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已走远

　　(三十六）

　　“是喜极而泣吧”小惠还在电话那头喜滋滋的说着，若兰越哭越伤心“别哭了，这是好事啊！你等了这么些年终于都等到了”若兰想告诉她：父亲刚刚入土，她不想同她开玩笑。父亲在的时候，她不觉得。父亲入土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一世的父女情就此完结了！还没轮到伤心的若兰开口小惠又说“就周六吗？需要我帮忙吗”？“帮什么忙”若兰终于透出了一口气，没好气的冲小惠吼道“你跟老师结婚酒宴啊”！“什么结婚酒宴”？若兰越听越糊涂“你们结婚喜宴不是摆在周六吗？客都请了吗”“结婚，头昏啊！我老汉刚走，才过了头七”若兰本来不想给小惠说起父亲的过世，可她不想小惠在这个关头，没头没脑的开玩笑。若兰说完就挂断了小惠的电话。一小会，小苍蝇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你说什么？你老汉走了”“嗯”若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可可可，你们不是周六摆酒吗”？“摆什么酒？拜托，现在不要开玩笑好不好”“臭牛肉，臭牛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这么多年，我再怎样不至于跟你开这样的玩笑啊！你父亲真的走了，那意思你现在还在乡下吗”？小惠在电话声中突然就哭了。“嗯”若兰答得有气无力“刚过了头七”“那你等我，我现在坐车去你家”。

　　半个钟之后，小惠急急的赶到了若兰家里。小苍蝇哭得伤心悲戚，惹得若兰又陪着她哭了一场。小惠拜祭完父亲之后，便缠着若兰跟她一起回县城。

　　俩人回到了若兰的房间，小小的房间静悄悄的冷清清的。在若兰离开这几十天里，老师应该也没有回来过。小惠抱住若兰又哭了起来“你说你怎么那么傻啊！你父亲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你忘记了我们曾经是穿连裆裤的姐妹吗？”若兰任由着小惠哝哝咕咕又哭又说，她真的哭累了。在父亲住院的那些日子，在父亲刚离开的那些日子，若兰觉得把今生今世的眼泪全部流干了。等小惠哭够了若兰才心平气和的问“喂，你说这个周六谁摆结婚酒，请我了吗”？小惠抹了抹眼泪“没有说谁结婚呀，你听错了”若兰不再做声，她拿出了电话，想给老师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回来了。这时若兰才想起，在父亲住院离开的这些日子，老师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她。老师的电话是通的，就跟有些时候一样没人接听。若兰听了几声嘟嘟声，转头问小惠“这些天，你见过他吗”？小惠避开了若兰的眼神“没见过”“那我等会再打，让他回来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小惠不做声，俩人就这样沉默着。十几分钟之后，若兰再一次拨通了老师的电话。嘟嘟嘟嘟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拉得长，若兰固执的等着，等着老师来听电话。“你别打了好不好？他不会再听你的电话了，他周六就要结婚了，你知不知道你认识他几十年，又在一起这么久，竟然抢不过一个认识十几天的女人。你怎么那么笨啊”！小惠猛然抢过了若兰的电话，扔在了地上。“老师结婚？跟谁？他不是要跟我结婚吗”？若兰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思维全部停顿了。她摇晃着小惠的脑袋“你说，是不是老师又要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我怎么不知道”若兰声音尖尖嘶哑的叫着吼着，老师明明说过要娶她的，怎么一下子又要娶别人。小惠任由她叫着喊着。若兰突然觉得自己心脏缺血般抽搐，抽搐得真疼啊！那是一种因缺氧而一块一块碎裂的疼痛。她紧紧的攥住小惠的手“小苍蝇，我的心，我的心，好痛啊”“想哭就哭啊！”小惠紧紧把若兰抱住“好痛，好痛”若兰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用刀一刀一刀的扎着刺着剜着，一滴一滴的血滴滴答答生痛生痛的滴着！可她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一直以为是命运的眷顾让她可以回到老师的身边，一直以为终于可以跟老师相爱相守了，可老师啊！为什么为什么你总要这样静静的再一次把我舍弃！若兰拾起了电话，却再也没有拨电话的勇气！

　　小惠静静的守在若兰身边“想开点啊，别钻牛角尖”“不会，我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他”若兰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然后把这一切一切都忘掉。忘掉父亲，忘掉老师。“你怎知道的”？“小惠看了一眼若兰“我也是前几天在街上遇到以前的一个同学，他问我周六要不要去吃老师的喜酒，说老师又结婚了。当时我理所当然的觉得是跟你结婚嘛。一直想你怎么还不请我？我想你是不是要等到周五晚上，才告诉我，给我一个意外的惊喜。我就一直等一直等，可等到今天，我就等不下去了，今天星期四了啊！于是就打电话问你了嘛”小惠吞了一口唾液“可听你的话语，才知道你父亲走了，你好像对结婚一事一无所知，心里就觉得蹊跷。去你家的路上，又打电话给那个同学问了问，才知道他跟一个市里的女人结婚，好像才认识十几天。唉”！若兰不作声：那含笑上扬的嘴角，那俩个迷惑了若兰几十年的小月牙，在这间房里的每个角落里闪现再闪现。若兰打开了衣柜，老师放在这里的衣服一件都没有拿走。“你再打电话试试”若兰哀怨的眼神望着小惠“我不，从此他不再是我们的老师。我早就告诫过你，不要跟他在一起”小惠还想说什么，看了一眼若兰扭曲得哆嗦的脸，闭上了嘴。“你告诉我为什么啊？为什么？”若兰又哭又笑把衣柜的衣服全部掀翻在地，撕扯着“你说为什么啊！为什么不给我一个理由，连说都不给我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我父亲走了，我父亲也走了啊！”她抱着一堆揉乱的衣服嚎啕大哭，那凄厉的哭声，像呜咽悲鸣的风声，在漆黑的夜里传得很远很远！

　　小惠任由若兰哭喊着，直到她哭得嘶哑发不出一丝声音，才从卫生间拧了一把热毛巾，轻轻的擦拭着若兰的脸“好好睡觉啊！天塌不下来”“小苍蝇我的天真的全部塌了，父亲没了，老师也没了。他们都是我这一生最爱的人”！“你不是还有我嘛”小惠别过了脸，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无声的流着。

　　那一晚，俩人都没合眼，两队黑黑的眼珠怒视着黑色的夜。

　　周五中午，俩人才疲倦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若兰望了望窗外“小苍蝇，你陪我上趟街”“做什么”？“我想去买件衣服，明天去参加他的婚礼”小惠犹豫了很久很久“好啊！可你总得吃点饭吧。我叫外卖？”“吃不下”小惠叫了一份外卖上来，用筷子杵了几下，扔进了垃圾桶。

　　若兰去商场买了一件对襟淡红的唐装，乘着小惠没注意，她买了两盒“睡宝”揣在衣兜里。

　　晚上若兰很早的梳洗完毕，躲在卫生间吃了两粒“睡宝”。这是一种新型的安眠药。小惠看着异常平静的若兰“要想开些，世界上的男人很多。好好的活着，要活得比他在身边还要精彩！”“我知道，你不是说过嘛，天塌不下来”若兰把头埋进了小惠的怀里。

　　那晚若兰其实也一直没睡着，但她一直装出一付甜睡的模样。她听见小苍蝇在耳边轻唤了她几声，她又听见小惠辗转反侧的声音，她还听见小惠熟睡时微微的吐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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