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小村姑

　　张小满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懵，待想起睡前的那些儿破事，她肩一垮，整个人蔫蔫的，这都叫什么事啊！

　　咋办？她都不知道咋办，占了人闺女的身子，她对这具身子的亲人总有种愧疚与虚心，要是那些人对原主不好，她还能理直气壮地替报复回去，然而说实在的，她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许银花虐待了原主，毕竟除了许银花偶尔打着“我是为了你好”的幌子让原主这不许那不准的，她还可以说挺疼原主的。

　　就是这些不许不准，在许银花自己看来她还没有错，因为她打心眼里是真的觉得这样是对老闺女好。

　　所以对许银花就不能跟对个外人似的，一不高兴就怂回去。

　　对她那是打不得骂不得，跟她好好说吧，结果是更让自己心堵，说多了说久了，能活活把自己给气死。

　　张小满一时也没想出个一二，除非是离许银花远远的。

　　咦？她精神一震，只是转眼就又变得蔫蔫的，这谈何容易啊？

　　她能想到远离许银花的就两个法子，嫁人跟分家。

　　不说她现在有没有想嫁的心，就说她总不能为了远离许银花的控制，她就把自己嫁出去吧？再说了嫁谁呢？这人上哪去找？

　　嫁人这一条路就甭想了，至于分家？张小满是越想越心灰，她要是敢说，不说许银花了，张金贵就头一个不答应的。

　　而且她作为一个女孩子分家出去，让村里子的人咋看咋想他们老张家的，只听说过儿子分出去，女儿嫁出去的，可没听过女儿分出去的。

　　还是那句话，张家待原主不薄，说不定还有恩，她不能“恩将仇报”。

　　哎……总归就是不是原装货，做什么都理不直气不壮的，畏缩畏脚放不开。

　　其实还有个法子，那就想法进城去，但在她有限的记忆力，进城无非就三种途径，一种是招工进城，可这样好的事，一般都是要张国柱推荐的。

　　张国柱又不傻，怎么也得先紧着他自家人，像她这种血缘远得不能再远的，除非张国柱那边实在找不到人了，才会想起她轮到她，而这种机会实在太渺茫了，再说最近也没有听说这方面的消息，所以不用想了。

　　第二个法子就是跟张翠英那样，嫁到城里去，这个更不用想了，条件过得去的城里人看不上她，她也没想就这么的嫁人。

　　最后一种陈跃民那样的考出去，她是念过大学，可问题是别人不知道啊！

　　张小满想起原主的成绩，直接拿手捂住眼睛，真真真是惨不忍睹。

　　以张翠英疼原主的劲，怎么可能不让她念下去，又不是念不起。

　　张翠英到想啊，可原主也不知哪根筋没通，两门成绩加起来都还不及格的。

　　她不是不努力，但是有些事并不低她努力就有回报的，最后看着红通通地分数，原主是彻底歇了心思不再继续念了。

　　张翠英却只是看着她幽幽地叹气，破天荒地竟然也没有劝，就由着原主不念书。

　　这样的话她说她要读书要考大学，她这是有多想不开想让人起疑啊！

　　张小满人一歪，在炕上滚了一圈，想来想去去，还是忍不住琢磨起分出去单过的可能性。

　　不是说人得有梦想吗？

　　突然张小满一个鲤鱼打挺地坐了起来，她只是想离许银花远点，省得自个给憋屈死，她完全可以住到屋后的那间土胚屋去。

　　那间土房子也是张家的，只是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弄的，根张家现在住的隔起了一道墙，中间开了一道门，可以看成是单独的一个院子。

　　她住那，应该比分家单独过应该来得容易吧？

　　只是她就为了不要许银花把她的想法强加在自己身上，就想着搬出去，会不会有点矫情？

　　紧跟着想到许银花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她赶紧摇了摇头，她还是搬过去得了，再听许银花的那一句句“我是为了你好”,这种好她实在是欣赏不来。

　　不是她活生生把自己憋屈死，就是一个没忍住大逆不道的顶了回去。

　　正想着，张小满就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忙跳下坑走了出去，心里想着，要是是张金贵回来了，她就先探探对方的口风，说服了张金贵，这事就成了一半。

