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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推波
萧玉姬散尽身上的珠钗首饰，求了几个路过的内侍和宫女，让他们帮忙把青蓉送回嘉乐堂去，再支了一个小内侍去太医署请太医来。
大概是看嘉乐堂里主仆两个可怜，把青蓉送到了，其中一个宫女没急着走，她留下来烧了热水，给青蓉擦洗身上的血。
青蓉满头挂着冷汗，脸上白无人色，闭眼趴着，出气多进气少，手都凉透了，要不是手指能略为动动，萧玉姬会认为她是死了。
“青……青蓉！”萧玉姬哽咽着，紧紧握住了青蓉的手，“你一定要撑住，太医很快就来了，用过药你就不疼了……”
去太医署请太医的小内侍回来了，他瑟缩在门外不敢进来。
萧玉姬望见了小内侍，她擦了泪，走到门外，见院内空无一人，她生气质问小内侍：“让你去请太医的，人呢？你到底去没去啊！”
小内侍委屈巴巴：“去了，小奴去了，只是太医署没人肯来，又听说受伤的是个宫女，就更不愿过来了。”
堂堂太医署，见死不救。
“算了，反正不是第一回了，当初嘉乐堂的公主病得要死，不也是没有太医肯过来吗？”萧玉姬再擦了一把泪，她回屋，翻出一小袋钱，塞到照顾青蓉的宫女手里，让宫女继续看顾着青蓉，不到她回来千万不能走开。
萧玉姬往显阳殿的方向跑，丁贵嫔心肠慈悲，萧玉姬相信她会救青蓉的。
然而，丁贵嫔不在显阳殿，显阳殿上伺候的宫人说，贵嫔娘娘在永康公主萧玉嬛的陪伴下，出宫拜佛去了。
萧玉姬无望又无助，她从显阳殿出来，连路抹着泪，不知还能去求谁帮她：“这偌大的宫中，还有谁能来救青蓉的命？青蓉就快死了……”
她失魂落魄，害怕得在发抖，绝望吞噬了她，她没有力气再走下去，嚎啕哭泣着跪倒在了路上。
“九皇妹，你在这里哭什么？”
萧玉姬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走近了她的身边来，听着温声的询问，她胡乱擦了眼泪，好让视线变得清晰一些。
当发现站在跟前的人是太子萧统时，萧玉姬由悲转喜，她连忙握住了太子的手：“太子哥哥，你让人救救我的宫女，她快要死了！”
太子大惊，搀起她道：“你的宫女怎么了？”
萧玉姬悲愤又委屈，眼泪再次汹涌落下：“是……是皇长姐，她说我的宫女不长眼冲撞了她，杖责了五十……”
“杖责五十？”太子低声惊呼，沉吟道，“孤记得你的宫女仿佛和你差不多的年纪，怎受得下这五十杖刑？皇长姐行事，也太过分了……”
萧玉姬抽泣不止。
太子宽慰她不要哭了，然后就对身边的护卫吩咐道：“青方，你去太医院走一趟。”
徐青方领命而去，萧玉姬担心青蓉，谢过太子后赶回了嘉乐堂。
太子萧统回到东宫，来回踱着步子，他左右思虑着，再联想到永寿公主萧玉媛的死，终于是沉不住气了，但永兴公主毕竟也是他的皇长姐，他要出手，是不好从明面上来的：“去请永兴驸马殷钧来。”
永兴公主的驸马殷钧，向来体弱，天子曾让他出任五兵尚书，因为他为母服丧时哀伤太过，病了很久以至于不能胜任，后转入东宫为学士，兼任中庶子，侍卫东宫太子，太子萧统这时候要传召他，很好找，没过一会儿人就来了。
殷钧形貌短小，不是外表出众的男人，永兴公主始终不满意这门婚事。
然而，人不可貌相，太子萧统就很欣赏殷钧，殷钧文静好学，善写隶书，人人争相学习他的书法，是个博学又谦逊的人。
殷钧见到太子，要拜，被太子托住手拦下：“此间没有外人，姐夫不用多礼。”
一声“姐夫”，让殷钧听得受宠若惊，连声道：“不敢，不敢。”
几案上已置好了茶水，太子邀殷钧同坐。
太子道：“今日请你过来，也不是因为什么公事，不过就是我在花园里远远看见了皇长姐，得知她进宫来了。皇长姐……她还是以前的脾气，不大好相处啊。我自己觉得，我们在君臣的关系之外，还是亲眷、朋友，早前元世子那件事，让你颜面上过不去了，为此我已斥责过修君，你也看到了，他其实还是更在意永寿昭公主，我那可怜的皇妹故去以后，修君悲痛消沉，难以舒缓，直至今日。”
殷钧深知太子尽通大义，常日里宽和爱人，再回想起自己旧年为去世的母亲守丧，丧期内悲伤过度，饮食起居都超出了礼制的要求，太子闻之，立刻给他写信，劝勉他振作，殷钧感怀之余，也有敞开心扉之意，不由得悲叹：“永兴公主若脱缰野马，性情之烈，不是我能制住的。假如说元世子不谨行，其中难道没有公主的威逼吗？她一向是这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丝毫不顾旁人的感受，我这做她丈夫的，也仅是摆设尔。”
