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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旧主
嘉乐堂倒下了一个青蓉，简直像垮掉了大半边天。
萧玉姬发现自己像个白痴，什么都干不好，试了几百遍，连个火也生不起来，她在屋外气得要把药罐和炉子全砸了，屋内正是时候的飘来青蓉问她“公主会生火了吗”，萧玉姬慢慢把举过头顶的药罐又放下来。
做公主的，享受惯了，这扔到普通人家去，根本就活不了。
萧玉姬擦了把汗，回头说道：“我照你的法子做的，可是这火烧不了多久就会灭掉。”
青蓉就让她进屋，再教了她该怎么架柴，才能让小火烧旺。
费了毕生的心力，萧玉姬熬好了青蓉的汤药，拿布帕包着碗送进屋，喜悦招呼道：“来来来，尝尝我熬的药！”
青蓉绷不住，笑得打颤：“老天爷，我还没见过有人熬药，像做了一道拿手菜似的来高声炫耀的。”
萧玉姬说：“这碗药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我人生中第一次生火、第一次熬药呢！”
青蓉纠正道：“公主糊涂了，您以前是给充华娘娘熬过药的。”
萧玉姬尴尬，她晓得自己说错了话，就赶忙圆开：“哦，是吗？我生那场大病之后，有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来，不说别的了，喝药。”
青蓉趴着，费力地将腰直起来，她端住碗，迎着窗内透出的光看了萧玉姬，忽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萧玉姬迷惘：“好好的，你哭什么？”
青蓉哭着说：“公主的脸上，沾了柴灰。”
萧玉姬抬手抹抹，果就从面颊上擦下脏脏的柴灰来，她自己发笑道：“一点儿柴灰，有什么要紧的，也值得你嚎哭成这样？”
“公主是金枝玉叶，本当由青蓉来照料您，现下可好，还要您给青蓉熬药……”
“别这样，这不是你受伤了吗？”
青蓉哭得直抽抽：“我没用，我对不起公主……”
萧玉姬赶紧扶住她手里的药碗，没让药汁摇摇晃晃泼出来：“你再啰嗦，我辛辛苦苦熬的药都要被你洒掉了，你不想好了是不是？想趴着赖一辈子，好叫我天天给你熬药？”
青蓉连连摇头：“不，我要伺候公主，我一定会快快好起来！”
说完，也不顾汤药还烫口，咕咚几大口喝完了。
接过了空碗，萧玉姬理理青蓉的头发，让她接着睡下，隔半个时辰再换药。
嘉乐堂没有别人了，伤在背臀上，换药少不得又是要劳烦萧玉姬，青蓉感到忏愧，又闷着脸哭。
萧玉姬就奇了：“这回哭什么？”
青蓉说：“公主对奴婢太好……”
萧玉姬叹口气，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别动不动就哭的，我们就两个人，还不得相依为命啊？”
“话是这样说，但……”
青蓉的话未说完，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询问：“九公主在吗？”
萧玉姬搁下药碗，出去看，院子里站着两个人，问话的宫女年约二十七八，看着有几分眼熟，萧玉姬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
但来人品貌端庄，衣饰不俗，萧玉姬就客客气气地问：“姑姑是找我？”
那宫女福身请安：“见过九公主。奴婢是显阳殿伺候贵嫔娘娘的，娘娘想着青蓉不能下地，九公主身边没人伺候，所以着奴婢来给九公主送个使唤的人。”
萧玉姬惊呆了：“贵嫔娘娘？”
她发现她的运气还不错，纵然境况差些，可总有人来帮她，单说青蓉挨打，先是有太子二话不说传了太医来，再是她还没去显阳殿抹眼泪卖惨，丁贵嫔就知道了她的事，还特意派了个宫女给她。
显阳殿的姑姑说，“虽然是从织室那边调过来的，但模样讨喜，人也机灵。”紧接着她就回头呼道，“如雪，还不快见过九公主？”
跟在后宫的小宫女低着头，挪步到前边来，跪下给萧玉姬磕头：“奴婢拜见公主。”
这是丁贵嫔吩咐了送来的人，萧玉姬不说屈尊降贵到去扶那小宫女，但还是迎着走了两步，亲和道：“起来吧。”
小宫女叩头谢恩，再站了起来。
萧玉姬看清了小宫女的模样，惊了不小的一跳：这……这不是她以前的宫女夏彤吗？！
显阳殿的姑姑没注意到萧玉姬的神情，笑呵呵说道：“娘娘嘱托的事，奴婢是办好了，这就回去复命了。”
萧玉姬连忙说：“我送姑姑！”
相送到院外，萧玉姬说了许多感谢丁贵嫔的话，又说了等得空了要亲自去显阳殿拜谢丁贵嫔，显阳殿的姑姑瞧她懂事，自然是带着笑意走的。
