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已走远

　　（三十五）

　　第二天，天气出乎意料的好。阳光露出了久违的笑脸，薄薄的雾像一袭轻纱曼妙的轻舞着。大地因为有了阳光的轻抚而温情脉脉！若兰坐在办公室，缕缕金丝般的阳光从缝隙中涌了进来，每一根毛发都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黄，房间里暖意浓浓！“哎，想什么呢”？苏姐的手在若兰的眼前晃了几晃，若兰若有所思的望了苏姐一眼“今天真温暖呀”！“是啊，难得的好天气”若兰像想起什么一样“哎苏姐，我们去庙宇上香好不好”？“上香？想许愿？”若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很久没有去过寺庙这些地方了，突然想去看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俩人会心一笑，便动手收拾起提包来，然后跟办公室的人说：有点事，俩人要出去一趟。

　　距离县城不远便有一家很出名的禅宗寺庙，具有上千年的悠久历史。在若兰很小的时候，便耳有所闻，香火也一直旺盛，但她一次也没有去过。她虽然是一个没有什么信仰的人，但也不是一个唯心的人！若兰为自己突然冒出这般荒诞的念头而哑然失笑。她是想去上一柱香：因为老师的逢凶化吉，更希望可以保佑老师以后可以平平安安！宗教信仰是人们心灵的一种美好寄托罢了，可若兰的心里现在急切的需要这种美好的愿望来支撑！

　　或许是因为天气好的原因：来游玩的，上香的都特别的多。若兰与苏姐等了半响，才轮到她们匍匐在神灵面前。若兰毕恭毕敬的上了三支香，然后虔诚的跪下磕了三个头。叩头时，她还在心中默念：希翼万能的佛能保佑老师平平安安，保佑老父亲身体健康，远离疾病的困扰。若兰的心在虔诚的默念着祷告时，可她总觉得少说了一个愿望，是什么愿望呢？她的思维像电线短路一样却连不起窜！直到返程的路上走了很远，她才想起：她忘记了，忘记祈求神灵保佑她跟老师可以白头到老，相爱永远！这次暂时的短路，令她懊恼不已！沮丧之际，她又安慰自己：好歹你是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会迷信到愚忠的地步呢？明明知晓把希冀托付给袅袅烟雾中的神灵，只是一厢情愿的美好期盼而已，而现在竟然也笃定到深信不疑的地步？她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屈从于命运的安排，觉得自己是苍白渺小的是无能无力的！

　　就在若兰上完香回来的第二天，她接到了弟娃心急火燎的电话：姐，快点回来，父亲病得很严重。弟娃的话击碎了若兰从神灵身上找到的那一点点慰藉。她匆匆忙忙的跟公司请假，赶回家里。

　　自从春节后，跟老师一起回过家，她再也没有回来过。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父亲阻止自己跟老师的交往，而对父亲有了一丝丝的怨恨！望着在床上痛苦□□的老父，从心底里涌起的自责令她羞愧难当“爸，你怎么了嘛”若兰拉着父亲的手泣不成声。弟娃悄悄的把若兰拉到一边，眼泪汪汪的说“姐，老汉可能不行了吧”“你乱说，为什么不早点打电话给我，不送他到医院”？若兰恼怒弟娃的慢半拍的习性“老汉吐血吐了好久了，有时气都喘不过来。我说打电话给你，送他上医院，他都不肯”“不肯？为什么？难道我不是她闺女”弟娃不敢望若兰的眼睛“他说，你不听话。他不想看到你”弟娃的话把若兰推进了一口漆黑恐惧的深井里，绝望恐惧深深的撕咬着她的心。原来自己跟老师的事令父亲伤心到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这是她从不曾想到过的。她抹了抹眼泪“去把哥喊过来，我们送老汉到县城医院去”。