　　“大姐？是你啊！”看到张翠英背着个麻袋往张金贵老两口的屋里去，张小满惊呼一声，说着话人也走了过去伸手要结果张翠英手里拎着的袋子。

　　“小满，你咋在家？没去上工？是不是哪不舒服啊？”张翠英避了过去，见到张小满也吃了一惊，毕竟这个点还没下工，下意识就以为对方病了。

　　她放下背上跟手里的东西，伸手摸想向张小满的额头，没烧呀！

　　张小满站着没动，听了张翠英的话，不知不觉地撇了下嘴，张翠英一看，愣了一下，这事有事？受委屈了？

　　“你等我一下。”她说完就把背上的那袋粮提进张金贵的屋子藏好，然后一手拎起小的那袋，一手拉着张小满回到张小满那屋。

　　张翠英放下袋子，拉着张小满在炕上坐下，“咋了？是不是许翠萍欺负你了？”想起陈家的事，眼一瞪，“是不是谁说你了？你跟我说，我找她去。”

　　张小满眼一热，她到没有想告状的意思，毕竟许银花是她亲妈，她不想这么张翠英夹在中间为难。

　　瞅着张翠英一脸的关切，想起她来到这里后，对方对她的好，张小满就忍不住同情她，她脑子一热就想说她不是原来的张小满。

　　然而在最后一刻，她的理智回笼了，甭管她再怎么同情张翠英，她也不能告诉对方这一残酷的真相，除非她不想活了。

　　显然张小满还是惜命的，她硬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张翠英见张小满的嘴张了张，最后也不知怎么地又闭上了，顿时急了，“你这孩子，到到是说啊，你这要死急死我啊！”

　　换个人要是这么跟自己吞吞吐吐的,张翠英早就一巴掌呼过去了，可这是她的小满，她别说一巴掌了，就是大声骂她都舍不得，除了急还是急。

　　张小满病刚好那会，脾气性子也变大了，她还挺欣慰的，哪想到只是几天没见，这人咋就又给她缩了回去，哪里像她跟……

　　“我，我其实是你生的。”在张翠英再三的催促下，张小满终于张口来，她用肯定的语气问张翠英。

　　她不想再猜来猜去了。

　　张翠英正想着，突然听到张小满的声音，惊了惊，要不是她看到张小满一脸肯定地看着自己，她都怀疑是自己刚刚情急之下把自己心里头的念头给说了出来。

　　张翠英怔怔地看着张小满，就在张小满以为她不会说，或者否认的时候，她张口了,“你啥时候知道的？”

　　她从来没想着要瞒小满一辈子，只是却不知该怎么张口，看着对方一点点的长大，她好几次想说出来，可每每话到嘴边，愣是说不出，毕竟当年是她先放弃女儿的，哪怕不是她自愿的，但她也点头了，她没脸跟张小满说这事。

　　藏了十七年的秘密就这么被张小满戳破，张翠英并没有曾经想想中的惊慌，一开始她是有点吓到，但缓过劲来，她反而是松了口气，以及淡淡的喜悦与期许。

　　在张小满刚学话的那会，她曾背着人教她喊妈，只是让许银花发现了，劈头盖脸地一通大骂，甚至好长一段时间不让她靠近张小满。

　　天知道她后来听着不知情的张小满喊许银花的时候，心有多痛？

　　张小满喊许银花一声，她就在心里应一声，她连做梦到在梦张小满喊她一声妈。

　　她早悔了，当初她就不该答应她妈的提议，她张翠英的女儿，没啥见不得人的？

　　所以不能听到小满光明正大下的一声妈，是她活该，是她的报应，可眼下小满知道是，她是不是能听到那声梦寐以求的妈？

　　张翠英看向张小满的眼里是又忐忑又期待。

　　听到张翠英没有否认，张小满垂下眼帘，不着痕迹地松开拽成拳的手，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手心传来的疼痛，却原来她刚刚并没有表面那样的平静，事实上她连手指甲掐进肉里都不知道。

　　“八岁那年知道的，我听到M……”张小满不知道该喊许银花什么，睫毛颤了颤，含糊地带了过去，“她说我长得越来越像我爹了。”事实上，她跟张金贵不像，不管是她，张翠英兄弟几个也不想张金贵像许银花，倒是张家几个孙子眉眼间能看的出几分张金贵的影子。

