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巧克力

　　眼瞅着姐姐就要过来揍她了，小白使劲地拽了拽娘的袖子，上下蹦着使劲叫了声：“娘”。
　　小白的娘这才反应了过来，尴尬地笑笑说：“没事，姐姐不会真得打你的，不过闹着玩罢了。你姐姐喜欢吃白巧克力啊，白白甜甜的，没有一丝苦味。”眼睛却一直盯在小白姐姐的脸上没有移过视线。
　　姐姐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但是大约只停留了一秒钟，还是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抓过小白的胳膊，拉她往一边去了。嘴里还念叨着：“就会到娘那里去撒娇，看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从此，只要小白考试成绩比上次高，姐姐就会奖励她一块白巧克力，姐妹俩有时候也会分着吃。有时候，晚饭后母女三个人也会分着吃。小白问姐姐为什么喜欢吃白巧克力，因为她班上的同学买来的巧克力通常都是那种褐色的。而且姐姐老送她白巧克力，从来没有其它巧克力给她。小白觉得姐姐也太专一了。
　　“白目！白巧克力多好吃啊，黑黑的那种有什么好的，长得那么丑，而且到处都是。”姐姐鄙夷地说。
　　“白巧克力就好看啦？就是没有颜色的一块儿啊。老是这么吃，你不腻么？”小白撇着嘴。
　　“真是不懂欣赏。什么叫做没有颜色啊，你看这白白的多好看，就像冬天下了一夜的雪还没有遭人践踏一样，跟白玉一样！”
　　“白玉是什么？”
　　“白玉是一种很漂亮，很值钱的石头。”
　　“哦，那白巧克力就比那种黑黑的巧克力贵了？”小白傻傻地问。
　　“那是！黑巧克力吃多了，牙齿会变黑，皮肤也会变黑。你说哪个好呢？”姐姐狡黠地坏笑着，但是小白却信以为真了。
　　娘只是微笑着看着这一幕，什么都没有说。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当小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时，她的初中生活就要结束了。而姐姐也念完了高中，小白依然清晰地记得姐姐那天兴高采烈地回来跟娘说，她考上大学了，要出去念书。那个傲慢的姿态，让小白打心眼里又羡慕又嫉妒。
　　娘也很高兴，专门到二蛋家里买了一斤瘦肉回来包了饺子。饭桌上姐姐眉飞色舞地讲着大学里应该会有的好玩的事情。小白托着腮帮子陶醉在其中，都不记得自己的肚子在饭前就发出过好几轮的抗议了。娘只是微笑着给她俩夹菜，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眉宇间似乎有些隐隐的担忧。
　　“姐姐，在哪里上大学啊，那里的学费贵么？”小白察觉到母亲的动作有些迟缓，猜想母亲一定是因为经济的问题在为姐姐的学费担忧。
　　“哈，你姐姐我可是全免学费的保送生！”小白的姐姐笑得更大声了。小白羡慕的眼睛里又多了几分崇拜的目光，从小姐姐就是家里最能省钱的一个。上学什么都是优秀到免费的。
　　可是娘的迟缓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有所好转，反而停下了手里夹菜的筷子，转向小白的姐姐，不住地打量着她。姐姐并没有理会母亲的目光，只是继续着刚才被打断的话题。小白也就没有多想了。
　　晚饭后，娘还没有收拾碗筷就一把拉过小白的姐姐到屋里说话去了。小白心想，贫贱人家百事哀，连姐姐考上大学的喜事都能让娘愁眉不展的。看来自己也要更加努力，也要当个被保送的免费生。
　　那一夜，小白的梦里隐约听见有个女子在低声哭泣。小白想着肯定是自己舍不得姐姐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上学，心里提前难过起来了。但是，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姐姐的包裹就已经打好了。小白很诧异，难道被录取的保送生连个寒假都没有么？姐姐说，保送生只免学费，但是生活费也是一笔开支啊。娘帮她联系好了舅舅一个开饭馆的朋友，让她过去当一个暑假的服务员，借机赚点生活费。
　　那顿早饭姐姐吃得很慢，似乎是想记住每一口的味道。娘几乎没有动筷子，小白猜想她是舍不得女儿。不过小白自己倒也没有怎么吃，因为她一门心思都在羡慕姐姐可以上大学这件事上。
　　“对了，小白，姐姐这次走了，估计要到过年才能回来呢！这么大半年的时间你可要照顾好娘啊。另外，功课也不可以落下。为了提前奖励你，喏，这块白巧克力送给你啦。”姐姐豪爽地扔了过来。
　　小白不以为然道：“又是白巧克力，我都吃腻了。不过你这下走半年呢，说不定我什么时候会想吃。可是，你走了，你那要给我买口红的承诺也飞了吧？”
　　“哈哈，傻姑娘，还想着口红呢？你都上高中了，要一门心思在学习上啦。再说你的确没有考过满分啊。”