太子宽解道：“你切勿做此想法，女子出嫁后，就当以夫为尊，身为公主，更该给天下闺阁女子为表率。永兴皇长姐深得父皇宠惯，有骄横习气是难免的，父皇当初把她指给你，就是看透了她的品性，希望你能教化她，让她好好在你身边，学会你的仁孝、简素、温和知书。”
殷钧被永兴公主折腾了多年，心已倦累，他苦笑摇头：“陛下是重视我亡故的父亲，所以才特设恩典，把大公主许给了我，成婚前我们没有见过面，彼此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等到见上了，公主嫌我貌丑，我不喜公主跋扈，相看两厌，却无法抗拒皇命，所以她住在她的公主府，从不传召我，我去看她也屡屡被赶出来。太子，今日，我说几句大逆的话，天子赐婚多是有所诉求，或是为了掌控制衡，或是为了抚慰朝臣宗老，总归是帝王之家，难有真情。我与永兴公主，恐是无夫妻之缘。”
太子沉默半晌，说道：“我知皇长姐顽劣不驯，往日里定是给了你诸多委屈受，但这门婚事是父皇所赐，她多少还得顾忌父皇天威。可是，她如果实在是做得过分了，你就请父皇为你做主，父皇爱重令尊，你是家中单传，岂能由她肆意欺你呢？日子还长，总要过下去，小惩大戒，应该无妨。”
殷钧走后，太子妃蔡氏奉热汤茶点而来。
蔡氏温婉地笑：“太子劳累，暂时歇一歇吧？”
太子含笑点头。
蔡氏搁下手中物，帮着收拾案台上的书简，她见是《六韬》和《孙子兵法》这类书，好生讶异：“兵书啊？殿下不是不大喜欢这些的？”
太子扫了一眼，那是他早起时看过的，随手放着没收，他道：“孤是偏好文，但‘武定国、文安国’的道理孤还是明白的，文武兼备，国才能长治久安，兵书之类，也应当看看。”
蔡氏就把兵书都收纳好，移到旁边去，然后过来陪坐在侧。
太子抬眼，忽然笑着问蔡氏：“爱妃，你是否知道兵法里，最厉害的是什么？”
蔡氏想了想，摇头：“臣妾不懂这些。”
“攻心为上。”
“攻心？”
太子摆摆手，端起了她拿来的汤：“没事，你不用懂。孤一会儿还要看朝臣奏疏，你去忙你的吧。”
晚些时候，徐青方回来了。
太子问道：“可还顺利？”
徐青方回：“奉太子口谕办事，必然是顺利的。”
太子点点头，再问：“那小宫女如何了？”
徐青方说：“打得太狠了，不过能救活，只是要养上个把月才行。”
太子将手中在阅览的大臣奏疏放下，思忖道：“据孤所知，嘉乐堂那边就一个宫女，以后九皇妹岂不是身边无人伺候？这事不妥，得让母妃多多注意……”
徐青方晓得太子是什么意思，太子是想将此事管到底，可又不方便管太多，即便后宫主事的丁贵嫔是太子生母，而太子贵为储君，为防后宫干政，陛下早几年就说过了，除了循例的拜见，太子应尽少往显阳宫走动。
“殿下，”徐青方主动呈禀道，“在回东宫的路上，属下遇着了晋安郡王，他见属下行色匆忙，问了何故。”
太子抬眼：“你全说了？”
徐青方道：“说了该说的。”
闻言，太子脸上显出一丝喜色来：“做得好。三皇弟散逸不羁，实则心细如尘，他是个顾念手足之情的人，又有一颗侠士心肠，爱扶助弱小，九皇妹亦是他之皇妹，此番被欺凌正是弱势一方，相信很快，母妃就会知道此事了。”
徐青方迟疑着，忍不住问道：“殿下，属下有一事不明，九公主人微，在宫中的分量向来极轻，按常理，殿下能帮她请位太医就算是做得够多的了，为什么还要管九公主身边有无人照顾？”
太子垂眉笑笑，继续拿起奏疏看，只告诉了他一句话：“善，应有善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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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强势助攻的昭明太子上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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