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马戏团的黑夜

　　嘟——嘟——嘟——
　　“喂？”纪憬一如既往清冷的声音通过手机听筒清晰地传进司嘉耳朵里。
　　司嘉不自觉地打了个抖，吞吞吐吐开口：“阿·····阿憬啊·····”
　　“恩。”手机听筒传出纪憬漫不经心应着的单音节，还隐约传出敲键盘的噼啪声和鼠标点击的咔哒声，司嘉猜他是在写论文或者浏览股市行情。
　　又吞吐一息间：“我····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又是言简意赅的单音节，伴随着敲键盘的噼啪声。
　　司嘉深吸一口气：“你还记得我前段时间跟你提过的我在酒吧看上一姑娘的事儿吗？”
　　那边静了一下，似在回忆：“恩，记得。”
　　“我找到她了，叫于满，就在N大上学。”
　　“哦，恭喜。”
　　“然后她的舍友是未艾。”
　　“。”静默，没有了乱七八糟的噼啪咔哒声做背景音。
　　司嘉见状立刻又深吸一口气把刚刚组织了好久的语言和盘托出，气儿都不带顿一下的。
　　“我和小满第一次见面一不小心睡了一夜结果这姑娘第二天早上起来就跑了我问了各方人要到她的联系方式把人约出来在我这咖啡馆见面结果有我至今还不知道到底是谁的人陷害小满在她来我这咖啡馆喝咖啡时给她下毒还要在她毒发后送她去医院的路上堵她······”
　　讲到这憋不住了，停下来，喘口气。
　　纪憬清冷的声音适时地从这个间隙中插了进来：“我没兴趣听你的情感经历，讲重点。”
　　司嘉知道终是要讲的，一下泄了气：“重点就是未艾那天和小满是一起来的，后来为了尽快送小满去医院拖住害小满的人，她和小满互换了衣服充当小满坐在咖啡馆里，结果被从我咖啡馆的二楼推了下去，还差点被人······”
　　司嘉及时打住，他是想交代，可原本没想交代这一段啊。
　　那边纪憬的声音立刻传来，带着一丝质问的意味：“差点被人怎么了？”
　　司嘉捂脸，豁出去了，声音降了一个调语音飞快：“还差点被人给□□了，幸好及时有人发现制止了并送了她到医院，断了胳膊，腹部在从二楼掉下来时插了一根建筑钢筋，轻微脑震荡。”
　　“。”静默。
　　司嘉咽了口唾沫继续：“然后······”
　　“还有然后？”声音不复清冷，已然进化成冰冷。
　　司嘉后背一哆嗦：“真的真的最后一件了，她腹部的钢筋所幸插得不算很深，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就不愿意住医院自己回公寓休养了，本来前两天都拆了石膏，结果这几天小草来N市找你，你不在我就让她住你那公寓的房子了，没想到小草不知从谁那听来的说阳焕变成这样是因为未艾，你也知道你和未艾的房子就是公寓一个楼上一个楼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今天小草和未艾碰上了，小草和她起了争执把她从楼梯上又给推了，刚好的差不多的胳膊又断了，又断了也就算了，关键是这丫头还不愿意住医院，真是伤脑筋。”
　　“呵，”纪憬真是气笑了，“这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当初还不知是谁干的好事，司嘉，你选好自己的墓地了吗？”
　　司嘉抱头，赶紧打求救信号：“阿憬阿憬你先别气啊，在选墓地前我还要说两句，你在美国没事的话就赶紧回来吧，我是hold不住这局面了，我这刚谈上恋爱热恋期哎，我也想有两天安生日子好好享受享受情侣生活啊。”
　　“呵，希望你的墓地风水比较好，适合谈恋爱。”纪憬意味不明地丢下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司嘉嚼着这最后一句话觉得不太对劲，依着惯例，他知道纪憬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但思前想后又想不出纪憬能折腾自己哪里，这种知道自己要死却又不知道怎么死什么时候死的感受着实有些忐忑，一再思索，他决定再给纪憬打个电话说些好话。
　　电话拨出。
