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茶七分甜

　　贺铮嘴上说笑，眼睛却不真诚，带着我行我素的探究欲，非要把人的皮囊剥开来看看。
　　他就像头狼。

　　他让人心惊肉跳，简妤却享受脚踩钢丝的畅快刺激。她笑了笑，模样乍看很温柔，却透露着不以为意：“既然爱猜，不如你自己猜到底。”
　　贺铮哇哦一声，笑得更开心了，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他懒骨头似的由坐到倒，好像示弱一样，抬头仰看着简妤自然垂下的眼睫，但语气却又坏得很。
　　“你生气啦？”

　　简妤摇头：“没哦。”
　　贺铮哼笑：“坏姑娘，嘴里没实话。”

　　贺铮总喜欢“坏姑娘”、“坏姑娘”地喊简妤，他拈花惹草，她招蜂引蝶，谁也没好过谁。只不过一个坏在明面，一个坏在骨子。有阵子关于他们两个的暧昧不胫而走，但最后依旧让大家的好奇落空。
　　后来，周斐换贺铮。相似或不同的桥段重演，也没见贺铮这个坏脾气发火，他还会时不时嬉笑地在简妤身边打转，“坏姑娘”从那时叫到现在。

　　“你不信我，才觉得我不说实话。”
　　简妤轻轻这么一句，贺铮就没辙了。他坐直身体，双手举起作投降状，就是由于身上那股痞劲，怎么看都不正经。他叫唤了两声简妤名字，好说歹说：“诶，诶！简妤，我错了，是我错了，行么。”
　　多数时候，简妤温柔或装温柔，但唯独贺铮光明正大说她坏，于是她变得在贺铮这格外来事。
　　简妤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端起的矜持和傲慢，是拥有万千喜爱的漂亮女生才具有的漂亮武器，和往日的简妤一点也不一样，叫贺铮哪里受得了。

　　“好姑娘，我不爱猜猜，这里可没人叫猜猜。”坏男孩也咬文嚼字，坏笑着同简妤开了个玩笑。
　　怕简妤真生气，他赶紧站起来，篮球由右手到左手，从背后炫技地转了半圈，横在他与简妤之间，还冲简妤眨了眨眼。
　　“下次也给我买喝的？”

　　简妤哭笑不得，但知道贺铮的话顶多听三分真，她摆摆手：“那等真有下次吧。”
　　贺铮故意搞的夸张般叹气，可他脸上还是肆意不羁的笑容。

　　蔓蔓绿藤遮着烈日阳光，远处看去，长廊里的两人笑语融融，倒很是般配。江钊眯了眯眼，等纸巾擦干洗脸后的水滴，才慢条斯理地戴上眼镜，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下心情如何。

　　……

　　体育课下课，一头湿汗回来的男生们还意犹未尽。江钊也下场了，但他讲究也顾及别人，要换备用的衣服、洗完脸才回来。江钊做得坦然，加上学神气质加成，旁的男生顶多玩笑说他讲究，但从没奚落说成是娘炮。

　　女生显然更注意这样的细枝末节，也难怪江钊有不少女孩子暗地喜欢。要简妤选，她也喜欢干净清爽的少年，而不是一身臭汗还没自觉的臭男生。

　　“江钊。”简妤摆好姿态，看江钊落座后叫了他一声，等他视线看过来，才把带在身边一节课的那杯奶茶举到他眼前。
　　“笔记的谢礼。虽然你没答应要，但我还是买了一杯。”说着，简妤自然地对他开了一句玩笑，“就当看在奶茶的面子上，江学神就收了吧。”

　　江钊视线移向女孩手上的奶茶，近一个小时过去，去冰也成了常温，成了彻彻底底的一杯甜霜。是她花言巧语灌的毒药；还是中午周斐眼睁睁看着买给别人的、贺铮讨要却不成的。
　　她对他有兴趣时，那些已得到的战利品就弃如敝履，让江钊觉得又可恨又可爱。
　　尽管这不是江钊真正想要的，但他认同简妤的话，奶茶好歹是无辜的。

　　两人都是同学中万众瞩目的对象，尽管他们的对话并不大声，但已经陆续有人注意过来。江钊注意到这些视线，明白他心里就是再有气，当众也不能让简妤尴尬，不说她这爱记仇的性子指不定记到哪年去，让一个女孩子无故受到嬉笑也不是什么好行为。
　　而江钊，对简妤也心太软。
　　修长的手指勾过奶茶塑料袋的外包装，简妤便微笑着顺势松手。