新来的小宫女亦步亦趋跟在萧玉姬身后。
萧玉姬在庭前止步，回过身看着夏彤，夏彤十五岁了，长得比十三岁的萧玉姬高不少，这几个月也不知道夏彤经历了什么，改了名字，还被发配去了织室劳作，人都瘦掉了一大圈，圆脸变尖脸了，那双大眼睛还在，却没了往日灵动的神采，怯生生的不是很敢抬头看人。
她当然知道夏彤现在认不出她了，她也没打算要跟夏彤相认，以前在奇华殿再贴心也不成，就是不能说，她的经历实在太诡诞，说出来能吓死人。
萧玉姬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问夏彤：“你叫什么？”
夏彤低着眼：“奴婢叫如雪。”
如什么雪，名字谁取的，矫情死了。
“你原来叫什么名字？”
夏彤愕然，吃惊抬眼看萧玉姬，然后又急忙收回眼光去，“扑通”一声，惶然伏跪在了地上。
萧玉姬不想吓着她，连忙解释道：“哦，我没别的意思，就以前好像在永寿姐姐那里见过你，你当时不叫‘如雪’这个名字吧？”
伏跪在地的人慢慢起来，缩着身子抬眼望望萧玉姬：“夏彤……公主还在的时候，唤我彤儿。”
夏彤以前胆子很大的，因为没人敢得罪永寿公主萧玉媛，萧玉媛又特别喜欢给身边的人撑腰，怕就怕是人走茶凉，那些嫉恨永寿公主得宠的，转头就拿奇华殿的仆从们出气，夏彤现在变得畏畏缩缩，定是吃了不少苦头。
“别害怕，我不会骂你，也不会打你。”萧玉姬很善意地对夏彤笑笑，伸手扶她道，“彤儿很好，以后你还叫这个名字，好吗？”
夏彤望着她，眼里红了，含着泪直点头：“谢谢公主！谢谢公主！”
萧玉姬领着夏彤进屋，给夏彤和青蓉互相做了一番介绍。
然后，从这天开始，嘉乐堂就多了一个人，再没有以前冷清了。
萧玉姬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不错，以前就觉得夏彤勤劳能干心地善良，这丫头果然是很好的，到了嘉乐堂来伺候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再加上一个下不来地的宫女，夏彤丝毫没有抱怨，不因新主子的落魄而有所怠慢，每天把饭菜烧好、药熬好，再一日几遍地给青蓉察看伤口抹药。
相处了几日，青蓉跟夏彤熟悉了，亦是十分喜欢她。
有天晚上，夏彤在灯下缝补衣裳，青蓉闲来没事，就找她聊天。
青蓉问夏彤：“彤儿姐姐，你以前是奇华殿上近身伺候永寿公主的，怎么会被发落到织室去呢？”
夏彤看了萧玉姬，见萧玉姬没介意反而也挺好奇，就老实回答说：“永寿公主殁了之后，吴淑媛说我长得水灵，就要了我去服侍她，可她对我不满意，总是打我，有天早上我给她梳头，吴淑媛说我弄疼了她，就让人狠狠打了我一顿，罚我去了织室服劳役。”
萧玉姬暗暗咬牙，淑媛吴景晖，豫章王萧综的生母，说起来巧了，这位吴淑媛，还有生下了七皇子萧绎的阮修容，与永寿公主的生母郑淑仪一样，都是齐宫旧人。
她大概知道吴景晖虐打夏彤是为了什么，十之有九，是因为嫉妒，嫉妒郑淑仪得到的圣宠，再迁怒于萧玉媛，萧玉媛活着的时候，吴景晖不敢造次，人一死就敢撒野了。
青蓉在宽夏彤的心说：“吴淑媛年老色衰，得陛下恩宠寥寥，正月的时候，她就随豫章王去了封地，不会回来了，你不用再怕她害你了。”
萧玉姬冷哼，心想，吴景晖这个贱妇，算她跑得快。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青蓉想起了什么，激动地拍着床榻，意思是让萧玉姬、夏彤靠近些，她神秘兮兮地小声告诉二人，“我听到过董淑仪和阮修容谈天，她们说啊，吴淑媛对豫章王妃很坏，不仅是虐待，而且还不许王妃与豫章王同宿！”
萧玉姬皱皱眉：“跟我们没关系的事，不要乱嚼舌根了。”
青蓉吐吐舌头。
夏彤看看萧玉姬，低下眼，感伤垂泪道：“永寿公主以前也不喜欢说人闲话的……”
嗳哟，憋得肺疼。
傻彤儿啊傻彤儿，你的旧主此刻就在你跟前呢。
萧玉姬不自在地摸摸脸，故意装出一点凶的样子：“彤儿，不许哭了，往后你的主子只有我！只管放心吧，永寿……永寿姐姐对我有恩，我绝对不会亏待了她的人，她怎么对你的，我就怎么对你。”
夏彤连忙收起了泪。
青蓉欢欢喜喜拉住夏彤的手：“彤儿姐姐，九公主多好啊，你看她怎么对我的就知道了，以后我们就安心做九公主的奴婢好了，公主有一口吃的，就不会让我们俩饿着肚子，天底下没有比她还好的主子了。”
这些话甜腻得牙酸，萧玉姬不惯听，赶紧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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