　　“嘟，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咦？在给谁打电话？等一下再打一个。
　　“嘟，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
　　隔了一会儿又一连打了三个，都是如此机械的提示音。
　　司嘉终于确定，这大爷是把自己给拉黑了。
　　欲哭无泪，他确定纪憬这次真的很气。
　　好慌怎么办？他可能真要先找好坟墓，再去寺里烧个高香超度来生了。
　　***
　　方未艾第二次吊着石膏缩在公寓里的第二日，楚少言杀上门来了。
　　方未艾防备不及懒洋洋开了门，瞬间石化和门口站着楚黑脸对视了三秒，开门的左臂麻利地一甩又把门砰一声关上了，楚少言敲门无效，直接夺命call，方未艾把自己在这短暂的几分钟里紧急准备好的台词在脑子里顺了一遍才定下心来挂掉电话，大大方方打开门，准备开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模式。
　　楚少言虽然是个半道上途的哥哥，但毕竟也是和方未艾一起生活了许多年的，掰手指头算一算也算是看她从小长到大，眼下她一摆出这表情，楚少言就知道她要背她肚子里已经打好的小草稿了，当下也不听她要说些什么，直走进屋里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平定一下怒气值才勉强平和开口。
　　“是又不打算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了？”
　　“唔······”方未艾见楚黑脸已经不吃套了，也不再继续进行这瞒天过海的大业，但也不能把之前进医院住了一个星期的事给招出来，不然他一定会揪着她回X市。
　　楚少言了解了她的态度，微叹了口气：“摔的？”
　　“恩。”方未艾爽快点头。
　　“自己不小心摔的？”
　　“恩。”方未艾再次爽快点头。
　　“嘁，信你有鬼啊，但你不愿说，我也不逼问了，那你过年还回家？”楚少言斜睨着她。
　　“唔······”方未艾脸上挂上甜甜的微笑。
　　“行了行了知道了，爸妈那边我会应付的。”
　　“恩！老狐狸你最好了！”方未艾作势要独臂抱一个。
　　楚少言嫌弃躲开：“你！给我坐好！胳膊好了是不是？不好还敢乱动！”
　　方未艾老老实实坐好，扭来扭去了一会，还是斟酌开口：“那个哦，哥，你是怎么知道我这个······”
　　“哼，我是怎么知道你胳膊断了还不愿意住医院的是吗？”
　　方未艾缩着唇瓣抿了抿，睁着一双眼看着楚少言眨了两下。
　　楚少言的怒气忽的就被浇灭了许多：“啧，我才不告诉你，谁让你瞒着我。”
　　诱惑几番，确定楚少言不会说到底是谁通风报信后，悄咪咪翻了个白眼，拿起手机定外卖。
　　所幸摔断的是胳膊不是手，虽然一块邦邦硬的石膏打在那里，但手里把玩个手机还是不成问题的。
　　就是······不能举起手机来看，脖子好累·····
　　楚少言笑了一下拿过她的手机，在她的指挥下订好了外卖，陪同她一起吃了顿饭。
　　吃罢饭自然由楚少言收拾桌面，方未艾乐见其成地瘫在沙发上享受被伺候的过程，收拾掉外卖盒楚少言见垃圾袋满了便拎了屋内几个垃圾桶的垃圾袋一起带下楼去扔垃圾，刚一出门，他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方未艾吃饱喝足从沙发上滚起来，扫了眼备注是个不认识的名字便又滚回沙发上瘫着了。
　　过了一会儿，楚少言还没回来，可他那手机催命似的已经响过三个来回了，第四回又响起时方未艾认命地又从沙发上滚起来，拿起手机仔细端详了一下那备注名。
　　麻烦精。
　　啧，这不像是楚少言的备注风格啊？
　　恩，估计是个女的，还是个女孩子。
　　难道是有情况？
　　要是有情况看这连环夺命call的架势估计不是个省油的灯。
　　方未艾一向不喜欢八婆楚少言的二三事，虽说她以前也经常会以他没有女朋友来刺激他，但从没见过他身边到底有过哪个女的，不过眼下这个·····方未艾眼珠子转了半圈，她倒是不介意接一下。