　　小白开始恨自己掉进姐姐的圈套里了，她从来没有想过满分是个很难考的分数。如果没有那个赌，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得满分，所以也并不清楚那是个什么样的级别。但是话答应下来后，她才发现初中的试题哪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得满分的？自然她三年内都没有得过一个满分，按照与姐姐的约定，自然也是没有口红可以拿的。小白不禁暗自懊恼起来。
　　“算啦，算啦，你考上大学的话呢，我一定送你个口红可以了吧？”姐姐又跑出个橄榄枝。
　　“哪还有三年呢！你怎么知道我这三年考不到一个100分？”小白觉得自己需要聪明一点，不能再被姐姐骗了。
　　“你在高中要考满分？”姐姐又用看白目的表情看她了，还咯咯咯得笑个不停。
　　小白想到自己在初中三年都没有得过满分的历史，想想还是老实接受姐姐这个条件比较好。毕竟光是考上大学，她还是有些把握的。不过，她也立志要像姐姐一样当个不花家里钱的大学生。
　　早饭后，娘坚持要亲自将姐姐送到镇上打工的餐馆，说是不放心。虽然姐姐执拗着说一个人可以，但是小白想娘可能是想跟姐姐多呆些时间，就撺掇着娘一定要亲自去送。气得小白姐姐直拿眼睛瞪她。
　　姐姐走后，家里顿时冷清下来。没有姐姐每天早上嘹亮的歌声，小白刚开始还是挺不适应的，虽然之前小白很不满它将自己与周公分离而将其起名为“杀猪调子”。娘也是更加沉默寡言了，几乎除了给小白做饭，就是在屋里做做针线活。小白晚上写作业的时候还能听见娘的咳嗽声，可是每次小白问起娘是不是生病的时候，娘都说是自己被唾沫星子呛到了，还不好意思地问小白是不是吵到她学习了。小白当然摇头摆手说不是，不过明显之后感觉娘的咳嗽声虽然压低了不少，但是越来越多了。
　　不过小白也不太敢细问了，娘已经为了不吵她学习，每次咳嗽都拿个手帕捂着，甚至还专门跑到自己房间里关上门。小白怕如果自己再多问，娘只会担心又吵到她学习，会更加憋屈自己。另一方面，小白也害怕在这方面自己多想，因为她每次多想那么几秒，就感觉娘的病情会恶化几分。她觉得思想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所以偶尔控制不住多想的时候，她就会拿出白巧克力吃一块儿，只要想到姐姐就没那么难熬，没那么心神不宁了。
　　虽然小白喜欢和姐姐作对，但是有一件事她觉得姐姐是对的：精神萎靡的时候吃那块儿白巧克力真的是有用的。那甜甜的味道，会让她想到以前快乐的事情，一下子就雀跃了。在想到姐姐答应她考上大学就送个口红，有什么理由分心呢？
　　半年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小白在高中的表现还算优良。虽然刚开始有些不太适应高中步伐较快的生活，压力也比较大，但是调整了一段时间后，她渐渐就找到适合自己的学习节奏了。转眼之间半学期结束了，也快过年了。老师们说让她们高一的学生这次过年的时候要好好地休息一下，因为未来的两次春节，估计她们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小白想着姐姐过年时候会讲很多外面有意思的事情，不禁喜上心头。
　　一放假就开始和娘商量着要张罗这个，弄那个，等姐姐回来过年了。不知为什么，娘就只是听着她说，并没有很上心的感觉。小白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聒噪了点儿，就也不那么叽叽喳喳了。可是姐姐迟迟都没有音讯，这半年都没有给家里捎个信儿，小白开始有点担心，但是后来觉得可能是姐姐为了保住优等生的位子忙着学习了。学生最能体谅学生了。
　　可是，一直到大年三十这天早上，姐姐都没有音信回来。小白开始有些不安了。她问娘，姐姐怎么没有回来？娘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姐姐今年回不来了。学校老师留她帮忙，估计要到明年过年才能回来。她暑假还要打工。
　　小白觉得娘有所隐瞒，但是娘摆明了不想讲。她也不知道怎么问。而且姐姐一向都是很优秀的，小白觉得娘的话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过了两天，娘从外面回来时拿了一个包裹回来，说是小白的姐姐寄回来的。小白更是觉得姐姐没有什么值得放心不下的了。先前对她不回家过年的埋怨，也被这一包裹冲到九霄云外去了。包裹里是两件新衣服，一件是给娘的，还有一件是给小白的。另外还有一个纸包，塞得鼓鼓囊囊，是信么？小白刚想要打开，娘就一把抓了过去，看见小白诧异的眼神，急忙解释道这是她让小白姐姐帮她买的几味药，是治嗓子的。小白想到娘晚上咳嗽的样子，就把手缩回来了。包裹里还有好几板白巧克力，包的好好的。小白不禁嘟起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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