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已走远

　　（一）

　　夏季来临的时候，若兰初一学年也就快结束了。

　　一节语文课快结束的时候，徐老师有些伤感起来“教完你们这学期，我就不再教你们了”“为什么”？教室里开始了闹腾。“要调到聚贤中学去”“你可以不去呀”一个声音盖过了所有的议论“不去不行啊，调令都下了”。其实全班同学都不舍得徐老师。老师突如其来的离别话语让若兰发懵，木然的目光投出了窗外。一只知了在室外的树上呱噪着“知道了”“知道了”。“你知道个屁”若兰喃喃自语。

　　“徐老师，去聚贤中学当教导主任”小惠咬着若兰的耳朵。小惠像个小广播一样消息灵通“原来是去当官，难怪他要走”若兰的语调中带着些不屑与咬牙切齿。“若兰，你怎么了，徐老师教得那么好，我不舍得他走”小惠不明若兰的恨意“全世界又不止他一个语文老师，放心吧会有教得更好的老师来的”若兰说着说着脸上就露出了一丝惨然的微笑。

　　一学期就在不能言传的不舍中结束。

　　那个暑假又热又闷。若兰帮着父母撇包谷割谷子，有时也帮着弟娃割牛草，手上就拉起一道道红口子。唯一让若兰感到快乐的是，她可以偷偷的看小说，母亲会睁只眼闭只眼装着没看见。她于是到处搜罗小说。金庸的古龙的梁羽生的。武侠小说像一股旋风一样铺天盖地的流行。若兰沉迷在了男人的武功盖世玉树临风，女人的花容月貌万种风情之中。可每到三六九号公社場上逢集的日子，她总是厚着脸皮跟母亲说“妈，天气这么热，我跟你一起赶场”母亲爱理不理的由着她。有时母亲不想上街，她也涎着脸说“今天，没什么事我上街去耍哈”

　　其实若兰是屁事没有，她只是知道每到逢集的日子，徐老师会在爱红脸少女的门市上帮忙。

　　供销社门市前有一块方形的空坝子，石板铺成的地面。一到逢集的日子，坝子上就挤满了卖鸡蛋的，卖谷糠的，卖米的，卖菜的，卖肉的。坝子仄逼，常常就是箩筐挨着背篓，背篓一不小心就挂住了衣衫。热气腾腾的叫买叫卖声掺和在热气腾腾的阳光中，发酵成了臭烘烘的汗臭！

　　那个暑期所有逢集的日子，若兰便在拥挤的人流、提篮、箩筐、背篓之间穿梭。她常常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从门市傍边经过，偷偷的向里边张望；或者躲在高大的人影背后，定定的盯着门市里，那个埋着头的身影。有好几次，被老师突然抬起头来的目光撞个猝不及防，或者被拥挤的人流挤得歪歪斜斜。老师低下头去，若兰的眼光就又追逐了过去。汗流满面的回到家，弟娃就会说“姐怎么越来越像个二流子，场场赶场”。

　　暑期一过。语文老师换了，数学老师换了。没有了徐老师的身影，若兰的心空成了一个大窟窿！每次上学放学，她的目光会不由自主的在柚子树旁的小屋前停留一会。若兰的成绩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数学、英语在四五十分上流连徘徊，语文成绩还是出奇的好着！

　　新来的语文老师姓霍，是个高高大大的老头，一双大脚因为买不到合适尺码的鞋而时常光着脚板。霍老师喜欢站在若兰后排的桌子旁朗读课文，不过是不咸不淡的□□。若兰与小惠每每就装模作样的大笑。

　　一天霍老师又站在若兰后排的桌子旁朗读着课文。她捡起了半截粉笔头，埋下身子，沿着那一双大脚板的边沿把霍老师的脚印给画了下来。同学们纷纷把头埋进语文课本中，叽咕叽咕的偷笑，若兰却若无其事的正襟危坐着。老师一转身发现了地上的脚印，笑笑的说“我的脚，没有这么大吧”？“老师，打光脚板冷不”小惠总是一付二杆子样。“冷啊”若兰却一本正经的举起手来“老师，你刚才读课文时，有几个字读错了，大风的风，你读成了“大轰”；困难的难，你读成了困兰”。霍老师认真起来“我真的读错了”小惠哐当一声站起来“是的，霍老师你读错了，徐老师说我们四川人常常“f”跟“h”不分，“n”跟“L”不分，翘舌音跟不翘舌音不分”。霍老师眯起眼睛，仔细的端详了半响书本方才说“老师是读旧学出来的，可能真的读错了”。若兰就掐住小惠的手狠狠的说“说霍老师就说霍老师，你扯上他干嘛”小惠故意微微一笑“本来，就是徐老师说的嘛”

　　若兰与小惠在课堂上常常上演莫名其妙的双簧！引得课堂轰然大笑。

　　给若兰她们上《生理卫生》课的是一个快要退休的老头周老师，一对老花眼镜常常滑在鼻尖上。他的《生理卫生》是彻底的照本宣科，照着书本念就是。同学们也欺负他人老，两眼昏花，他念他的，学生各做各的。一到《生理卫生》课若兰的小说就光明正大的摆在了书桌上，津津有味的读着小说，老师还不会打扰她。那天若兰正看《天龙八部》第三部，周老师念着念着人体结构，就站在若兰的傍边不走了。他低下头盯着若兰厚厚的小说“同学，你的这本书不是《生理卫生》课本吧”？若兰还没回过神来。小惠又“啪”的一声站了起来，拿着她的《生理卫生》课本指着男性生殖系统这一页一本正经的问“周老师，你说这个字念什么”？周老师赶忙把眼镜推上鼻梁，认真的说“这个字念睾，应该读成gao丸而不能读成kao丸”。全班轰然大笑。

　　乘着全班大笑之际，若兰镇定自若的把小说换成了《生理卫生》课本。

　　小惠与若兰她们放学也不再绕道从供销社门市经过了，她们好像都不想去多看一眼那个微胖爱红脸的少女。

　　穿过粮站的坝子，就可以到达公路。一路嬉笑，一路打闹。一天小惠与若兰正在公路上打打闹闹，一辆摩托车发着“呜呜呜呜”的声音停在了她们身边“小惠若兰放学啦”是老师在与她们打着招呼。“徐老师好”小惠礼貌的回应着。若兰不做声，她听见自己咚咚咚剧烈的心跳声，那个小月牙又出现了。她却固执的不做声，低着头用脚搓揉着路边的青草。老师奇怪的看了若兰一眼，跨上摩托车走了。摩托车远去了，扬起一阵尘土，那个身影与小月牙就湮没在了尘土里。“若兰，老师喊你，你咋不答应一声？”小惠埋怨若兰的不礼貌“我为什么要答应他”若兰漫不经心的说。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