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杀机

　　王路的妈妈，在他十岁那年被查出了胃癌，不出半年就去世了。从那以后，文叶在生活上对王路更加照顾，算是报答王路妈妈当年的恩情。

　　两家人的关系原本就很亲密，渐渐地也在生活在有了默契。文叶像妈妈一样关心王路的日常起居，给他妈妈的温暖和关怀。王越则包揽了文叶家中的体力活，换煤气、修下水道更是家常便饭。

　　对此，小欣和王路都习以为常，并没有觉得不妥。

　　但是，自从上次家长会之后，不光是学校老师和同学，几乎文县所有的人都在传他们两家的闲话。这中间，自然有很多不堪入耳的脏话。

　　两个少不更事的少年，在这样的环境中，内心也逐渐生出疑问，甚至开始像别人所说的那样，怀疑自己的父母作风不正，乱搞男女关系。而他们原本牢不可破的友谊，或许还夹杂着青春期少男少女之间朦胧的好感，也因此受到了影响。

　　“难怪你爸对我那么好，原来是想占我妈便宜！”

　　“你胡说！我爸心里只有我妈，他是清白的！”

　　“那别人为什么那么说？难不成是我妈勾引你爸么？”

　　“你管别人怎么说呢，又不会掉块肉！”

　　“你……你居然替他们说话？你这个叛徒！哼……”

　　小欣一气之下，整整一个礼拜没和王路说话，上学放学也是独来独往，不和班上其他同学一起，对王路更是爱搭不理。

　　文叶自然察觉出了女儿的异常，她问小欣是不是和王路闹别扭了。小欣默不作声，假装没听见，她不想把县里人那些龌龊的话说给妈妈听，怕她伤心难过。但是另一方面，小欣对妈妈心里有气，不理解她为什么偏偏要在家长会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那些模棱两可的、奇怪的话。

　　总之，小欣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她心中有疑惑，有苦闷，但是她无人可以倾诉，也无处宣泄抱怨。十五年来，她第一次发现：没有爸爸，是件多么可悲的事情啊！她第一次，极度渴望父爱，真正的父爱，来自亲生父亲的爱，而不是任何王叔叔、李叔叔、张叔叔给的爱。她不稀罕。

　　自从赵老师来到初三（1）班之后，小欣越来越喜欢这个英俊幽默且极富智慧的班主任。而且，不知为什么，赵老师似乎也也别关注她。起初只是在化学课堂上对她进行随堂抽查，后来即便是在学校操场上遇见，赵老师也会主动和她打招呼，有时候还闲聊几句。

　　赵老师似乎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受，从不问及她的家庭情况，反倒很关心她个人。比如小欣有哪些课余爱好啊，喜欢读哪个作家的书，喜欢什么小动物，是猫还是狗……之类的。总之，是这类看上去无关紧要，却又完全合乎一个班主任对学生关怀范围的琐事。

　　如果换做是以前那个只会想学生家长伸手要红包的班主任，小欣一定会表现出不耐烦，然后转身走掉。赵老师则完全不同。和他的闲谈中，小欣总是能体会到一种如沐春风的亲切感。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种……一种父爱，虽然她从来都不知道，真正的父爱是种怎样的感觉。

　　十五岁少女的情怀，应该是粉红色的。而小欣的情怀，是灰色的。但是赵老师的存在，点亮了她的生活。她甚至好几次梦到赵老师，他从讲台上走下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说：“你知道吗？我就是你的爸爸。”

　　然而每到这时，妈妈就会从教室外面推门而入，一把推开赵老师，对她说：“你爸爸早就死了，他不是你爸爸。”

　　每次，小欣都会从梦境中哭着醒来。妈妈问她怎么回事，她只是说做噩梦了。

　　自那次家长会之后，小欣和王路的关系逐渐疏远。两个人在吵过一次架，冷战一周之后，似乎都在刻意回避对方，仿佛是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全世界证明，他们之间是清白的，他们的父母之间，也是清白的。

　　家长会之后三个月，已经很少有人会拿他们两家之间的关系开玩笑，或故意刁难，小欣也终于松了口。但是她和王路之间，却从此形同陌路。

　　王路似乎也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新朋友，和班里的几个男生打得火热，对她不屑一顾，就算迎面撞上了，也假装没看见。就连王路的爸爸，王越，也随便找了个理由，把家搬走了。

　　为此小欣很失落，但是她无法抱怨，也不想挽回。她不想回到从前，也不想再听到任何人说他们两家的坏话。

　　小欣暗下决心，一定要考上市一中。虽然以她目前的成绩来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距离中考只剩下不到九个月的时间，而她需要进步的空间，还很大，很大。但是她知道王路一定会考上市一中，到时候如果她依然留在文县读高中，或者干脆辍学不读，那他们之间，就真的没希望了。除了努力学习，她别无选择。

　　至于她对王路的感情，究竟是亲情，还是友情，或是老师同学口中谈虎色变的“爱情”，小欣分不清楚，也不在乎。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的生活中不能没有王路。

　　文叶似乎也看出了女儿的变化，对此她既不感到欣喜，也不想手从干涉。自从隔壁王家父子搬走之后，文叶不止一次地后悔过自己当初在家长会上的冲动。如果不是因为她，小欣不会失去她的朋友，老好人王越也不会为了避嫌而搬走。她甚至不明白自己当时究竟在想些什么？是为了向王晨曦证明，她不再爱他？还是说，为了证明小欣不是他的女儿？似乎一切都是徒劳，反而让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身为一个母亲，十五年来，她亏欠女儿太多了。她甚至为了避人耳目，而故意让女儿养成不思进取的习惯。她一心只想过平静的日子，不惜毁掉女儿的前程。这样做，真的对吗？

　　看着在台灯下奋笔疾书的女儿，文叶开始反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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