个苏州城,连月色都暗淡了不少,似乎是到子时了。女人下意识摸了摸床头,薛殳给她的符咒还在。这个认知让她心里多了几分安慰。

      锦娘披上外衣下了床,因为方才做了这个噩梦,此时再没有任何睡意,便索性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就在这安静坐着的功夫,她不由从男人去世自己当了寡妇那年想起,又到她和姐姐两人排除万难一同开了这绣庄,最后姐姐撒手人寰将不过八岁的徐晦托付给了自己。

      她其实从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错,当初做了寡妇受人非议时姐姐又帮过自己什么,绣庄虽然是两个人的,但终究还是她出的力气大些。锦娘觉得自己肯看在姐妹情分上照看这孩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可这死鬼却因此害得自己噩梦连连,就太不厚道了。这么一想,她心中顿时好受了些,将杯里一杯茶喝完后就打算回床睡觉了,然而,她刚要放下杯子时,就猛然听到一个尖脆尖脆的声音在道,“别走啊!别走啊!”

      锦娘一惊,手中的杯子没拿稳,“啪”的一声在地上碎成了几瓣!只是那个声音并没有因此消失,它还在那儿尖声唤着“别走!妹妹!别走!妹妹!”

      与此同时,那些碎片上反射出了一双充血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上方是一颗红痣。

      “啊!啊!”锦娘尖叫了起来。这个时候,她猛然想起那张符咒来,于是慌忙去床头找,可那符咒却不知为何竟失了踪影,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那声音还在耳边不停得咆哮着,吼得她几近崩溃。就算不看那张脸,她也知道这是她那死去的妹妹,于是“扑通”一下跪到地上不停地给那眼睛磕头,嘴里一遍又一遍地道着,“对不起,求求你,饶过我吧,饶过我吧……”

      “我以后再也不打晦儿了!还有……还有,我让他和徵儿一起吃饭,一起读书……我不把他卖给黑市……绝对不卖……你饶了我吧。”

      “……娘亲?”一个声音蓦然从门口传来。

      听到这个稚嫩的音色,锦娘一下子抬起了头,紧接着便慌慌张张想站起身来,然而她额头上磕出来的血正一滴一滴地顺着面颊淌下来,看起来格外可怖。

      “徵儿?!你怎么在这里?!”

      不知是否是灯光的缘故,齐徵那胖乎乎的脸庞此刻煞白如纸,他一步步走到锦娘身边,喃喃道,“娘亲,我肚子疼。”

      锦娘一听,登时心软成棉花,连忙将儿子搂进怀里,安抚道,“乖乖,不疼不疼,娘亲给你揉揉……”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揉,谁知越揉越觉得手感不对,她下意识低头向徐徵腹部看去,却见那里竟然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一个大大的洞正张着血盆大口。而她的手上则捧着满满的血肉。

      “啊——”

      锦娘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这个肚子成了洞的“齐徵”还在不停地向她靠近。

      却在这个时候,屋里头的烛光突然明亮了几分。随后,一束白芒穿透火苗直直刺向了“齐徵”的后颈,当袖刀竖插在锦娘脚边时,她面前的这个可怕的儿子也不见了。

      “这是换了一种玩法?”

      房门猛然打开,又猛然关上,锦娘还没来得及眨眼回神,便看到了那件湛蓝色的道袍。

      薛殳挑了挑眉,握住袖刀刀柄,“噌”的一下,将它从地面裂缝处抽了出来。

      锦娘经过方才一场午夜惊魂,吓丢了七分力气,如今见到薛殳这悠然的模样,又不禁恼火起来,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埋怨。薛殳已经先发制人道,“夫人,贫道要你把符咒放到床头,是说在床上可保邪魔不会入侵。谁知你偏偏下了床还不带上符咒,这才入了迷阵。”

      锦娘被他一通抢白,一口气顿时上不来下不去,在心里堵得半天,最后也只能先咽下。

      她打着哆嗦道,“以往可没有这么可怕呀,而且都是在我睡着的时候,这次怎会……道长,你可一定要救妾身啊……”

      薛殳站在这房间中央,静静环视了一周后,淡淡问道,“夫人,这是一种叫做“迷噩”的阵法,一般来说只有碰触了阵眼才会启动,你在入阵之前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锦娘愣愣道,“我就喝了杯茶水……”说到这里,她恍然大悟,“对了!水!这水有问题!”

      薛殳于是将那茶壶捧到鼻子前闻了闻,果然嗅到一丝符灰的味道。

      若是有了这么点符灰,倒是好办了不少。

      他又提起袖刀刀柄,在自己手指上割开一个小口子,然后滴了几滴血到茶壶中。

      在鲜血混入茶水的那刻,房间里那尖锐的叫声瞬间消失了,床头又出现了那张符咒。锦娘哆哆嗦嗦地向手上看去,仍是白净一片,没有丝毫血污,她这才安心下来。然而,这安心不过是一时的。

      “道长,你方才说阵眼在茶壶里?这么说……是茶水有问题?”锦娘终于回过神来,越想越是心惊,又自顾自地道,“莫非女鬼是人招来的?!”

