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小村姑

　　赵红霞一个月前刚生了个娃，作为今年村子里面少有的几个奶娃子的的妈，张国柱特地允许她们半个小时回家奶孩子。

　　对村子里的妇人来说，其实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在哪都能奶孩子，可白给的半个小时不要白不要的，于是赵红霞花了几分钟喂好孩子，又手脚勤快地把他们一家子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了，这不一耽搁，眼瞅着半个小时就要过去了，她连衣服都没晾，火烧屁股地往地里赶，回去迟了那可是得扣工分的。

　　赵红霞家在村子口，离干活的地有段距离，出了门她便撒着脚丫子跑，跑着跑着，就看到前面有个人背着个麻袋，手里还拎这一个。

　　“翠英？”赵红霞认出了是张翠英，她看向对方背上的那个麻袋是说不出的羡慕：这张翠英又来给娘家送粮了。

　　乖乖，这么大的一袋粮，老张家好福气啊！

　　张翠英本来是没想着今儿回娘家的，后天才是她休息的日子。

　　只是上次回来张小满给的金戒指，张翠英一直托人想换粮，直到今儿才有信。

　　她那会儿正上班，得了男人的信，就跟人调了班，火急火燎地赶了过去。

　　换到了粮，假也请好了，她就跟男人说了一声，直接背粮回娘家，要不然这么大的一袋粮食放婆家，她怕刚放下去就见底了。

　　她是防着婆家，公公婆婆倒不会做出偷偷摸摸的事，可两个还在家里住的大小姑子就难说了。

　　防不胜防！

　　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理。

　　明知有贼，她还把粮放婆家，被偷那就是她蠢了。

　　显然张翠英不蠢，她还护短。

　　她觉得张小满吃了老大的亏，在她看来，这戒指就是小满的，可她为了堵许翠萍几个的嘴，只能大义地拿出来换粮。

　　咋也不能让小满吃了这个亏？张翠英心想，戒指没了，怎么也得让大伙知道小满的好，让许翠萍几个记得小满的好。

　　至于会不会有村子里的人上门来借粮，张翠英表示完全不担心，有许翠萍呢。

　　许翠萍是不光窝里横，对外那也是不遑多让。

　　之前也不是没有人来借粮，还跟他们老张家有亲呢，结果可对方话还没说完，许翠萍就操着把菜刀从灶房钻出来，追着人就砍，从他家追到村头，又从村口追到村尾的，吓得那亲戚是再也不敢来家里了，见了许翠萍就绕着走。

　　打那之后是再也没有人敢打他们家粮食的注意了。

　　虽然他们不怕事，但以往她往娘家搬好东西，她还是尽量避着人，哪怕大伙都这一点心知肚明，可不说破，他们心里也好受点。

　　但这一次，张翠英不走小道，大摇大摆地从村口的进来，她都想好了遇上人就跟对方好好说说小满的贴心懂事。

　　然而张翠萍心里藏着事，却忘了这个点大伙都在地里干活呢。

　　眼瞅着村口到娘家的路走了一半，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张翠英想着自己要不要去地里晃一圈，赵红霞来了。

　　“翠萍，又给你娘他们带东西了，你对你娘可真孝顺。”就没见过这么帮衬娘家的闺女。

　　都是出嫁女，差别咋这么大？想起前天刚来家里借走半碗米的小姑子，赵红霞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那个叫酸。

　　张翠英正等着这话话，她放下那背上的麻袋，笑眯眯地硕：”是红霞啊，你没上工？这次你可说错了，这是我家小满孝敬家里老人的，你也知道，当年我家老爷子……”

　　她巴拉巴拉地说了一通，中间夹带着对陈家的不喜与不满，“戒指拿回来了，小满这孩子心善，见家里老人孩子吃不饱，就把戒指拿出来让我那拿去换粮。这家里有大人呢，哪用的得着她一个孩子瞎操心的，可这孩子死活都不肯收回去，说是孝敬我爹我妈，心疼我那几个侄子侄女的……”张翠英嘴里抱怨着，眼底的笑意却明摆着她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还孩子？都十七八岁了，放她那会都该家了，过两年孩子都要能满地打滚了。

　　赵红霞心里想着，嘴上还得配合张翠萍的话夸张小满几句，“小满这孩子打小就乖巧……”

　　再也没有比夸自家孩子让张翠英高兴地了，她也不管赵红霞真心还是假意，她拉着赵红霞噼里啪啦地说说了一通张小满的好。

　　……

　　“咋样？大队长来过了吗？”赵红霞连额头沁出的汗都不抹，焦焦急地问她男人。

　　她没想到张翠英会跟她说看这么久的话，要不是找借口打断她，说不定他现在还在满口子夸张小满呢。

　　“大队长刚走，我说你肚子疼上茅厕去了，你咋回来的这么晚？虎子又闹你了？”

　　赵红霞松了口气，没扣工分就好，她这才有心擦汗，别摸别说：“别提了，还不是那张翠英，好家伙，又拎了两大袋粮回来，还说是张小满买的。”