　　江钊垂眼看着标签，应道：“谢谢。”
　　“另外物理的笔记你需要么？”
　　得到“意外之喜”，简妤讶异，但很快反应过来，江钊是算得太清楚，他不觉自己之前做的所有事有多值得被感谢，于是新的这份物理笔记也成了奶茶的回礼。

　　简妤曾和肖璐开玩笑时说过，她虽然与江钊前后桌，但两人的交流远没有想象中得多。简妤也确实理解不透江钊这个人，他疏离的外表下似乎有着一颗火热的心，才会在简妤还认为两人彼此没有交集时屡屡帮她，而简妤以此为凭想撩拨他心意时，他又突然变得生疏无比。

　　尽管送出了奶茶，江钊的难搞让以往屡战屡胜的简妤却并不怎么高兴，下一节又是她苦手的物理，她没有心情，后头的时间都没再主动招惹江钊。

　　等她转过去了，江钊才拿出杯壁满是液化了的小水珠的奶茶，纸巾擦干净一遍，标签却被擦去了一点。她帮他点，不知口味，就凭自己的喜好来。
　　去冰，七分甜，芝士桃子，还没尝就知道是齁人的甜。等江钊尝了，果然太甜。

　　一杯奶茶甜倒了学神，让往日不动如山的人破天荒地蹙了蹙眉。
　　江钊看了看前头女孩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原来这就是她喜欢的味道。

　　……

　　国庆中秋双节假期转眼到来。简靳明之前许诺会陪他们，他也没有失约。谢玉雁很开心，最后一家人依着奕奕的心愿去了趟迪士尼，并赶在中秋节的当日回到茉城到外婆家过节。
　　起因是简妤提醒了一句：“我好久没见外婆了，不如这次中秋一起去看看外婆吧。”
　　简靳明觉得这样也好，便同意了。

　　简妤的外公早年过世，外婆只有谢玉雁一个女儿，但老人家不愿在女儿如履薄冰的婚姻和家庭中再横插一脚，如今便自己独居。
　　老单元房楼下的树早已有三四层楼高，榕树遮天蔽日，近年新安装的长木椅每到太阳西斜时便坐满了乘凉的老人。知道女儿一家都来，外婆格外高兴，特意推辞了与朋友的一切活动，一整日都在厨房忙碌。

　　等简妤到，厨房缝隙里飘出的饭菜香早溢满整个客厅。简妤一大一小嘴都甜，围着外婆一声声叫着，老人家脸上更添了几道温柔的笑纹。

　　简靳明松了袖扣，走近对老人家道：“妈，辛苦煮这么多了，我帮你盛出去。”
　　外婆点了点头，又赶简妤带着奕奕出厨房：“等会再和你们两个聊天，先让外婆把菜炒完。小妤你把奕奕带出去，你俩待着我连转身都没得转。”
　　姐弟俩因为外婆状似嫌弃的话笑出声，奕奕更是咯咯笑个不停，简妤推着奕奕出去，谢玉雁赶紧说道：“妈，我也来帮你吧。”

　　外婆同意了，母女俩便关在厨房里忙碌，或许还有交谈，留姓简的三个人在客厅。
　　他们来时特意去超市买了水果，简靳明笑问两个孩子：“要吃车厘子么，爸爸帮你们洗。”
　　奕奕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要！”
　　简靳明目光示意地看向简妤，简妤便也点头。
　　简靳明拎着袋子走进厨房，很快里头的交谈声就停了。

　　过了会，厨房里头传来外婆懊恼的声音：“缺料酒，哎呀，我给忘了！”
　　简妤松开弟弟的手，走到厨房边，等了解始末后，便对大人们说道：“外婆，你给我看下牌子，我下楼买吧。”

　　外婆夸了简妤，随后把空的料酒瓶给简妤看。简妤正要穿鞋出门，门外却传来敲门声。
　　简妤对外问了一声：“谁呀？”
　　她其实不常来外婆这，对这的邻居并不了解。
　　而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打扰了，我是您对面家的。”

　　家里也都有人，简妤便放心地直接开了门，不曾想门外却是她意想不到的人。

　　穿着黑色短袖、作日常打扮的江钊手里托着一盘月饼，脚上还穿着拖鞋，他见到简妤也不惊讶，而是开口道：“请问这家的婆婆在么，我是对面人家的孙子，我奶奶让我把家里做的月饼送过来给婆婆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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