　　八岁？怪不得呢，怪不得呢……

　　张小满不说，她还想不起来，这么一说，她恍然大悟，怪不得小满当年的性子咋大变，要不是人还是那个人，她都以为被人调包了。

　　所以这次张小满病好后性子变得厉害，她反而没有怀疑，因为八岁之前张小满就这个性子，随她。

　　当时她妈说是孩子长大懂事了，她也没有多想，毕竟家里有她爹一个，她以为小满整天跟她爹一块的，学他来着。

　　而且那会儿她又出嫁了，当时还没工作的，在婆家底气不足直不起腰，回娘家也不像现在这么勤快,也没细问。

　　哪想到这中间有这样的内情啊！

　　“那你们当年是有啥事？”最后她是由张金贵老两口养，叫他们爸妈？还有那男人呢？哪去了？

　　是不是当年让人欺负了，这才有她？

　　因为不知道当年的真相，张小满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来，她换了个问法，索性把今天的事说了出来，“……我就是去了趟西村，也答应不去了，她还是不让我出门。”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委屈。

　　张小满淡淡的语气，张翠英听得心头一酸，她妈的脾气当年她就领教过的。

　　她犹豫了会，伸手拉张小满的手，张小满并没有闪躲，她忐忑的心终于落下。

　　“是西村有什么人跟我有关？还是我今天见的那女人是我什么人？”许银花的态度，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中间的关系。

　　“她是……”张小满刚想说是她奶奶还是姥姥的，话刚出口，耳边就响起张翠英沉重的声音，“那是你小姑，你亲爹的亲妹妹。”

　　张小满惊得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亏得刚刚她话没说出口，要不然还不知道得有多尴尬。

　　不过……她知道村子里人，长年累月地在地里干活，风吹日晒的，甭管是男是女，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老，但那女人，不，这具身子的小姑，也老太多了吧？

　　张小满算了算，照张翠英说的，她也就三十出头，四十顶天了，可看起来却五六十岁了。

　　或许张小满的表情太过吃惊，张翠英摸
　　摸她的脑袋，“你姑也是个可怜的……”

　　……

　　赵成东，就是这具身子的生父，跟赵雪梅是从外面逃荒来张家村的。

　　虽然没有长辈，但兄妹俩相互扶持，又有张家村的一干人的帮衬，赵成东兄妹俩很快就在张家村安顿下来了。

　　张翠英的爷爷张家老爷子是个热情的热情的，能帮陈家一大家子，对着年纪小又可怜的兄妹俩，更是没少照顾他们。

　　赵成东兄妹俩是个感恩的，安顿下来也没跟张家断了往来。

　　赵成东虽然年纪不大，可却是个能干，上能上山打猎，下能下手摸鱼，中间还能上树掏鸟蛋，但凡得了点好东西，都会给张家送点，张家也不好白拿他的东西，每回不是回点张老太太包的饺子，就是自家种的菜啊瓜的。

　　一来二去，有来有往的，两家是走得越来越近，赵成东兄妹根张翠英姐弟也亲近起来。

　　随着他们的长大，张翠英长得漂亮，性子又大方，还把赵雪梅当亲妹妹，赵成东没有不喜欢的，而张翠英呢？赵成东人高马大，会的有多，让当年的张翠英早就芳心暗许。

　　他们俩是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对于两孩子的事，张家人也是默许的，在赵成东上门提亲的时候，张家人也没有为难的就答应了，担心突生变故的，就没有对外公开，但对于赵成东跟张翠英俩的亲近，也不拦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不出格就行。

　　赵成东比张翠英大三岁，小年轻血气方刚的，在长辈眼皮子底下还会收敛点，可一离开眼，那小动作就多了，到最后是该做不该做的都做了。

　　本来这也没什么，毕竟两人的亲事已经提上行程了，结果横生意外，赵雪梅跟人赶集的时候走丢了。

　　兄妹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赵成东哪能不急啊？就是张翠英，她家就她一盒个女儿，她是真把赵雪梅放心上，跟着上火。

　　也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终于打听到赵雪梅或许让路过的鬼子给掳去了，赵成东当时就差没把牙给咬断，当下就说要去找赵雪梅。

　　张翠英也是支持的，张家就是不同意也不好说什么，难道放着亲妹妹不管，那样的赵成东更让他们心寒。

　　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学东背着个包袱离开，唯一让他们欣慰的事，赵学东跟他们家结亲的消息没有传开，赵成东在外有个不测或者没了联系，也耽搁不了他们家闺女。