　　电话一接通方未艾还未来得及开口那边就传来了迫不及待的声音：“啊，言、言、言哥！”
　　咦？不是预想中费油灯的开场白啊？一般费油灯的开场白不都应该是严厉盘问：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你去哪了？和谁在一起？
　　或者狐狸精型费油灯：“少言~怎么这么久才接人家电话啊？”
　　再或者······方未艾这边再或者还没出来，那边颤巍巍的声音又传来：“言、言哥，是你吗？”
　　方未艾立刻戏精上身，按照烂俗剧本的台词掐着嗓子道：“你找少言啊？他不在呢，他去倒垃圾了。”
　　对面顿了一下，小心试探：“你·····在他家？”
　　方未艾暗笑一下，果然，于是更掐着嗓子装作成熟性感的女人：“不是呢小妹妹，是他在我家哦。”
　　“啊？”对面似乎傻了。
　　“是啊，刚刚和他一顿太过火了·····哎呀不好意思哦一不小心说出来了，小妹妹你又是谁呀？有事找他么？可以告诉我我帮你转达哦。”方未艾愈演愈卖力起来，此时完全是一个风流性感的熟女刚刚和男人一顿云雨过后。
　　“没，没没，对不起！嘟——嘟——嘟——”
　　“？？？”这就挂了？她还没演够呢。
　　不过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像是已经在一起了，也不像是一夜情勾搭的女人，更不像是她哥正在追。
　　另外，她怎么就觉得，对面那费油灯一惊一乍说话慢半拍的节奏有点熟悉呢？
　　此时门嘎达一声开了，楚少言回来了，一边换鞋一边随意说着：“你这边楼下的垃圾箱怎么不见了，害我跑好远找其他楼前的·······”
　　“恩，这栋楼前的昨儿坏了被一块和垃圾运走了。”
　　“哦这样。”楚少言走过来。
　　方未艾瘫回沙发上仰头看他：“刚你小女友给你打电话，我给接了。”
　　楚少言皱眉：“女友？”
　　方未艾仔细看他的表情，不似作假，便耸耸肩：“我猜的，真有一女孩子给你打电话，你给人备注麻烦精。”
　　楚少言又皱了皱眉，去拿手机。
　　方未艾漫不经心评价着：“还真是不怜香惜玉啊注孤生。”
　　楚少言却没有多言，拿起手机看了两眼就回到玄关处把刚换下来的鞋又换回去：“我先走了，你自己在公寓小心手。”
　　方未艾：“？？？”这么急？
　　还未问出点什么，楚大少爷已经推门而去了。
　　方未艾也懒得起来了，继续瘫沙发：呵呵，这要是说没情况，鬼才信，就算现在不是女友，估计也快了。
　　既然决定了过年不回家，方未艾又在公寓窝了两天实在无趣决定出去逛一逛，因为打石膏的缘故原本的衣服都不怎么好穿，她在上次打石膏时就买了羽绒马甲背心和袖子宽大的毛衣，好在N市的冬天并不算多么寒冷，随随便便多套几件也不会冻着，便甩着层层里里的毛衣袖子戴上耳捂裹着羽绒马甲出门了。
　　快要过年了各个学校渐渐都放了寒假，大学城周围的街道显得冷清了许多，随便逛了几家服装店，方未艾站在超市门口考虑再三鉴于上次的超市买太多东西自己提不回去的经验教训，她还是决定，不进去了！
　　因为据可靠消息于满一放寒假就回家去了，前两天她还和自己发微信消息秀恩爱说，司嘉想她想得不行，跑到她家的城市去见她了。
　　呵，真是欺负孤家寡人寒冬空虚寂寞冷。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下司嘉都跑了，她要是再买一大袋吃吃喝喝的玩意儿可就再也没有偶遇免费劳动力的可能了。
　　至于可以把楚少言揪来帮忙提东西这个提议，方未艾直接不把他算在可帮忙的人这个范围内，不想麻烦的，终归还是不想麻烦。
　　方未艾自叹一口气，正准备从超市门口挪开时，她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侧影。
　　熟悉的侧影旁边还跟着一个熟悉的侧影。
　　方未艾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瞪圆了看仔细了，终确定她没看错。
　　那个一前一后进了超市的，是程草和······纪憬。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