      薛殳:“……”这女人还真不笨。

      “会是谁呢?”他还没应声,锦娘已经兀自揣测起来,“今日给我换茶水的是张婆,但她在我这儿做了许多年,不可能是她。”

      “对了……”她眉头一皱,猛然想起了一个人,“徐晦……这水是他烧的!一定是他!”再漂亮的女人一旦生起气来都会掉几分颜色,是以此刻锦娘再不是那弱柳扶风的模样,反而透了阴鸷气。她抓住薛殳的衣袖,哀求道,“道长!是那孩子……他想害我!你快把他给杀了!”

      薛殳果断甩开她,收回自己的袖子,云淡风轻地提醒道,“夫人,那可是你的侄子啊。”

      “可他想害我!”锦娘的长发凌乱地搭在肩头,她已经被连日的噩梦折磨得心力交瘁,此刻只一心想要报仇,因此连话都不愿多说,便要薛殳去收服徐晦。

      “杀了他,夫人你也会性命不保,确定要如此?”薛殳永远轻飘飘的声音再次传到耳边,却将锦娘弄得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她抬起头,茫然道。

      “这符咒分子符,母符。那孩子在茶水里下的符咒是子,他说不定也喝下了与之对应的母符,如果母符被销毁,子符也会荡然无存。”

      锦娘疑惑道,“那不是正好?”

      薛殳却摇了摇头,“母子同寿,其宿主亦同寿。若他死了,你也会在同一时间死去的。”

      “啊?那……那可怎么办?”锦娘又呆住了。

      薛殳似乎也苦恼了一下,随后他道,“没别的办法了,只能由在下去找徐晦公子聊聊了,敢问公子卧房在何处?”

      “这……”锦娘为难了,难道要她告诉薛殳徐晦一直住在柴房里吗?

      薛殳见状,淡声道, “夫人,事到如今,性命攸关啊。”

      “柴房!他在柴房里!”

      “贫道了解。”出乎她意料的是,薛殳依然面无表情,没有想象中的讶异与厌恶,他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

      见这道士要往外走,锦娘也连忙跟了过去。

      此时已入深秋,一到夜晚便寒气逼人。锦娘只披了件外衣,刚跨出门槛便打了个哆嗦,然而眼见着薛殳走远了,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走。

      薛殳倒是乐在其中。因为深夜里天地灵气聚集,是最适合修炼的时候。而且虽然藏涯山除晦分文不取,但他真正下山替人捉鬼的机会其实并不多,毕竟平日里有什么小事找他的徒弟便能解决,徒弟们也顶多同他讲一声,不需要他亲自去一趟。

      如今身体变成这样,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回到藏涯山了,就当增加阅历吧。

      他走路看起来悠悠哉哉,实际上快得吓人,不一会儿就到了柴房门口。薛殳立在门前,抬起手敲了敲门。

      听到这声音,柴房里头的徐晦吓了一跳。

      不过他不是被半夜敲门声吓到的,而是被这动作本身吓到的。

      在他印象里,藏海绣庄上上下下的人要想喊他起来,最普遍的方法是直接用脚踹门,有少数的婢女会文雅些用手推,但从没有一个是正规敲门的,毕竟柴房的门不给落锁。

      他带着满腹的狐疑开了门,便见到了薛殳那张“哄小孩专用笑脸”。

      “……”

      “嘭!”

      还没等他说什么,徐晦又猛地把门关上了。

      “……”

      薛殳心里不由琢磨:“我就那么可怕吗?”

      刚收徒那时候他也才二十岁,还不懂怎么同一帮小道士交流,这个笑容可是练了好久的,只要他一露出这微笑,所有徒弟都变得格外乖巧懂事,没什么大毛病啊。

      不过他只顿了一下,便发现柴门没有落锁,索性自己推开了。

      “啊,你……你怎么……”徐晦见他往自己这边走过来,又险些要叫喊出来了。

      “嘘,别叫。”薛殳道,说完看了看身后,空空如也,锦娘竟然还没追上他。

      不过这样也好。他又转过头,对上了徐晦戒备的目光,弯着眼睛笑道,“小朋友,那符咒是你加到茶水里的?”

      徐晦眨眨眼,茫然不解道,“你在说什么……”

      薛殳却不理会他的装傻充愣,径直抓过他藏在身后的手,掀开灰扑扑的衣袖后果然看到手腕处有一条一寸长的红丝。

      这东西薛殳再清楚不过,它是对没有经过修炼便使用玄门术法的普通人的惩戒标识。

      徐晦年纪尚小,便使用这伤寿损阴的术法,到底是哪个混蛋教的?!

      “你!放开我!”他力气出乎意料得大,徐晦挣脱不开,只能死死瞪着眼前这人。谁知在挣扎的过程中,他袖袍里的十余道黄符纷纷而落,使得薛殳的瞳孔都缩了一缩。

      见符咒掉了出来,徐晦心一横,不顾胳膊还被薛殳拉着便要伸手去捡。薛殳怕弄疼了他,连忙松了手,只是语气沉沉地问他,“这些符咒都是谁给你的?”

      徐晦一边捡着黄符,一边狠狠地瞪向他,“关你什么事?!”

      薛殳刚要说话,就听柴房外头传来一阵琐碎的脚步声,随后走进来一个妇人尖声道,“我就知道,果然是你这忘恩负义的贱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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