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凶我也没用

　　圆圆知道自己拒绝了王贵妃，她知道王贵妃不会放过她的。所以今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她又格外的注意些。

　　每日里的请安真是皇宫里最有趣的事情。在这里，宫妃公主们都好像是闹事里坐着听戏一样的。人生百态都在里面了。比戏还精彩的就是，你不再是一个观众，而是一个唱戏者。跟着大家一起唱。并且十分刺激，一个唱得不好，就要受罚。

　　到圆圆请安的时候，她规规矩矩的给皇后行了一个礼。中间王贵妃的眼睛一直斜睥睨着她，脸上的表情绝称不上高兴。

　　待得她起了身，王贵妃终于开口道：“ 我瞧着你走路的时候总是端着劲在走。莫非是今天新兴起的走法吗？”她长长的指甲上抹了蔻丹，红得耀眼。

　　圆圆恭谨的道：“让王娘娘见笑了，儿臣先前在府里时，并没有用这种花盆底的鞋走过路。因此走路的时候便格外注意些。”免得走了急了，摔了，贻笑大方了。

　　皇后看着她的表情很温和：“你刚穿这种鞋不久，能走出这样的仪态已属不错了。当年本宫初练习这种鞋子时，还摔倒了许多次。”说着，笑容也淡淡的浮现在她的脸上。无论什么年纪什么地位的人，回想起童年总是有几分喜悦的感慨。

　　王贵妃冷笑了一声道：“我瞧着你走的也实在是辛苦。若是有个好师父教你也可使你快些熟悉。我宫里的季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秀女进宫便是她调教的。便让她教你走吧。你既封了公主，以后在宫里的时日便少不得长久些，再让季嬷嬷教教你礼仪规矩。”

　　圆圆心头一惊，有些不好的预感。能有个嬷嬷教教自己规矩礼仪自然是好事。这种教规矩礼仪的嬷嬷都是在深宫里呆的年数久的有资历的，她们对于深宫里的秘事和规则也都相当了解，若是能够得到她们的一两点提点，那么行事上总会多了许多章程。只是季嬷嬷若是王贵妃推荐的，那么便要提防小心了。前些日子，她拒绝了王贵妃，她虽然碍于自己的父亲不会伤害自己的性命，但是给自己一些苦头警告，想必是少不了的。

　　皇后的眉头轻轻的蹙着：“季嬷嬷虽好，只是性子过于严厉，不好亲近。不少秀女都在私下里抱怨过。静安公主刚进宫没多久，对着严厉板肃的嬷嬷恐怕会生了惶恐之心，倒不利于她学习礼仪了。还是换个平和近人些的嬷嬷吧。我瞧着司制房的李姑姑就不错。”

　　王贵妃的眼睛里精光闪烁：“古人有云，严师出高徒。若是师父一畏的放纵温和，那规矩又如何学的周全呢？”

　　皇后的脸色还是有些凝重：“我看……”圆圆明显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她如今却并不想圆圆在王贵妃那里吃了苦头。

　　王贵妃嘴角讽刺的上扬，直接打断了皇后的话：“皇后娘娘一再推脱，莫非怀疑我会让季嬷嬷去害她嘛？”

　　皇后的面色灰暗下来，指甲紧紧的陷入肉里。自古强臣必有弱帝，王贵妃势大，她在她的步步紧逼下，这个皇后的位置坐的真是如坐针毡，处处低人一等。这样的味道实在太难忍受了。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终于将表情调整为一向的宽和平静：“妹妹一向慈心惠泽，我怎会如此想妹妹。不过是想着事情能做得周全些罢了。”

　　王贵妃见她已经妥协，面上的笑容难免又得意几分：“那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吧。”

　　王贵妃做事风风火火的。这边拍了板要教圆圆规矩，隔日里那嬷嬷便到了菡萏院。

　　果然是一个板肃的嬷嬷，不苟言笑的。可能是平日里发脾气发得多了，她的脸上皱纹非常的多。堆在一块就好像是枯老的丝瓜筋。她先是给圆圆走了一遍，跟她说了这走路时的注意事项，然后便让圆圆走。圆圆见她走得端正又有仪态，站如松，行如风的，不禁有些敬佩。哪一行做得好了，都是值得敬佩的。