　　他们哪里想得到俩孩子胆肥了，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头两个月赵成东跟张翠英还有联系，知道赵雪梅是真的让鬼子抓走了，可后来赵成东就没有消息了。

　　在赵成东执意要走，张家家长辈就打定主意让张翠英跟人断了，只是一开始赵成东还有来信，张翠英又是个死心眼的，张家人轮番上阵劝张翠英算了吧，最后自然是苦劝无果。

　　等赵成功两个月没消息了，张家人还没开始新一轮的苦劝，张红英迟钝地发现她怀孕了。

　　骂过了，又打不得，张家开始坐下商量张翠英肚子里的孩子咋办？以许银花为首的一干人等自然不想这孩子生下来。

　　要不然张翠英未婚生育，不光是对她名声不好，还影响到张家其他房姐妹的婚假。

　　爱人生死不明，张翠英事说什么都想保住他这点血脉，所以得知怀孕了，她是半点都不惊慌，反而有些欣喜。

　　她自是不会答应，死死护着她的肚子，当疼孩子的父母永远是拗不过孩子的。

　　这孩子能生，但不能让外人知道。

　　张家一伙子人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按他们本来的意思，那就是生下了把孩子远远地送走。

　　张翠英母性大发，她不想以后见不着孩子，也不想赵成东回来了，却不知上哪去找孩子。

　　而且她想得很多，万一是个闺女呢？在他们这个地方，不少人家是前脚刚生了女儿，后脚就把女儿给扔粪坑溺死。

　　对亲生女儿都这样，那不是亲生的呢？

　　别她刚把闺女送出去，后头就传来闺女没了的消息。

　　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没生下过她，省得白白遭罪。

　　张翠英苦苦哀求，当父母当长辈的又不忍了。

　　最后还是张老太太发话，让孩子生下来让张金贵许银花养着，不是当外孙，而是当闺女养。

　　许银花怀张国信的时候肚子就不大，而且那个时候衣服并不贴身，都是往大了做，套上衣服，要不是最后生了张国信，外头没经验的还真不知道许银花怀孕了。

　　至于有经验的，许银花孩子都生了四，装个怀孕还能不会吗？

　　反正张老太太就是接生的，孩子生下在屋里养一两个也，谁还看得出是满月还是不足月生的

　　对许银花来说，既然已经决定让张翠英生下这孩子后，她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影响闺女的婚事。

　　而张老太太的提议，不就是让她撞怀孕吗？她一琢磨就应下了。

　　张翠英顾不得亲生孩子变弟弟妹妹的，在听到她还能看着孩子长大，她哪有不同意的，忙不迭的点头，深怕他们会反悔。

　　就这样，张家开始对外宣称许银花有了身孕，外面的人听了虽然小花许银花一把年纪还生娃，可也没有人起疑。

　　只是张翠英却渐渐地不出门了，虽然她的肚子不大，但在许银花的强烈要求下，她躲到了张家本来的仓库，就是张小满之前想搬过去的那土房子。

　　对外久说张翠英姥姥思念早夭的么女，张翠英代去母去尽孝，反正张姥姥家离得远，不怕漏泄。

　　这头她刚搬进，那头许银花怕人来家里乱闯，就跟张金贵商量在外头起了道墙围了起来。

　　张翠英每天都活动场所就是张家院子，要是有人来蹿门就得躲回仓库去，张家大白天人在家也关着院门的习惯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她这一躲，一直躲到原主的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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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张小满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想过张翠英是被人给甩了，又或者她那生父出事了，结果却没想到真相是这样。

　　这件事中，在她看来，说不上谁对谁错，难道说赵雪梅不该去赶集不该被鬼子抓走，还是说赵成东不该去找赵雪梅，又或者说说赵成东不该和张翠英发生关系。

　　那样的话，原主就不在了，那或许就没有她的重生了。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是小鬼子作恶多端。

　　“那，那男人后来有消息吗？”张小满觑着张翠萍的脸色问，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干嘛还往张翠英心头上撒盐，记忆中一直没有那男人的消息，怕不是没消息就是有消息后俩人闹蹦了，要不然张翠英也不会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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