　　父亲送到了县城医院，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之后，医生把若兰叫了过去“你们还是出院算了”“为什么”若兰带着疑惑与不知所措的眼神可怜巴巴的望着那位看起来和颜悦色的医生“你看看，他的肺一个一个的大窟窿”医院拿出了父亲照的CT片，指着肺部一片一片的阴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若兰的声音抖得快说不清楚一句完整的话“你们怎么不早点送他到医院？癌细胞已经扩散了”医生声音平稳没有一点起伏“一点办法也没有了”？若兰摇晃着医院的手臂，她多么希望医生是大慈大悲的菩萨，能够起死回生“我觉得是哈”那位医生平静的掰开了若兰的手腕。从若兰见到父亲起，她就再也没有听见过他说话，有的只是无法遏制的□□，还有的是沉重烦闷的呼吸声。那声音像什么呢？每呼出一口，每吸进一口都能够听见哧哧哧的声音！

　　“姐，怎么样”看到若兰从医生房间里出来，弟娃跟老实巴交的哥都围了过来“我们去办出院手续”“回家”？“不，我们去市中心医院”若兰说得不容置疑，她想再试试，试试可不可以从死神手中把父亲夺回来。

　　去到市中心医院，若兰把县医院的检查结果拿给了那位鹤发童颜的医学院教授看，她抱着一点点侥幸的心里，希望县医院的检查结果是错误的。那位教授看了许久的，又仔仔细细的给父亲作了一次手工听诊，方抬起头对若兰说“我们基本同意县医院的检查结果，但我不同意你们送他回家，在这里住下来治疗吧，我们想想办法，至少可以缓解痛苦”“不需要重新再作一次检查”？若兰的心还在作挣扎，还想浮起来。“你们认为有必要的话，我们也不反对”

　　父亲就这样住进了市中心医院。晚上弟娃跟哥轮流守着他，白天就由若兰看着。进过几天的治疗，他呼吸没有那么沉重不堪重负了，但时不时还是会咳出一汪一汪的血出来。本来就瘦弱的父亲更加的消瘦不堪，眼睛凹陷得如俩个深不见底的大窟窿；那一层蜡黄的皮子，一层一层的往下叠着塌着；每每从沉重的呼吸中稍稍舒缓过来，又陷入到昏睡之中。

　　又一个白天来临的时候，父亲睁开了眼睛，他摸着若兰放在床沿上的手吃力的说“水，水，水”若兰忙不失迭的倒了半碗温开水，一勺一勺的喂他。半碗水他一鼓作气的喝了下去，然后镇定了半响才费力的问“兰啊！你你你还不回去吗”？若兰的眼泪哗哗哗的就下来了“爸，爸，等你好了，我就回去”父亲的嘴无力的裂了裂“爸，你还痛吗”父亲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傍晚弟娃跟哥从旅馆过来跟若兰换班，若兰特意叮嘱“父亲好像好些了，等他苏醒过来，可以喂他喝点稀粥”。可就在这个寒潮再次席卷大地的晚上，父亲却走了！回到旅馆的若兰靠在被卷上打了一个小盹，她就接到了弟娃的电话“姐，快来啊！老汉走了”若兰一直以为父亲是最疼爱她的，可他终究没让若兰看到他最后一眼。他是在记恨若兰的不听话吗？若兰扑在父亲的身上嚎啕大哭：为什么？为什么啊！就因为我不肯回去，你就要以这样的方式来惩罚我。可你知道吗？他也跟你一样是我这一生最不忍伤害与放弃的人啊！若兰哭得昏厥了过去“姐，爸最后还说······”弟娃边抹眼泪边吞吞吐吐的说“说什么”？“他说，其实他早就知道他的日子不多了。他还说要你好好的过日子。还说还说如果他走了要打电话把姐夫叫过来”弟娃泪眼朦胧的望着若兰“那我现在通知姐夫”？若兰望了望窗外冰冷的世界，异常坚定的摇了摇头。

　　父亲走了，若兰忙碌得没有时间缅怀，没有时间去忧伤！忙得也没有时间去想念老师，她没有给老师打电话，也没有告诉小惠。她想让父亲入土为安，早日登上极乐世界！她需要一个人静静的去舔着这份失去父亲的忧伤！

　　在父亲刚过头七的第二天，她却意外的接到了小惠的电话。小苍蝇在电话中抑制不住喜滋滋的喜悦对若兰嚷嚷“恭喜啊！恭喜臭牛肉，你是想给我一个最大的惊喜吗”？“恭喜”？若兰望了望父亲坟茔前飞舞的百花“恭喜我什么”？“恭喜你得偿所愿啊”！“得偿所愿”若兰突然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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