　　因为这份敬佩之心，她学的也很是认真。这倒让嬷嬷吃了一惊。这些天家的妃子公主们身为金枝玉叶，脾气也难免大了些。就像是嫡公主凝香已经气走了数十位老师。哪知今天这位公主处处谦卑有礼仪，行事章程让人看着也非常舒服。

　　只是她奉了王贵妃的命来，自然是少不得要给她苦头吃的。她一昧的让圆圆走着，并不给她休息与喝水的时间。圆圆起先还觉得受得住。她毕竟是习武之人，体力相较于一般人还是强些的。只是那花盆底的鞋底太高了，走起路来虽然仪态万千的漂亮，可是长时间的行走，她的脚踝慢慢的便肿了起来，走起路来也不如原先的姿态了。

　　素素担心她，一直在旁边看着她。见她踉跄了一下，忙走过来扶住了她，跟嬷嬷说道：“ 嬷嬷，已经走了一个上午了，不如让公主歇歇喝杯水。”

　　嬷嬷的表情还是纹丝不动的冷肃。她与圆圆并没有什么交情，自然也不会为圆圆而心疼。她的声音四平八稳的：“不行。做事要有恒心，她什么时候能将这花盆底走顺什么时候再停。”她哪里会听素素的话。她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贵人了。在这个宫里，不受宠的宫妃还不如一个受宠的奴婢。

　　素素的秀眉紧紧的拧起：“可是这并非一时之功啊。”

　　嬷嬷的眸色冷淡：“奴婢负责教她，就是要让她尽快的熟悉。时间自然是越早越好。”

　　她这样不分昼夜的折磨，圆圆的脚很快就不堪重负了。晚上洗脚的时候才发现脚趾都已经破了皮。放在水里的时候，有细细的血丝湛出，慢慢的消散在水里。她的脚本来已经因为疲倦没有了知觉。直到在水里慢慢的浸润之后，才能感受到这双脚的知觉，也才感觉得到伤口沾了水的疼痛。

　　素素看着她咬着牙一声不发，仿佛丝毫不痛的样子，心便隐隐的做痛。圆圆一直是这样的，她身上受的苦受得累她是从来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她习惯默默的隐忍。小的时候，她为了练苗疆秘术，让人去抓了很多种毒虫。那些看上去五彩斑斓的毒虫，她光是看着就觉得心惊。可是圆圆便是那样的面无表情的任毒虫噬咬。

　　她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知道到底从什么时候圆圆开始变成了现在这种样子。明明在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是一个柔弱的娇生惯养的世家小姐，会撒娇会喊痛，会怕虫子。好像是从她母亲走之后，她就慢慢的变成了另一个人。再之后，叶大人娶了新妻，她的性格也跟着变得越来越古怪。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慢慢摸不清圆圆整日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翌日，嬷嬷又过来菡萏院的时候，素素便和百合一起出去了。素素很坚决：“ 今日公主的脚都已经磨出血了。改日再练吧。”

　　素素的表情看起来认真又凝重。可是季嬷嬷完全不怕她。她还是软硬不吃的态度：“那这事得去向贵妃娘娘禀告，经得她的同意。不然奴婢可担当不起这个责任。”

　　素素冷眼看着她，说话的时候也不再留余地：“嬷嬷，需知狗仗人势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更何况风水轮流转，你今日做事这样不留余地。也就是不给自己的以后留后路了。”

　　那个嬷嬷不为所动。这种威胁的话她听得多了。说是风水轮流转，可是自打王贵妃入了宫，风水一直在延禧宫可是从来都没有变过。只要王贵妃得宠，她怎么会担心苏贵人的报复呢。再者说，苏贵人如今想咸鱼翻身，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和机遇：“奴婢愚钝，不知道苏贵人在说些什么。”

　　素素还想说些什么，便发现自己的袖子被轻轻的扯了扯。她扭头看去，正是圆圆：“素素，算了。”狗仗人势，人没有倒台的时候，跟狗说再多，它也不会温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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