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茶七分甜

　　当日放学回家，简妤烧得双颊绯红，眼睛却亮得逼人，吓坏了谢玉雁与阿姨，都以为简妤烧得人糊涂了。简妤仍还吐字清晰、对答如流，但问她为什么笑得格外欢快，她只用澄澈汪汪的双眸看着你。

　　谢玉雁打了个电话给在沪市出差的简靳明，她知道男人最宝贝他的女儿。
　　大约二十分钟后，别墅铃响，是简靳明的司机得到吩咐赶过来。简靳明打了个电话让简妤接：“小妤，让小王载你和妈妈去医院，好么。”
　　印象中大概是奕奕还没出生前、她总是生病的那阵子，全家也因为过她兵荒马乱。久违这滋味，简妤却发现她好像并不再因为全家人围绕着她而欢喜。
　　电话里父亲还在徐徐哄人，简妤不想表现得要人一哄三劝的矫情样，细声细语应了。
　　她对电话那头的简靳明说，也看着面前的谢玉雁：“让爸爸妈妈担心了。”
　　因为奕奕身体也不好，简妤不敢过分靠近他，免得传染给小孩子。奕奕就由阿姨抱着，她轻轻握了下奕奕的手：“今天就不陪奕奕玩了，等周末好不好呀？”
　　奕奕很乖巧懂事，说要许愿姐姐好起来。

　　至于去医院路上的事，简妤就不太记得了，但有一个成年男人帮忙，过程虽然折腾，但吊完瓶的简妤体温的确慢慢降下来。今晚阿姨临时留下照看奕奕，但谢玉雁两边都不放心，好在医生说，只要半夜观察体温没有复升就好，没必要待在医院。

　　凌晨一两点，简妤渴醒，发现她的床头灯竟然亮着，而远在沪市的爸爸却已经坐在她的床边替她掩被角。
　　简妤坐起来：“爸爸，你怎么回来了？”
　　简靳明淡笑着摇头，示意她不要多想：“本来工作也快结束了，没关系的。”
　　简靳明是个让人看不透的男人，但好在他一般不会对家人说谎，简妤略安下心，才说她有些口渴。
　　“爸爸去给你倒。”

　　水倒回来，简靳明温柔注视着简妤，就和天下的父亲如出一辙。简妤喝不下了，把玻璃杯还给简靳明并说道：“谢谢爸爸。”
　　简靳明却说：“小妤，你是爸爸的小公主，爸爸知道你很好很出色，也知道你比别的孩子懂的要多、心里想的也更多，可你依然是爸爸这世上最爱的宝贝。要强是一种坚韧，但爸爸不希望你逞强，甚至对家里人逞强。”

　　说着，男人笑中有长长的叹息。
　　“有时爸爸会想，我对小公主是不是有亏欠。”
　　父亲本意不愿施予女儿压力，但回应简靳明的却是良久沉默。
　　简靳明不强求，动作轻柔地替简妤盖好被子：“睡吧。爸爸明天送你上学。”

　　简靳明尊重简妤的决定，既然不再发烧，就没有请假的必要，第二天如约送简妤上学。简妤出门前见到妈妈克制不住的喜色，她望着他们两人出门的背影是那么温柔。
　　简妤知道妈妈在想什么，爸爸这次一定又会在家住很长一段时间。

　　……

　　昨天傍晚容纳过两人并排的课桌被擦拭痕迹归回原位，于是就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
　　简妤今天回头的次数有点多，一会笔掉了要捡，一会要从书包里拿东西。江钊见了好几次简妤的脸，看她神色自然旁人不察、又偏偏向他明目张胆泄露的坏心思，知道她这是人好了，心里开始活络“坏主意”。
　　是针对他的。
　　江钊微微蹙眉，但并不是讨厌。
　　毕竟他愿意见到的是有生气的简妤，连绑不起来的碎发都敢向他耀武扬威。

　　“江钊。”
　　“嗯？”
　　“我能和你借一下昨天的那些笔记吗？”
　　下课了，她转过来终于对他说话，好像前面的那些频频回头都有了借口与缘由。因为她病了，课听得迷迷糊糊。坏姑娘脸上的羞赧真假有待商榷，但若有若无的撒娇劲倒是把握得恰到好处。
　　江钊盯着简妤的耳朵看了一会，又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来的路上简妤又把这两天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对江钊同学友善品格的敬意还没涌现，就想着“恩将仇报”怎么也要撩一把人，才能缓解心里被他撩动的痒意。
　　那么生疏克制，又那么不吝帮助。
　　这样的人喜欢上一个女孩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啊。

　　笔记借给她，她还没完。
　　“这几次都还没好好谢谢你，江钊我买瓶水吧，你喜欢喝什么？”
　　女孩子支着下巴问他。

　　江钊专心于该堂课的草稿，仿佛上面有什么绝世猜想，看都不看简妤，就丢给她一句话。
　　“你还是好好学习吧。”

