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已走远

　　（三）

　　“腰板挺直，眼睛距离本子一尺远，手心放得下一个鸡蛋”徐老师一边在教室中渡来渡去，一边念着写毛笔字的要领。若兰腰板挺得直直的，她一笔一画的练着毛笔字。一股轻微的热流触得若兰的脖子痒酥酥的，她知道老师一定站在了她的身后，俯身看着她写字呢！那两个小月牙，就挂在她的耳际边。念头一闪，手就颤了颤，笔就抖了一抖，好好的一画就给她写歪了。一只手轻轻的握住了若兰执笔的手“该这样的”那股热浪瞬间把若兰包裹了起来，她眩晕身子轻飘飘的飞了起来。若兰像被弱电流击中了一般，一股微麻酥软顺着手心瞬间传遍了她的全身，心尖尖都颤动着。她沉浸在这瞬间的酥软微麻的感觉中不知所措。

　　“又走神了”老师松开了她的手，若兰仍痴痴的坐着，飘起来的身子似乎还未回到她的躯体内！

　　许多年后，若兰才知道那是初爱的气息初爱的感觉。是她很多年后苦苦找寻的感觉！

　　“你晓得不，徐老师耍朋友了”同桌小惠悄悄的把嘴凑在了若兰的耳边。若兰望了望讲台上讲得正欢的徐老师“你吹牛”“真的，我昨天看见他与供销社门市的那个女的在河边手拉着手”“手拉手，哪个女的？”“下午放学，我指给你看”小惠把嘴收了回去“老师耍朋友了，他怎么耍朋友了呢？”“耍朋友是怎么耍的？”一整节课她头脑中就纠缠着。她茫然的坐着，连张望那两个小月牙的兴致也没有了。

　　放了下午学，小惠与若兰没有走那条穿过粮站坝子的近道，而是绕到了正街。两个人的书包在屁股后面一搭一搭的，拖拖沓沓的走着。路过正街那一排供销社的门市时，小惠扯了扯若兰的衣角，朝一个门市怒了努嘴。若兰装着若无其事的张望过去：一个中等身材，微微发胖的少女正用鸡毛掸子掸着货物上的灰尘，她的脸红红的。若兰有些出神，这时货架旁边的门开了，一个侧影闪进了门市“是老师，是徐老师”若兰一把拉起小惠飞奔了起来。是的，是徐老师耍朋友了，老师的身影她太熟悉了。

　　徐老师耍了个女朋友成了班上公开的秘密。那个微微发胖少女的底细在课间涌动，甚至是谁牵的线，作的媒都一清二楚着。若兰总是静静的听着她们的议论，小小的心就空白起来。老师的声音还是以前一样慷概激扬，跟以前一样澄明流畅。可若兰听着听着老师的声音，看着看着那两个小月牙，那红着脸的少女的样子就在她的眼前晃动起来。有时老师会把疑惑的眼神投射到若兰的脸上，她不再像以前一样红着脸躲避老师的眼神，而是紧紧的抿住双唇，鼻头高高的仰着，眼神凛然冷漠的迎上去！

　　周一的时候，老师批阅了的周记本又一排排整整齐齐的挂在了教室后面的墙上。若兰不再像以前一样急急忙忙的去看老师的评语，她有些无精打采的趴在课桌上。“若兰！你开倒车了啊”小惠嘻嘻哈哈的在她的耳边把啊拉得宛转悠扬，如同一首歌曲的过门。“大家预备起，若兰你开倒车了啊啊啊啊”！教室后面齐齐的响起了拖声呀呀的啊声，然后是一阵轰然的大笑。若兰冷漠的推搡了一把小惠“发神经”“若兰，你快去看，这是徐老师在你周记本上写的”“啊啊啊啊”小惠又拖了起来。若兰慌了，她从墙上取下了自己的周记本。在这周周记的后面，老师的红色字迹耀眼的闪烁着“若兰，你开倒车了啊！！！”啊字的后面打了三个感叹号。若兰抓起了笔，狠狠的在红色的评语上画着钢叉，狠狠的涂着。画着涂着涂着画着，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红的蓝的墨水在若兰的眼泪中晕染开去，像一块蜡染。“你们别啊了，若兰哭了”小惠被若兰的眼泪给吓住了。

　　那个下午学校大扫除，放得就比平时要早一些。若兰与一帮小女生扛着扫帚，在公路上慢慢吞吞的起来。“快看，徐老师的女朋友”一个眼尖的女生喊道。那个爱红脸的少女从马路对面向她们迎面走来。“快看快看”一群小女生顿时来了精神。“打个赌，哪个敢喊她师娘，我给她拿扫帚”麻雀一般叽叽喳喳的闹腾了起来。“过来了，过来了，我们一起喊敢不敢”“有啥子不敢，本来就是师娘嘛”。那个微微发胖的少女与若兰她们擦肩而过时，一群小女生齐刷刷的吼了起来“师娘”。然后是一整哈哈哈哈的笑声，若兰却没有出声，她也没有笑。她有些同情的看着那个老师的女朋友。那个爱红脸的少女，脸哄的一下更红了，加快了脚步急急的走了。“若兰是叛徒，我看到你没喊”小惠还沉浸在这种小作弄的愉悦之中。

　　第二天第一节就是语文课。徐老师夹着教案微笑着走进了教室。“昨天下午，有几个女同学在放学的路上做了什么，你们自己站起来”他清了清嗓子，严肃了起来。若兰她们几个你望望我望望。“在公路上，没事瞎喊乱喊什么”。若兰明白了，爱红脸少女把她们喊她师娘的事捅给了老师。“自觉站在讲台上来，明人不用指点，我是知道哪些人的”若兰恼那个少女讨赏卖乖，更恼着老师那护着女朋友的语气。她凛然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小惠拽着她的衣角“你傻啊，你明明没有喊”若兰摔开了小惠的手，一副无所畏惧的走向了讲台上。

　　小惠与其他几个女生也磨磨蹭蹭的蹭到了讲台上，一个个脑袋耷拉着。唯有若兰若无其事的把头高高的扬起。老师这时竟然微微一笑“别乱喊”“难道她不是师娘吗”若兰大声的语气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这样大声的语气是在质问老师？还是希望得到其他答案？其他几个女生都吃惊的望着平时斯文秀气的若兰。老师却大笑了起来“下去吧，开始上课”

　　老师的两个小月牙也跟着笑了，“该死的月牙”若兰在心里狠狠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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