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重城

　　南疆路途艰险、危机四伏、各民族部落聚集错落，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

　　但不得不承认，这里也确实是一个风土人情都十分别致的地方。

　　姒重英跟随归元社一路南行至龙山谷，徐弘将军和前锋接头，双方正在交换一路上的情报。

　　而对方恰好是姒粤手下的一名将军，一看姒重英与她极为相似的面貌便认了出来：“二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见过周将军，”姒重英抱拳行礼，“不知大将军在何处？”

　　“二小姐不必多礼，”周驰连忙将她虚扶起来，“大将军驻扎在西北方三百里外的玉鹿村。”

　　徐弘听了，拧紧眉头：“玉鹿村……是苗人的村落？此次南疆动乱，莫非真和他们有关？”

　　“此事尚在调查之中，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与妖族脱不了干系。眼下大量妖族聚集在南疆各地，总天师又被掉包带走……哎，大将军那边也很为难啊。对了，二小姐，你既然来到苗疆，需不需要我告知大将军一声？”

　　“……这……”姒重英有些汗颜，虽说小弟安慰她大姐不会真的如何，但她心里还是没底；倒不是怕姒粤揍她，而是怕她强行把自己赶回去，“暂且不必了。”

　　“姒二小姐是跟我一同来的，为的是寻找总天师的下落，”徐将军补充道，“不知关于这件事，归元社前锋可有消息？”

　　“前几日审问了一个探子，问出来的东西不多，但按照他的意思对方很可能会把总天师带来南疆。目前大将军下令封锁南疆各大出路，把潜伏在各处的妖族分割孤立，但仍有一部分逃入了丹望渊之中。“

　　“丹望渊？”

　　“位于玉鹿村东北方，南疆最北的一道无人深渊。”

　　而另一方面，绑架绘无衣和千雪的妖族也遇到了漓国设下的关卡，他们本想直接用妖术强渡，结果却发现天师也在把守的人员之中，顿时陷入了焦灼。

　　只是这种焦灼在绘无衣暗中有意无意的帮助下很快就渡过了。

　　“你在笑什么？”绘无衣问。

　　“我只是在想……倘若大奉常大人得知是总天师纵容这些妖族脱逃的事实……他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呢？”

　　绘无衣闻言，居然很认真地想了想，最后一脸淡然地答到：“无非就是面色铁青，心里窝火又不敢有半句怨言吧。”

　　“他也真可怜，都不知道自己那么努力是为了什么。”千雪叹息着摇了摇头。

　　“苏子乾是个一板一眼的人，他很适合官场；既高傲又患得患失，既自我又在乎他人评价，一边想努力出世，一边又很掩盖不住得世俗，不怎么有趣。”

　　“你是觉得所有人都无聊。”

　　“不，至少在我眼中，你就很有趣。”

　　说的这里，他注视着千雪的双眼，手指轻轻在膝盖上敲打，像是在呢喃和思考一样。

　　“千雪，难道你不觉得我们很像吗？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是受我影响最深的人……而你也没有长成出乎我意料的模样。你作为阿苏来的前半生过得一帆风顺，但在你人生最幸福的时候却骤然失去了一切。你被爱人背弃、被夺去生命、被曲解、被抹黑……然后你再一次复活了，你看世间的眼神里充满了冷漠和憎恨，对你来说，活着的痛苦早就超越了欢乐，你不应该继续活着，你应该去复仇，然后去死。”

　　“哈……说得好像不是你拦着我去复仇一样。”

　　“因为我不想你死，至少，不能死在我前面。”

　　“……真是令人作呕。”

　　“随你怎么想，这世上唯有你我才是同类。”

　　“同类？”千雪很轻地重复了一次，然后露出轻蔑的嘲讽笑意，“你与我不同，你的一生都是一帆风顺的，那个被背弃、被抹黑、被夺去生命的人……应该是妖帝皇明玉才对。”

　　绘无衣的手指缓缓停了下来，他有些迷茫。

　　对啊，她说的是没错，他作为“绘无衣”的这一生那么光鲜亮丽，甚至被人当做神一样供奉，只要他一句话就会有数千万人为此疯狂，他已经得到了所有能得到的东西，为什么他还会觉得这人世是如此可恨呢？

　　是因为皇明玉吗？是因为那个死在他手中的妖帝吗？

　　可明明千年之前发生的那些事他都已经记不清了……如果皇明玉对于他而言真的是很重要的存在，他没理由会忘记。

　　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东西，在他从来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发生了扭曲。

　　千雪见他整个人又缩成一团呆滞下来便明白他又陷入自己的世界去了，正好，她被鸩毒弄的昏昏欲睡，并不想浪费精力在这个疯子身上。

　　只是他也没有说错，无论他们的关系差到什么地步、无论她有多讨厌对方……都抹灭不了那种冥冥之中的羁绊。

　　她恨他，但对他又充满了孺慕之情和复杂的执念。

　　大概是因为绘无衣实在是太像她的父亲了……一个并不称职的父亲，但他终究是这个她与这个世间一切最牢固的联系。

　　做师徒做到这种份上，也真是可悲啊，她想。

　　“回各位妖君，漓国军又发起了攻击！”

　　“啧，像苍蝇一样有完没完？！”战九霄烦躁万分，手都已经放到了枪柄上，被一旁的贝宫夫人赶忙阻止了他：“罗刹妖君！请你冷静！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仪式正处于关键时刻，要是你就这么抽身离开，我们这些时日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作泡影！”

　　“大事为重。”长桑公子也补充到。

　　战九霄见众人都在劝自己，也不好拂了他们的面子，何况他们也言之有理……他们为了举行妖帝复活仪式已经在此待了七天、牺牲了不少同族……如果他现在离去，阵法很可能会出现反噬，到时候就不是功亏一篑的问题了。

　　思及此，他还是不甘心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继续和另外五名妖君一同经营阵法。

　　“对了，戚北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回妖君，他们传信，若无特别情况，绘无衣会在今日抵达……只是……”

　　“怎么了？”

　　“同行还有一个女天师。”

　　“哈？什么女天师？”战九霄挑了挑眉，恶声恶气道，“杀了杀了，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那女天师可是绘无衣的弟子？”无视了战九霄的话，长桑公子温言问到。

　　“是。”

　　“那就一起带来吧，毕竟千年过去，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他收弟子……那个女天师对他而言应该很重要吧。”

　　“长桑妖君的意思是……”

　　“他当年不知以何阴谋诡计暗算妖帝，最终致使妖帝陨落，让整个妖族都背负了千年耻辱，只是取他一条性命又算的了什么呢？”他叹了口气，语气越发和煦，“一个人若是没有弱点，那就谈不上报复，只有当他有什么重视之物的时候……才能真正让他体会到无上的痛苦和绝望。”

　　“就像我们曾经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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