　　等女孩子用优雅掩饰暴躁转回身闷头补笔记，江钊才笑。也像别的幼稚男生戏弄了喜欢的女孩子那般，露出有些坏的得逞笑容，并在工整的草稿笔记旁画了几个小圈。
　　是她又生气的小卷卷。

　　……

　　陈璟见了完工的成品，毫不吝啬地表扬了简妤和齐思悦两人。两个女生非常虚伪地相互推却了一番功劳，但简妤发现齐思悦似乎闷闷不乐，偶尔她们两个目光相接，她还会懊恼地躲开。
　　简妤扬了扬眉，她借外套的慷慨都不足以抵消同学对她的恶感？她有这么惹女孩子讨厌吗？

　　但周斐的到来很快让简妤明白齐思悦在懊恼什么。

　　周斐把简妤喊出来，直接递给了简妤一袋讨女生喜欢的夏日甜品以及感冒药。教室里，齐思悦探头探脑，但被简妤意味深长的目光瞥到，立刻心虚地转回身。
　　简妤问周斐：“是我们班思悦和你说的？”
　　周斐愣了下，没想到简妤先问他这个，但态度自然地点了点头。
　　“上午刚好碰到，你们不是一起出黑板报吗，我听她提了一句你昨天没胃口。”说着，周斐有些羞赧地笑了笑，“但我猜，你应该是人不舒服。以前也被我撞见一次，你生病了就说没胃口，要不是我刚好发现，差点被你蒙过去。我就蛮买了一些药，猜错了你就不要笑我。”

　　简妤不记得还有类似的事了，但周斐清楚记得，原因无外乎得好猜。
　　简妤只笑了笑：“猜对了……不过没有奖励，我昨晚去过医院，人已经好多了。”
　　药没派上用场，但周斐并不觉失落。人好起来最重要。

　　简妤却说道：“这些一共多少，我转给你。”
　　周斐的笑容顿时勉强，他动了动唇，勉强找了个借口：“不是说好了给我日行一善的机会？”
　　这是他们上次见面时的对话。
　　“钱就不用还来还去的了，或者你请我吃个饭好了。”

　　简妤看了周斐一会，看清楚他的沮丧和人前假装的坦然，忽然转而笑道：“谁让你药跟甜品一起送来，所以钱还你。想蹭饭，行，等你什么时候先让我蹭饭再说，饭友的交情，得在吃的上你来我往吧？”

　　周斐反应得很快：“明天呢？”
　　“我得先还肖璐一顿奶茶。”
　　周斐没过脑子就答：“那一起，我也挺喜欢喝奶茶的。”

　　……

　　第二天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
　　市高体育课分项不分班，往往是同一年段好几个班一起。简妤报的健美操，练完后还能偷十来分钟的小懒。她嘴巴里喝着一杯奶茶，手上还拎着一杯。

　　操场后面修了一段长廊，木制的架子上攀了许多绿藤，不失为偷闲的惬意去处。另一边的楼梯下去是器材室，屋前还修了漂亮的花圃。
　　长廊就相当于二楼，简妤望下去，不仅能看到花圃里的花，还能看见一对男女。

　　女孩子背对着简妤，男生的脸简妤倒是看得清楚，漫不经心的眉眼怎么看怎么痞，没直起腰都比对面的女孩子要高不少。他实在高，手里还拿着篮球，刚从球场下来，一副肆意透了的模样。但男生的身材并非壮得笨拙，露在外头的手臂覆着一层薄薄的紧实肌肉，看起来恰到好处。
　　他抓了把头发，似驯不化的烈马，刚在天地里驰骋回来。

　　女孩子大概看得脸色羞红，嘴上也磕磕绊绊：“学长，我今天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认识一下。我刚刚买了水，你喝吗？”
　　原来是刚高一的小学妹，单听声音倒是甜得很。简妤在上头看得有滋有味，一时没想过换地方。

　　男的嗤地笑了，很是直白不客气：“想当我女朋友？”
　　女生一惊，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但男生眼皮一掀，凌厉的双眼像钩子一样抓住长廊上看戏的简妤，忽的又冲简妤眨了下单边眼睛。

　　他笑起来又坏又痞：“你要是有她那么好看，我再考虑看看。”

　　被发现了，简妤也不慌不躁，对底下的两个人勾起笑容。

　　小学妹羞愤地跑了，男生倒是插着口袋不紧不慢地一路往长廊这来。见简妤身边还放了杯没动过的奶茶，男生伸手要捞塑料袋的边，却被简妤毫不留情地拍开。
　　也就是啪的一声清响，男生却装一副吃痛的样子，故意嘶了声气。
　　“啧，坏姑娘。心这么狠，这么久不找我，现在喝你一杯东西也不肯了。”

　　“贺铮，刚才有学妹给了，是你不要。这杯可不是给你的。”

　　贺铮扬了扬眉，坐在简妤另一边，双腿不拘束地伸开，膝盖碰到简妤的小腿。他偏头看着简妤，嘴角嵌笑：“那是给谁的谢礼？江钊还是周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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