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未漠时

　　立时抓住了将功补过的机会，龚良忙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昨夜子时前后，王员外家的管家来报案，说是王家瑞芝小姐的夫君趁夜潜入绣楼，意图对她强行不轨之事。”

　　见众人满面疑惑，龚良连忙解释道：“确切的说，是未来夫君。这王、郑两家境况相当，去年在李妈妈的说和下结了亲，定下这个月底为王瑞芝与郑有望纳礼完婚。”

　　听到这里，孟漠之忍不住插言问道：“既然如此，郑家公子又何必急在一时，做出此等令人不齿之行。”

　　曾皙接口道：“我们也对此心生疑惑，可是再究问细节时，瑞芝小姐一时羞愤难当，竟哭得晕厥过去，醒来后便再不肯见我们，只说此生都不会面见任何男子了。”

　　闻言，乔琴瞬时猜到了曾皙的意图，便主动请缨道：“让我去跟王家小姐谈一谈，看能否问出些线索来。”

　　暗自赞赏乔琴的聪慧机敏，曾皙忙点头致谢，深邃的双目中尽是缱绻不尽的柔情，笑道：“那便有劳阿琴了。”

　　见状，孟漠之立时心生不快，假做若无其事的往前移了一步，故意将乔琴牢牢遮在身后，朗声说道：“曾公子，事不宜迟，那便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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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得王府后，留了乔琴三人在门房等候，曾皙与龚良入书房拜见王员外，费尽口舌好说歹说了许久，才求得他同意乔琴上绣楼与王瑞芝细谈少时。

　　由王瑞芝的贴身丫鬟阿芷引着进了内室，乔琴打眼观瞧一番，见房中的布置很是简单，摆设亦是十分雅致，最显眼的便是窗边立着的那幢书架，上面满布了半旧的文册。

　　听到脚步声后，倚窗背立的王瑞芝回身站定，向乔琴颔首致意后，轻声道：“瑞芝身体不适，故而有劳乔姑娘特意走此一趟，还望谅解。”

　　为她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端庄娴静气质所折服，乔琴忙微笑回应，说道：“王小姐无需客气，能来此与小姐会谈，是我的荣幸。”

　　向王瑞芝谦和礼让后，乔琴在她对面坐定，略一回思龚良对案情的详解，便直截了当的问道：“我只有一事不明，那日既是黑夜无光，王小姐如何断定来人便是郑有望？”

　　王瑞芝先是垂首不言，待阿芷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角后，才蓦地回过神来，稍作沉思后，低声回道：“爹爹为我定了亲之后，郑有望曾托人送进来一封亲笔书信，上面是他抄写的《鹊桥仙》。”

　　闻言，乔琴登时心有所动，索性抛却客套之语，追问道：“那他可有在信上交代，说要亲自来探视你？”

　　面色郁结的摇了摇头后，王瑞芝复又低了头，气若游丝的回道：“没有。”顿了顿，暗自鼓足了勇气，又说道：“昨夜他跳窗进来，将我按在床上，伏在我耳边念出那首词，我才晓得原来是他。”

　　说至此处，两行晶莹的清泪自红肿的眼眶中涌出，顺着脸颊滑落在紧握的双手上，王瑞芝颤声道：“毕竟未行大礼，我怎能做出此等越礼之事，于是便奋力挣扎，这才惊醒了门外的阿芷。”

　　见状，侍立一旁的阿芷忙抬手轻抚着王瑞芝的双肩，接口说道：“我大声叫喊了起来，巡逻的几个护院闻声都奔了上来，那贼人见情况不妙，便跳窗而去。护院忙开了后门追出去，却不见了人影。”

　　听得来龙去脉，心中已然有了定论，乔琴垂首略加思索后，轻声问道：“既是有过肢体冲突，那你可否抓破来人的皮肤？”

　　稍加回忆后，王瑞芝回身从梳妆台上取了一只金簪过来，递给乔琴细看，说道：“我撕扯过贼人的衣裳，却未触及皮肉。但情急之中，我摸起枕边的簪子，胡乱戳了他几下，后来阿芷进来燃起灯时，我才看到上面沾染了血迹。”

　　借透过窗棱斜射进来的日光端详着金簪，果见尖锐的簪头处还留有星点干涸的深色血痂，乔琴问道：“可否允许我将此簪带回衙门，以助问审定罪。”

　　本是大户人家，对一件金饰并不在意，况且听得可以助于破案，王瑞芝忙连声答应，说道：“若是有所益助，你尽管拿回去便是。”

　　回头向她投以一个坚定的眼神，仿佛是向她立下保证般，乔琴兀自点了点头，沉声说道：“王小姐且放心，曾公子与龚捕头一向断案有方，必会尽快破案缉凶，还你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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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房中，曾悉等人正等得不耐烦时，远远瞧见乔琴随阿芷走了出来，便都迎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询问着。

　　见场面混乱，兼之唯恐被旁人听去闲话，乔琴忙摆了摆手，止住众人的话头，低声说道：“回去再说。”