　　“不会吧？张小满拿来的钱？”赵红霞的嗓门不小，不少人听到她的话，就有人人不不住反驳。

　　“我可没瞎说，张翠英亲口时候的，说是把陈家退回来的金戒指拿去当了……”赵红霞把从张翠英那听来的话复述一遍。

　　“哦，那金戒指啊，是张老太的陪嫁，当年我还见过呢……”这是上了年纪的恍然大悟。

　　“老张头夫妻可真有福，大女儿有本事，这小的也孝顺，他们下半辈子不愁了。”有那年纪跟张金贵差不多的感慨道。

　　“嘿嘿，那陈大牛还不得怄死，放着个金镶玉的黄花大闺女的媳妇不要，偏偏上赶着去当那便宜爹。”村子里本来就没啥秘密，张国柱不好跟别人说陈跃民的破事，可晚上难免会跟婆娘抱怨几句，她婆娘又私下跟儿媳妇说，那儿媳妇又回娘家说，一传十十传百的，哪一个不知道陈跃民的好事。

　　陈跃民平日子里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并不是所有人都买他的账，尤其是跟他同龄，哪个小的时候没少被自家父母拎着耳朵说你看看人陈大牛咋的咋的，心再大也对陈跃民没好感，不就是会读书吗？

　　他要是没出事，别人就是再不服气也不好做什么，这一出事，还是大伙热爱的桃色八卦，多的是人看他的笑话，落井下石。

　　其中有个人做贼似的张头探脑看了一圈，然后压低嗓音说：“你们知道陈家一家子下午干啥没人来吗？”

　　“为啥？”甭管知情不知情，有人很配合地问。

　　那人竭力克制心中的激动，脑袋往中间凑了凑，幸灾乐祸地地地说：“打起来了，中午那会也不知怎么的，当初借钱的有几家围着陈家要钱，差点把陈家几个人的衣服扒下来，嘿嘿嘿……”

　　说到这，他朝大伙露出个心领神会的笑，笑了一会儿，他继续说道，“这讨债的刚走，后来他们陈家自家人就关起门打了起来……你说我咋知道？你忘了我家就在他家隔壁，他们打的时候，我听到动静还爬墙看了呢，好家伙，陈家那二儿媳妇直接把陈大牛的脸抓花了，就是陈家那大儿媳妇也是个拉偏架的，要不是他，陈大牛也不会肚子上挨了陈家二儿媳妇一拳头的，陈家那两个老的都气晕过去了……”

　　“陈家老两口爬不起来，那陈家那俩儿子呢？”他们不要工分了，不想分粮了？

　　“嘿嘿，我还没说完呢，两个儿媳闹过之后，直接把家里的存粮分了，两人自带着男人儿女回娘家去了……”啧啧啧，看过领着儿女回娘家住的，就没看过这样分了婆家家财，带男人一块回去的。

　　这话一落地，紧跟着就是此起披伏的倒抽气声。

　　“这粮媳妇也忒厉害了……”有个上了年纪的人摇着头感慨，这样的媳妇要不得。

　　“不厉害点，还不得让陈家那俩老不死的累死？那两个满心眼里就只有小儿子，前年为了小儿子，四处跟人借钱，结果还钱的还不是前两连个儿子家在还？秀娟她们说了啥没？要不是这日子过不下去，谁想这样？你当娘家事那么好回的，就是娘家父母兄弟心疼，可别忘了娘家还有嫂子弟妹的，她们可不会心疼。”有跟陈家儿媳妇交好的听不过去，当即呛了回去。

　　实在是陈家俩儿媳干的最多，吃得最少，要不是忍不下去了，谁会愿意这么做。

　　也是陈家那两个老的过了，小儿子是儿子，那两个大的就不是了？

　　许银花支楞着耳朵听了半天，见他们没有说起老闺女，心里总算泄了口气，脸上露出安心神情。

　　“你别操心了，这事错的又不是咱小满，小满又是个乖的，不咋出门，他们就是想说也没事说嘴。到是你，我觉得你在小满的事上太紧张了。”

　　“小满不就是去村西吗？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她又是那个样子，哪认得出小满？而且当年翠英的事在她出事之后，她也不会晓得的。”张金贵低着声音劝婆娘。

　　“老头子！”哪怕张金贵有所顾忌没有指名道姓，许银花也知道那人嘴里那个她是谁，可绕是这样，她听到脸色一白，压低着嗓子喝道，周围这么多人，老头子也不怕人听了去。

　　哎……

　　见许银花这模样，张金贵就知道他那话是白说了，咽下劝婆娘把老闺女放出来的话。

　　“不说了不说了，赶紧干活吧，那个马家媳妇不是说翠英回来了吗？咱早点干完早点回。”

　　被这么提醒，许银花立马想到每回大闺女回来都要先去趟村西的，她猛地把手里的锄头往地上一扔，撒着腿就跑，以前的她不管，可这接骨眼上的大闺女绝不能去村西。

　　看着往村西方向去的婆娘，张金贵直叹气，婆娘这是又魔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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