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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两人吵毕，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太卿慎丰羽突然说：“总天师认为呢？”
“不怎么认为，”绘无衣倒也没有不搭理他，“千雪不可以做祭品。”
他一句话打破了众人的分歧，就如同那日上朝霸道地决定了姒重英命运一样；怀安公主张了口，想说什么又怕安王指责她。倒是翟清摸了摸胡子道：“总天师爱徒之情我们皆能理解，可姒家拒绝和亲在前，千雪不能作为祭品在后，总天师真的觉得和北漠之战有胜算？”
他说的委婉，但其中的责备之意大家都听得出来。绘无衣先是不准姒重英和亲，现在又不准千雪血祭，摆明是为了一己之私将整个漓国推上战场。在家国大事之前，就算他是总天师也得有个说法。
“有。”出乎意料的是，绘无衣居然点了点头。
“是什么？！”
“让天师众出战。”
“这……”翟清眼睛一亮，沉吟道，“嗯……虽然一直没有过天师众大量离开天机宫的先例，不过眼下这种形式……倒也不是不可以。”
“那就这样决定了。”
“可是……如果天师众都赶去前线的话，总天师的安危又要谁来保证？”
绘无衣看了一眼怀莲，他浅蓝色的眼睛如同澄澈的湖面，散发着让人平静而安心的气息：“我很好。”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不需要任何人来保护。”
“……总天师……”
萧珩叶松了口气，二十年前被迫把阿苏来推上祭台的那一幕太过撕心裂肺，即便已过去那么长的时光，他仍是无法释怀。
纵然千雪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也无妨，第二次，只要他能在第二次堕妖军来临的时候保住她，那就足够了。
漓国和北漠开战在际，天机宫针对堕妖军派出七成天师前去战场，祝乐以上的人之中唯有大奉常苏子乾留守瀚京、守护总天师的安全。
而千雪恰好就在那七成天师之中。
“小姐……”紫姑担忧地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千雪，“您刚刚痊愈，真的要去前线吗？”
“自然要去，这种时候难不成还仗着是总天师之徒来逃避？”
“可是小姐，你——”
“莫要太担心了，”千雪回过身来，轻轻拍了拍紫姑的肩头，“只是上战场而已，对我而言并不困难……再说了，比起被推上九天惊鸿阵做祭品，这又算的了什么？”
说到这里，紫姑先是一愣，接着露出愤怒的表情：“二十年了，那帮人当初杀了阿苏来还不够，如今连小姐也不放过！”
“谁让我是九凤后裔呢？”千雪微微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疏离的笑容，“对于他们而言，我就是作为祭品而生的吧。”
“小姐……”
“嗯？”
“虽然……这话本不该说……”紫姑低低地叹了口气，“但对于你而言，待在人类这边并不是最好的……也许你应该回到妖族。”
千雪整理衣衫的手停了，她长久地静默，最终缓缓说道：“还不是时候。”
“什么？”紫姑一愣，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
“我说，还不是时候……阿紫，你说的没错，也许终有一日我会离开人世，重新站到妖族那一边吧。”
“我能感觉到那一天很快就要到来了……那一天……我冠上‘离原’之姓的那一天……”
……
“你在开玩笑吗？”
“没有啊。”
“你还没开玩笑！”姒卿拍桌而起，吓得姒重英缩了缩脖子，看着勃然大怒的弟弟一个劲儿冲自己咆哮，“我就该请大姐再好好揍你几次！最好揍到下不了床，免得你好了伤疤忘了疼，一刻也不消停！”
“那个……小弟……”
“别叫我小弟！我没有你这种任性妄为的二姐！”
“可是……”姒重英弱弱地补充，“连大将军都同意了的……”
“……你说什么？”
“我说，连大将军都同意我去前线了。”
“……”姒卿倒吸一口冷气，骂娘的心都有了，二话不说掉头就要走，“我去找大姐！”
“等等！”姒重英连忙从凳子上起来把他拦下，“你要问就好好问，别那么火气冲天的。”要是大姐看到他这副模样改口了怎么办？
“我能不火气冲天吗！！！”姒卿暴跳如雷，“你到底给大姐灌了什么迷魂汤！她居然会同意你去北漠前线！！！”
“大姐说了，我好歹也是姒家女儿，国难当头，确实不该跟缩头乌龟似的留在瀚京。此去闻天关虽然危险，但以我的身手应该是能活下来的，”说着怕姒卿不信，姒重英把背上的弓箭取下来，“不信小弟你看看，我真的可以百步穿杨的！”
姒卿黑着脸：“我知道你可以百步穿杨，前年过年那会儿你跟同僚们比赛，我亲眼看见你蒙着眼睛把酒坛内的铜钱射穿了。”
说到自己的弓箭术，姒重英很是有自信，兴致勃勃地把新做好的弓举着给姒卿看：“大将军说了，只要我发挥正常，绝对是三军之中弓术第一的！”
“大姐居然那么夸你？”
“呵呵，是啊。”
“呵你个头啦！”姒卿忍无可忍，一个暴栗砸到姒重英脑袋上，“去去去！我不管你了！一个个都不给我省心！”
“哎哟！”姒重英被打得脑袋疼，委屈地抱着头小心翼翼看着气鼓鼓的姒卿，觉得他这副模样跟被抢了肉骨头的小狗似的，“我保证我会带着大将军平安回来的，对了小弟，下个月就要殿试了，你准备好了吗？”
“区区殿试我还没放在眼里呢，”姒卿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也别太担心了，最差也是个探花。”
“这倒是，”姒重英点点头，“我之前跟同僚们打点过了，你殿试那天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他们帮忙。”
姒卿真是又气又笑：“还能有什么问题？忘带笔墨么？”
“嘿嘿……”
“别嘿了，赶紧去收拾东西吧。”
“你不生气啦？”
“我能生多久气？”姒卿长叹了一声，用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着姒重英，“就算气炸了你也不会留下的，你是什么性格我还不清楚？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去帮你打点行李，你自己看看有没有遗漏就好。”
姒重英很感动：“小弟真好。”没有白养。
姒卿无奈道：“记得我好就行，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些关外特产。”
“那是自然！”
“嗯，那就这样……二姐。”
“嗯？”姒重英正在检查自己的弓，冷不防被扑过来的姒卿抱了个满怀。
姒卿抱着她，虽说已经和她差不多高了，但这一刻仍像个小孩。他伏在姒重英颈间，闷闷说：“一定要平安回来……无论什么事，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明白么？”
姒重英也回抱住他，用力地点头：“当然。”
大厅内两姐弟在依依惜别，没一个注意到门口站了很久的姒粤。
而她也没有出声打扰，只是站在隐蔽处，看着二妹和小弟在告别。她看了很久，当这两人分开的时候便抬脚离去了。
只是走在路上的时候，战无不胜勇猛坚韧的大将军突然停了脚步，遥遥地对着天机宫的方向双手交握，轻轻放在额心。
“父亲、母亲，倘若你们在天有灵，请保佑我们都能平安归来……”
一生不曾对任何人、任何事祈祷的大将军破天荒地乞求了父母的护佑，护佑此次北漠之战，姒家姐妹都可以完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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