　　而后，乔琴转身谢过阿芷相送，又叮嘱她务必多加宽解王瑞芝，便与众人出得王府，急匆匆的奔回了县衙。

　　进得班房后，乔琴将王瑞芝的话一五一十的告知了众人，末了，又补充道：“郑有望在外身负耿直的名声，自被拘捕后，便直呼冤枉不肯认罪，想必是内中另有隐情吧。”

　　赞同的点了点头，曾皙说道：“这王家小姐根本就没看清来人的相貌，只凭一首鹊桥仙才断定是郑有望的。若是其他知道私传信件之事的人，冒充郑有望行此晦暗之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瞬时捕捉到了曾皙所指之意，龚良抬手摩挲着下巴，提议道：“那我们便提审郑有望，盘问一下此事，不就水落石出了吗。”

　　凭着多年培养出的默契，龚良与曾悉胸有成竹的对望了一眼，起身道别后，往后堂向曾老爷汇报进展去了。

　　见曾皙与龚良火急火燎的离去，侍立一旁的王云不消吩咐，便引着乔琴等人去了西院的厢房，安排他们依旧住进了上次借居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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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漠之本无行装，临行时借了宋全不常穿的几件衣衫带来，此时随手将包裹扔在床上后，只觉百无聊赖，便缓步走至院中，在蔷薇花架下坐定。

　　简单的收纳好行装后，乔琴垂首沉思片时，轻然迈出房门，向孟漠之问道：“可否陪我去一下市集？”

　　与乔琴相识这将近月余来，第一次被她主动要求陪同，孟漠之深感受宠若惊，忙不迭的立起身来，喜不自胜的回道：“当然，我们走吧。”

　　房中的珠儿听得清楚，见有热闹可凑，生怕落了单，便快步奔了出来，连声叫道：“琴姐姐，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宠溺的刮了刮珠儿那高挺的鼻梁，乔琴拉住她的双手，故作了逗哄孩子般，笑道：“别着急，好事肯定少不了你。”

　　熟门熟路的寻到大成衣店，乔琴径自挑了四匹布，抬手招呼掌柜过来，说道：“掌柜的，绿色与黄色各做一套女装，蓝色与黑色各做一套男装。”

　　伸手接过布匹，掌柜登时喜笑颜开，连声称赞乔琴的眼光独到后，又殷勤的问道：“样式呢，可选时下最新兴的？”

　　回身望了一眼在店里四处闲看的珠儿与孟漠之，乔琴笑道：“不用了，选用最简单的样式便好，你且带他们进去量记尺寸吧。”

　　听得吩咐，掌柜忙点头答应了，招呼着二人进了后室，将珠儿交给女学工，自己则亲自上阵，扯着软尺为孟漠之量体。

　　毕竟是做这营生足足有几十年的老师傅，掌柜动作极为熟练，很快便将各处尺寸量好记录在册，引着孟漠之出来，笑道：“公子可真是好福气，娶了这样贤惠的娘子。”

　　闻言，二人俱是一愣，异口同声的辩解道：“掌柜的，你误会了！”而后又互望一眼，皆是面色涨红，索性各自瞧东瞧西去了。

　　自小经商待客，各式各样的人物都接待过，见此情景，掌柜对二人的关系顿时了然于胸，忙岔开话头，笑道：“二位再瞧瞧，若是看到更喜欢的，只管招呼便是。”

　　言语间，珠儿从内室走了出来，扑到乔琴怀里，喜滋滋的问道：“琴姐姐真是了解我，挑的都是我喜欢的颜色，只是不知道哪天才能穿上身啊？”

　　未待乔琴回答，掌柜意想卖个人情，以期能将他们拉拢成回头客，忙回道：“既然姑娘心急，那我吩咐裁工们先做你们的，两天后便可来取了。”

　　见掌柜通融便利，珠儿立时喜形于色，回身笑道：“多谢掌柜！”而后又撒娇道：“琴姐姐，我想吃桂花糕了。”

　　轻轻弹了珠儿的额头一下，乔琴虽是心甘情愿哄她开心，却故作了无可奈何的语气，柔声笑道：“你这只小馋猫呀，怎么都喂不饱呢。”

　　珠儿揉了揉额头，一手拉着孟漠之的手臂，一手挽住乔琴的右手，扯着二人往外走去，嘴中兀自高声叫道：“我知道，琴姐姐就是嘴硬心软，其实你是最疼我的！”

　　无事一身轻的三人在西市闲逛了整整一个下午，至天色暗淡，又去雅客居吃饱喝足后，才捧着圆滚滚的肚子，慢步踱回了县衙。

　　三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县衙西院，抬头看到曾皙与龚良并立在门口，面色轻松自得，正愉快的小声地交谈着。

　　听得喧哗声，曾皙抬眼一望，见果是三人回来了，忙笑道：“我跟龚大哥将然审完了案子，便来寻你们一起用饭，却见人影皆无，正在猜想你们到底去了哪里呢。”

　　先是做了新衣，又吃喝的畅快，珠儿正在兴致高昂时，便回道：“我们先去了大成衣店，又去了雅客居酒楼！”

　　心知乔琴极少踏足这些热闹场所，曾皙顿觉事出有因，偷偷抬眼打量，却见她面色如常，只得将疑惑暂时抛却脑后，岔开了话头，笑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们依着阿琴提供的线索顺藤摸瓜，已然擒得真凶在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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